破曉的晨光從遙遠的天邊直射過來,有人走出屋子,伸直了腰脊,目光望向火紅的天際,有人從屋外水缸打起了水,隨後煙霧冉冉地從屋頂冒出,帶著些許塵土味道的微風迎麵拂了過來,稀稀疏疏的樹枝輕輕地搖晃著,有的是高大的樹幹,茂密的枝葉撐起大片濃蔭,有的卻被攔腰砍掉,隻剩下刻畫著一輪輪的樹墩,偶爾有淘氣的孩子爬上去嬉戲,待到膩煩了,便遠遠跑開。


    沈逸站在走廊,輕輕打了一個嗬欠,目光落在升起的朝陽,被染紅半邊的天空,夜的顏色漸漸消退開去,也的確如梅梅說的那樣,從這裏看到的日出是別有一番風味的。


    目光望向了樓下,恰好看到名為海音的少女走出公寓,似乎並沒有注意到此時有人正從樓上俯瞰著她,少女有些迷糊地捂著嘴,不知道是否因為光線太暗的緣故,站在公寓的台階前,她一不小心便摔倒了下去。


    他看著跌坐在地上的海音揉著腰臀,身後短短的尾巴甚至痛苦地卷了起來,迷糊的神色被一張苦瓜臉代替,應該很痛了吧,他想著,跌倒在地上的少女隨後搖了搖頭,摸索著重新爬起,走到一旁的火爐,開始忙碌起來,過得不久,捂著嘴一幅尚未睡醒的梅梅便也跟著走了出來,兩人嘰嘰喳喳說著什麽,他沒有聽清,一大一小兩個身影便在天色朦朧的清晨勤勞得如同一隻蜜蜂。


    沈逸站在走廊上,早晨的風吹了過來,甚為清爽,回想起昨天晚上遇到的那個女人,不由得感歎,這個世界還真的無奇不有,時間稍稍往後倒退。


    ……


    穿戴著鬥篷的女人向著他所在的方向跑了過來,匆匆回頭,再到猝不及防間被絆倒,兩名追殺的黑衣人便亮出手中的匕首,似乎一切都將成定局,黑衣人也沒想到過會有人藏在附近,匕首揮落的瞬間,陡然間掠至兩人身前的沈逸倏地抓住其中一人的手腕,在對方錯愕的目光中,借力卸掉另一人的匕首,向前踏出一步,模糊的影子一閃,然後其中一人的匕首脫飛在空中,旋轉著插在地上,緊接著的是倒飛出去的身影,被轟出老遠的兩人隨後狼狽摔落開去。


    兩名黑衣人旋即爬起,捂著胸口,目光凝重地望向突然出現的沈逸,短短瞬間,從格擋開揮向那個女人的匕首,再到兩人倒飛出去,他們甚至沒有看清自己是如何被擊倒的,默然地對視了一眼,等到他們的目光再轉過來時,卻是毫不猶豫地轉身向著兩個截然相反的方向逃開。


    聰明的判斷,沈逸看著兩人離開的背影,在心中暗道,隨後轉向身後的女人,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對方便也仰起頭,呆呆地望著他的眼睛,一時間誰都沒有開口,俱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稍顯靜謐的氣氛中,奇妙的對視旋即以一方移開目光而告終,他的眼睛轉而落在她的耳朵。


    “……你是精靈?”


    “……嗯……啊,是的……謝謝你了……”拉米婭奇怪地看著突然出現在她眼前的男人,因為夜晚的緣故,她並沒有看清他的長相,倒是對方那一雙黑色的眼睛給她留下極深的印象,對於他沉默了半天所提出來的問題,她稍稍有些轉不過寰來,隻是不管怎樣,被救的事實卻不容分辯,拉米婭在心中想著,嘴上說著感謝之辭,卻也不敢放鬆警惕。


    “我可以摸摸你的耳朵嗎?”


    “……嗯……啊?”她驚訝地瞪圓了眼睛,想過對方或許會因為自己的美貌而有什麽非分之想,也想過對方會索取高額的報酬,卻怎麽也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請求,看到慢慢伸過來的手,拉米婭遂從驚訝中回過神來,忍不住退後了一步,雙手緊張地握在胸前,紅著臉拒絕掉這出乎她意料之外的請求,“……抱抱……歉,不可以的!”


    “嗯,那太可惜了。”沈逸聽罷便收回手,他倒是並不介意,提出這個問題的本身僅僅是出自好奇而已,不過竟然被人拒絕掉也不好強求,他淡淡地想著,也不生氣,擺了擺手,旋即轉身走進旁邊的樹林,嘴上卻不忘提醒眼前的這個精靈:“那兩個人應該不會回來的,不過你最好還是快點離開,從這裏過去就是艾特拉斯了,雖然不知道精靈能不能進去,我還有事,就不奉陪了……”


    “……喂,先生,等等……”等到拉米婭反應過來時,沈逸已經走進了樹林裏,她緊緊跟了過去,黑壓壓的林子之中卻已經不見了他的身影。


    ……


    在這之後,那個女人會怎麽樣去解決這件事,沈逸並不關心,想來多半不會再與他產生交集才對,回想起來時,對這件事本身,他便隻是停留在遇到一個精靈這樣的認識上,隨後從空地回到公寓,天色便已經漸漸明朗,他站在走廊上看了一會兒日出,緊接著便是現在這樣一幅光景。


    並沒有過多色彩可以渲染的街道,這是他對於現在暫居之處的評價,從這邊看過去,一邊接壤的是蔚為不同的繁華,另一邊是空曠廢棄的舊城,海音的公寓便是身處於這兩處地方之間,不過,並沒有什麽可以挑剔的,他看了一眼護欄上的斑駁鏽跡,雙手搭在其上,並沒有感覺到太多的灰塵,是因為有人勤於打理的緣故了。


