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還不到寅時,天色還灰蒙蒙的。


    大觀街的一眾衙門都還處在昏暗中,武院的大門就悄無聲息地打開。


    幾名披甲執銳的軍卒站在門口,眼睛炯炯有神。


    而作為當朝新貴的靖安侯林青,此刻正在巨大演武場上揮舞著長刀。


    在曲州時一直在指揮作戰,根本沒有機會習武。


    如今回到了京城,時間足夠充裕,林青自然要將落下的功法補回來。


    這在大乾的軍中都習以為常。


    世界是公平的,投入與產出有時候不成正比,但沒有大的時間投入,就不可能有正向產出。


    就如朝堂諸公與當今天子,甚至是勳貴武將。


    功法對於他們來說唾手可得,但平日裏需要操勞的事情太多了,根本沒有時間習武。


    林青就深刻地體會到了這個道理。


    他的武學天賦很好,好到可以一日千裏。


    但他的打仗天賦更好,直接站到了大乾的終點。


    放眼大乾,與他一般年輕的將領,無人是其對手。


    就算是老一輩的勳貴,有一些也要自歎不如。


    此時此刻,長刀揮舞的呼呼作響,林青身穿一身黑色勁裝,身形在演武場內來回閃爍,速度飛快。


    渾身氣力湧動,讓他的長發輕輕飄起,自有一股清逸脫塵的灑脫。


    武院之所以這麽早開門,因為今日是學子入學的時間,那些匆匆趕來的將領,兵卒,都要在今日進入武院。


    而他作為山長,自然要第一個到。


    事實上,在他進入武院的時候,作為學員,他也是第一個到。


    過了半個時辰,天已經蒙蒙亮了。


    林青已經修煉完畢,換上了一身嶄新的黑色勁裝,大馬金刀地坐在演武場之上,靜靜看著兵書。


    還別說,如今再次回味,還真有一番新的體悟。


    以往一知半解的,如今也看得懂了,甚至他還能舉出一些個例,來反複推演。


    如此看來,兵法兵書,還是要結合真實戰場來作對比,方可從容。


    這時,武院門口,兩道身影分別從街道兩側的黑暗中走了出來。


    一人身穿白衣,身形適中,麵容俊逸,每一步邁出都有一股獨特的韻味,隻不過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


    另一人身穿黑衣,身材高大,麵容剛毅,行進間帶著猛虎撲食的氣勢,臉上也同樣蒼白。


    二人沒有說話,就那麽緩步走到了武院門口,相互對視。


    白衣男子上下打量了一番黑衣男子,笑著開口:“孫冕,你還是老樣子,都虛弱成這樣了,還喜歡裝腔作勢。”


    黑衣男子冷哼一聲:“獨孤忍,戰場之上氣勢尤為重要,此話乃是靖安侯所說,你想要反駁?某不像你,做事猶猶豫豫,充滿顧慮。”


    “是是是...你大開大合,你凶猛無敵。”獨孤忍麵露無奈,摸了摸胸口。


    “千裏奔襲,這事果然不是人幹的。”


    孫冕的氣勢也一下子衰弱了下來,臉上變得愈發蒼白,同樣摸著胸口,輕輕喘著粗氣。


    長達一日的顛簸,讓他們感覺五髒六腑都不是自己的了,如今微微一動,便會感覺到疼痛,就連呼吸也是如此。


    孫冕看向那大門敞開的武院,慢慢地深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既然武院大門已經敞開,我們先進去吧。”


    說著,便要直接往裏走,而獨孤忍則是要周全許多,看向守門的軍卒問道:


    “我等是彭州來的學子,我們可以進去嗎?”


    “自然可以。”守門的軍卒沒有了往日的嚴肅,而是有幾分和煦。


    這些人,未來可能都是大乾的將領,成為一等一的存在,可怠慢不得。


    不過..任他們日後如何強,也要被侯爺教導。


    二人得到了允許便大步邁入其中,映入眼簾的是一個寬闊的演武場,其後還有一排排的房屋。


    想來是住宿的寢所還有學舍。


    最重要的是,他們見到了一位身穿黑衣的年輕男子,正悠閑地坐在躺椅之上,輕輕翻動書頁。


    在其身旁,還有十幾名披甲執銳的軍卒,其身上的肅殺之氣撲麵而來,讓二人不免呼吸一滯。


    悍卒!


    二人都是經曆過廝殺的軍卒,自然能分得清什麽是厲害的軍卒。


    眼前這幾人,一眼看去就要比他們的部下要強很多,那種骨子裏的漠然是無法偽裝的。


    而那年輕男子,雖然沒有什麽別的動作,但儼然已經成為武院的核心,讓人無法呼吸。


    二人都是一眼,對於那人的身份已經有了一些猜測。


    靖安侯林青。


    獨孤忍出身世家大族,對於禮節早就熟記於心,隻見他快速向前兩步,單膝跪地發出一聲高呼:


    “原江南衛所百戶,現彭州衛遊擊獨孤忍,拜見靖安侯。”


    孫冕此刻也麵露激動,上前幾步單膝跪地:“彭州衛遊擊孫冕,拜見靖安侯。”


    林青將視線從書本上拿開,看向那一黑一白兩道身影,臉上露出微笑,聲音和煦:


    “你們二人的事跡本侯已經聽說了,不遠千裏來到京城,辛苦了。”


    “先在一旁等候吧,等其他學子前來。”


    二人皆是麵露激動,恭恭敬敬地站在一旁,如同一個木頭人。


    這些他們在衛所的操練中,已經經曆過無數次了,所以沒有絲毫不適。


    天漸漸亮了,太陽高高升起。


    大觀街其他衙門也相繼開門,但來往的官員看到那些披甲執銳的軍卒後,不禁縮了縮脖子,決定回去後就彈劾一番靖安侯。


    軍卒入城本就是大忌,如今還光明正大地放在大觀街,這到底是在嚇唬誰?


    辰時,太陽已經大亮,此刻武院的演武場之上,已經有了許多學子,大約七八十人。


    他們如同獨孤忍與孫冕一般,默默站在武院的角落,隻是視線不容易地看向那不時皺皺眉頭看書的青年男子。


    他們中,有些人已經三十歲了,能在衛所上混上個一官半職,養家糊口不在話下。


    按理說,他們已經算是人中龍鳳了。


    但自從來到這武院後,見到那年輕得不像話的靖安侯之後,他們心裏那一份驕傲被無情地打碎。


    自己哪裏是人中龍鳳,不過是井中之蛙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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