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開擋在身前礙事的行人,視線緊緊鎖住前方若隱若現的背影,緊接著她卻看到沈逸從人群中分開,走上城門。這是在小看我嗎?她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他的背影,注視著沈逸踏上青磚的階梯,在陰影交匯轉角,她跟了過去。


    “消失了?”


    空蕩蕩的城門之上,卻是一個人影也沒有,她環視了四周,多次修葺的磚石縫隙孤零零地被遺落下來,在絕無可能藏身的場所失去追逐的身影,怎麽可能消失得如此幹脆,走到圍著凸起的瞭望口,眺望出去,從城門之上可以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隻是……原本還在眼前晃蕩的沈逸卻已經徹底失去蹤跡,連氣息也消失得一幹二淨,托莉雅眯起的眼睛注視著底下不斷進進出出的人流,咬了咬嘴唇。


    可惡,最後小看的人反而成了自己?


    懊惱地想著,隨後仿佛要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托莉雅抬起頭,對著藍色天空深深吸了一口氣,在起風的一瞬,排除所有幹擾的因素,人、聲音、空氣,靜得如同天空般廣闊,如是在心中默念,然後她閉上了眼睛。


    過了一會兒,眼睛再度睜開之時,握緊的雙手陡然鬆開,俯低的身子旋即從城門之上跳了出去,踩著牆體的凹陷之處,筆直垂落的身子在半空折轉,身形在刹那變換,衝進一旁森林的小徑,緊接著,輕盈的身體半蹲落在樹枝之上,微微下沉的枝幹彈起時,已經失去了她的身影。


    比風還快,比鴻羽還要輕盈,仿佛不被肉眼捕捉到的疾影之姿,城門之下進進出出的行人竟也是無一人發現在頃刻之間躍出的人影。


    簌簌——


    在托莉雅落下的地方,擺動的樹枝搖落下綠色的枝葉,隻留下一邊模糊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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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一時間——


    越來越清晰的氣味與痕跡說明自己正在逐漸逼近目的地,在空中急掠而過的樹枝化成模糊的點與線迅速消失在腦後,密集的樹葉將投下的光剪成碎影,從高空俯瞰下來,恍若在樹海之中一閃而過的漆黑魅影,即使刻意去尋找也難以被發現,身處的森林卻隱隱焦躁起來。


    沈逸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這氣氛還真是靜得令人深惡痛絕,他想道,落下的腳步不自覺又用上了幾分力。


    仿佛一隻尋找獵物的凶狼,自己的臉上此時一定是殺相畢露了,從種種跡象來看,有人想要從自己身上謀劃什麽,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任人擺布的人,所以要做的事情,再簡單不過,慢慢握緊的拳背,青筋畢露。


    沈逸不斷穿行在密林深處,虛晃的身影跳起又再落下,一會兒是擋在身前的樺木,一會兒便已經出現在另一邊低矮灌木叢,視線之中的毫無規律生長的枝幹其實並沒有能阻礙他的腳步。


    用上了久違的追獵的技巧,他迅速地接近了目的地,心情卻越發地變得躁動,那是不安的情緒,然後在視線的前方光線陡然亮起,豁然開朗的懸崖邊上,他的瞳孔卻隨著闖入視線的畫麵而放大。


    “住手……”


    卡在喉嚨中的話語才吐露出半個音節,背對著他的魁梧男子卻已經鬆開扼住小女孩喉嚨的手,奄奄一息的身影慢慢從他寬大的掌心滑落,在她的底下是孤懸的斷崖。


    落在他的眼前場景如同一幀一幀轉動的畫麵,沈逸可以清楚地看到小女孩髒兮兮的小臉,朵拉下來耳朵,無神的眼睛輕輕顫抖,失神地望向了他的方向,軟軟垂落的身體如同斷線的木偶,一點點地,一點點地,消失在他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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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心中送出祭詞,剛看著小女孩的身影從懸崖便摔落,旋即在環繞崖底的河流濺起水花,轉身望著站在身後沈逸,眯起眼睛露出笑容:“抱歉,你來晚一步了。”


    “……”


    然而——


    仿佛沒有聽到他的話,沈逸一步步向他走了過來,剛的眼睛一眨不眨盯著他,沒有看清他的臉色,短短黑色碎發下,他低著頭,不知其所想,想來現在他的臉上必定是憤怒至極的表情,他眯起了眼睛,嘴角於是綻開惡毒的笑容:“不過這也許並不是什麽壞事,對於小女孩來說,比起受盡折磨,死亡或許是一種解脫,我可是親眼目睹她在地牢裏如何被折磨,那可是真的皮開肉綻了,畢竟亞雷斯一直憎恨著獸人……嗬嗬,她反而應該感激我,從這種殘酷的極刑中解救出來。”


    剛故意說著激怒眼前男子的話,擺開了架勢,抬起的雙手對準沈逸,而沈逸的動作也正如他所想,在距離身前幾尺距離加速衝了過來,愚蠢,實在愚蠢,看著毫無防備衝過來的沈逸,他搖了搖頭。