    抬頭看了一眼天色,差不多可以叫醒薇薇安了,他想著,然後走進梅梅為兩人安排的房間裏,陽光便從窗口照射了下來,花色的窗簾邊放著一束不知道名字的鮮花,整潔的地板,擺設簡潔素整的房間中,少女懶懶的睡姿便呈現在他的眼前,蜷縮起來的身體,頭上一對垂向一邊的耳朵,蓬鬆的尾巴稍稍卷曲著。


    她的身體不安分側躺,緊緊地抱著棉被,大半的身體裸露在外,沈逸忍不住靠近去端詳著她的睡臉,金色的長發散落在兩肩,眼睛之上卷曲的睫毛,小巧的嘴唇紅潤泛著光澤,看著她如同一隻小動物蜷起的睡姿,俏麗的小臉掛著一幅安安靜靜的麵容,沈逸原本想要叫醒薇薇安的心思便淡了下去,他的目光忍不住緩和下來。


    然後托著下巴,倚在床側看著她的側臉,心情慢慢變得寧靜,不知道過了多久,她緊閉的眼睛輕輕顫抖著,睜開了眼睛,如同紅寶石般的美麗瞳孔倒映出他的身影。


    “……嗯……阿逸……”


    “你還想要睡到什麽時候……嗯,幹嗎,你……”


    噗通——口中的話還未說完,仍然處於一片迷糊狀態的薇薇安突然間伸出手纏上他的腰間,躺在床上整個身體毫無保留地壓了過來,猝不及防間,視線之中的光景便從床上變成天花板,他整個人仰躺在了地上,當然了,還有壓在身上少女軟軟的身體。


    他無奈而又寵溺地瞪了一眼薇薇安,後者卻毫無自覺,帶著一副天真笑靨的臉湊了過來,輕輕磨蹭著他的臉頰,絨絨的尾巴在她的身後掃來掃去,伴隨著她嘴上開心的問候:“早安啊,阿逸!”


    “不早了好不好?小懶蟲。”


    我是養了一隻貓嗎?沈逸無奈地在心中想著,從臉上傳來少女略微溫暖的體溫,還有她臉頰上軟膩的觸感,慢慢地變成心底裏緩緩徜徉的溫馨,不過少女似乎沒有任何自覺到底做了什麽,隻是一味滿足地趴在他的胸口,就好像正在向主人撒嬌的波斯貓。


    暖黃色的房間中,光線仿佛變得朦朦朧朧,壓在身上的薇薇安,還有她身上熟悉的體香,她的味道,就好像在晨間盛開百合花,單純而沒有任何雜色,她的滿足隨後仿佛也變成他的滿足,他忍不住伸出手摩挲著她的頭發,摩挲著她的耳朵,然後薇薇安便笑嘻嘻地直視著他的眼睛,一幅果然如此的表情:“果然,這是阿逸身上的味道呢!”


    “我身上的味道?不可能吧,我每天都有洗澡的,應該不可能有什麽味道才對。”


    “不是啦,不是啦,薇薇安說的不是那個啦。”旋即薇薇安把頭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豎起手指貼著臉頰,一副認真思考的模樣沉吟了半晌,然後向著他露出燦爛的笑容道:“就好像是媽媽的味道!”


    “……這……好吧,為什麽不是爸爸而是媽媽呢?”沈逸無奈地說道,他可是一個男人。


    “因為……薇薇安沒有爸爸啊!”旋即少女卻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輕輕點了點頭,沈逸忍不住頓了頓,看著她那一雙天真的眼睛,仿佛沒有意識到自己說出的話到底有什麽不妥,他心裏忍不住微微感到觸痛,稍稍抱緊懷中薇薇安,隨後選擇岔開了這個話題:“不對,我可是沒有那麽偉大的,沒準哪一天我就會把你吃掉的哦!”


    “吃掉……”聽完他的話,薇薇安好奇地歪著腦袋,似乎真的因此想象了一番自己被吃掉的場景,旋即疑惑地望著他的眼睛:“……可是……阿逸要怎麽吃掉薇薇安呢?”


    他的目光便落在毫無防備的少女身上,落在她泛著光澤的唇瓣,天真的少女似乎沒有理解他所謂“吃掉”的含義,他忍不住因此怦然心動,她的天真爛漫也好,她的善良無知也好,都是這麽吸引著他,沈逸忍不住靠近她的雙唇,喃喃地說著:“像這樣……”


    哢——


    “啊!”


    “咦!”


    房間的門不合時宜地發出聲響,伴隨著一大一小的兩道驚呼聲,硬生生地打斷了他“吃掉”薇薇安的打算,沈逸轉過頭,便看到站在門口處的海音紅著臉端著早餐,身旁的梅梅裝模作樣地捂著眼睛,分開的手指間,眼睛明亮地望向兩人,這是在光明正大地偷看了。


    “抱抱抱歉……我我我……我們隻是……來送早餐,什麽……什麽也沒有看見的!”海音遮遮掩掩地分辯著,不過臉上紅暈卻已經出賣了她。


    旁邊的梅梅便也小雞啄米般地點頭附和著:“嗯嗯!什麽也沒有看見!”眼睛卻不時看向沈逸和薇薇安,似乎要從其中看出什麽。


    你們這不是此地無銀嗎?看著兩人的反應,沈逸忍不住扶著額頭。


    房間裏唯一弄不清出狀況的,大概也就隻有薇薇安一個人了,她正歪著腦袋不明所以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兩人:“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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