    便在剛的身前,陡然消失的身影倏地出現他的背後,拳頭落在他的健碩的後背,嘭——,空中擊起巨響。


    硬生生接下這一記重拳,剛卻是連半步都未有動搖,轉身握住沈逸的手,反手抬起厚實的臂膀,用堅硬如鐵的肘尖釘住沈逸的胸膛,咚——,沉悶的響聲伴隨著飛出去的人影回蕩開去。


    嗖~砰——


    筆直飛出的人影撞倒身後的樹幹。


    剛握了握手,毫無任何懸念可言,這個時候的沈逸比起在雨天殺神之相遠遠不如,目光落在沈逸的身上,嘴角溢出的血順著嘴角滴在他的衣領,那軟綿綿的拳頭實在讓人激不起任何的快感,他轉而喝道:“站起來!隻是一個獸人女孩,就讓你喪失了鬥誌,可真是不像樣!”他語氣變得森然,然後看到沈逸慢慢站了起來,晃了晃,似乎連站都站不穩:“即使是死,也要站著去死,這才是武者!”說著,他衝了過去。


    與預想之中稍稍不同,原本應該躲開的攻擊他沒有避開,原本應該更加沉重的拳頭軟綿無力,因而可以簡單得出結論了,他是故意想用身體接下自己的拳頭,因為心中滿是自責,便用疼痛的方式來記住過錯,刻在身體上隻能是遍體鱗傷。


    不知道為什麽,看著沈逸的狼狽樣子,剛的心情無法雀躍得起來,即使故意裝出一副惡人的姿態,心中剩下也絕無任何快感可言,為什麽要多此一舉地說出那些多餘的話,作為一名甘願自汙其身的武者,妄言可是大忌,他可是相當明白。


    懺悔還是贖罪?可真是無聊,他想著,粉碎掉不知何時重疊在沈逸身上的影子,如山一般笨重的身體卻靈活得不像樣,急速縮短的距離,揚起的拳頭卷起風重重揮出。


    毫無疑問,如果不能躲開,他應該就會死在自己的拳頭之下,剛想著,直視沈逸黑色的眼睛,然而,搖晃的身影卻在一瞬間欺進了他的身體,輕飄飄的閃過他的拳頭,又搖搖晃晃地靠近了過來。


    崩拳·震骨!


    兩隻手不知何時架起到了他的身前,位置是他的胸膛,時間似乎暫停在這一瞬間,嘴唇冷冷的吐出他聽都沒有聽過的語言,眼神交匯在一條直線之上,身體的汗毛盡數立起,他於是明白剛剛自己的斷言是何等的狂妄,那根本不是自暴自棄的眼神,是比任何時候都要堅定的眼神,毫不動搖,又毫無憐憫,可笑,自己需要憐憫?


    巨大力量隨即如同排山倒海般湧向身前,其勢重如泰山!其勁如千重巨浪疊身!


    在希羅被稱為鐵岩的男子,引以為豪的鋼鐵般的身體如同撞上巨獸,在他的腳下土地倏而裂開,而他則被這股力量崩飛出去。


    仿佛過了許久,又似乎隻是一刹那,意識一陣恍惚,一度模糊視線旋即變得清晰,剛於是反應過來,他強撐著身體止住倒飛的勢頭,雙腳在地上劃出兩道深深的痕跡,硬生生停下身體,肌肉卻止不住的繃緊,反複要將全身的骨頭震散,那股力量在四肢奔竄,他握緊了拳頭,將喉中湧起血液咽下。


    斷了三根肋骨,也虧得千錘百煉的身體,他硬生生接下那一記見所未見的招式,頃刻間,汗水布滿了他的額頭:“呼……”


    他吐出一口濁氣,抬起視線,映入眼簾的是男子如血般沸騰的紅色肌膚,滾燙的膚色似乎連同空氣也要蒸發掉,在目睹沈逸殷紅之姿,剛竟然有種恍如在夢境般的錯覺,還未反應過來,沈逸便已經出現在他的右側,一隻手捂著胸口,他本能地揮出拳頭,毫無任何實感,他的拳頭落在空處。


    “是這隻手抓住她的吧……”冰冷的聲音卻讓他全身僵硬,他睜大了眼睛看著沈逸按住他肘尖的位置,近如咫尺,剛仿佛可以感受到對方體內如同燃燒起來的氣血,隻是他的眼神卻是讓人如臨深淵。


    哢~嘶~


    瞬間被扭曲成麻花的手臂,血液噴濺了開來,視野盡數被染紅,然後是撕心裂肺般的疼痛!


    “啊啊啊!!!”


    忍著那劇烈的痛苦,他揮出另一隻手,然而沈逸已經退到他的身前,剛捂著手臂,半跪著倒下,他大口喘著氣,汗水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腳下,咬著牙忍住疼痛,他一點點地抬起視線,先是身前的空地,然後是他的腳,再緊接著是毫無任何起伏望著他的眼睛,然後他聽到沈逸的聲音。


    “站起來……”


    刻在身體之上武者的尊嚴使得剛沒有任何遲疑地站起,狼狽不堪,當真是狼狽不堪,隻是一擊便將自己逼至如此狼狽境地,他故作想輕鬆地以嘲弄的眼神回望過去,卻聽到惡鬼般的聲音從身後響起,身體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不要有任何僥幸,接下來可是比地獄更加毫無道理的折磨,我……可是不會那麽簡單就放過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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