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銀白色的月光灑落大地。


    王岩滿懷心事的走出任府,


    鞋子輕輕踩在青石板上,發出“噠噠噠”的輕響,


    此刻他的眼神如月光一般冰冷,漆黑的眸子透露出肅殺,臉上嚴肅無比。


    他與任靖華將最近發生的事都整理了一番,所有的事似乎都串聯了起來。


    其內都有若有若無的聯係。


    三司彈劾司徒行貫,黃俊徹查兵部工坊,


    工部推脫軍械,兵部又設計對付他女兒...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王黨的反擊。


    來到馬車前的王岩站住身形,不知為何,他覺得這京中愈發寒冷了。


    “嗬...大象無形,莊兆啊莊兆,不愧是京城第一聰明人。


    王首輔的本領都被學會了,但...火候還不到家。”


    他發出一聲冷笑,雖然臉上露出不屑,但心中已經愈發警惕。


    那位王首輔的手段,他們這些朝堂大員都曾領教過。


    不止一人在其手下吃癟,


    此人做事不露痕跡,大象無形。


    往往過程看不到其身影,但往往收獲最大,


    此事不止發生過一次,各黨派忙活了許久,到頭來收獲最大的卻是王黨。


    如今發生在他身上的一些事,就給他這種感覺。


    仿佛冥冥中有一隻大手在操控,在下棋,


    而他們這些大員們都是棋盤上的棋子,應接不暇。


    但如今還是被他發現了端倪。


    想到這,王岩邁進馬車,長出了一口氣。


    “幸好五軍都督府那些人不長腦子,倉促彈劾,要不然本官還發現不了。”


    ....


    翌日,都察院右副都禦史彈劾工部右侍郎司徒行貫十樁大罪!


    其中第一條,就是蓄養軍卒,意圖謀反!


    並且拿出了曲州都指揮使佟英的供詞。


    證實其在任職曲州期間,多次收到來自工部的兵器甲胄。


    而經辦人就是工部右侍郎司徒行貫。


    而也是正因為他,曲州的二十萬軍卒一直滿甲滿械。


    此話一出,無異於掀起軒然大波,拉開黨爭序幕。


    司徒行貫作為王黨中人,支持兵部掌控的軍隊無可厚非。


    但壞就壞在,曲州多年無戰事,蠻子也不曾大舉南下。


    天高皇帝遠,在此地囤聚軍卒軍械,你想要幹什麽?


    而且,一直承受草原王庭正麵壓力的大乾九邊,


    常常因為沒有軍械而戰敗,


    各路總兵平均七日就要上一封奏疏,


    向朝廷討要軍械,工部一直以打造不及推脫。


    但如今,曲州的二十萬軍卒卻滿甲滿械,意欲何為?


    此彈劾一經出現,可謂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當日,工部右侍郎司徒行貫下都察院大獄,西廠都察院聯合查案。


    工部尚書丘法成禦下不嚴,罰奉一年。


    工部左侍郎燕處信監察不力,罰奉半年。


    而此事太過嚴重,以至於將王黨眾人都被打得措手不及,想要出手援救已經晚了。


    而且...如此大案,就是想要營救,各部都要脫一層皮。


    更何況如今都察院已經拉開陣仗,


    準備與王黨鬥法,其背後的雍黨同樣不可小覷。


    不要忘了,還有在一旁虎視眈眈的五軍都督府。


    甚至他們放出話來,誰不給軍械,他們就讓誰好看。


    兵部,作為兵部主官,王黨話事人的莊兆在得知了這個消息後,


    連摔了三個前朝名貴茶杯,這還不足以平息怒火。


    此刻他正滿臉怒容,在屋內來回踱步,嘴裏一個勁地念叨著...


    “王岩,王琦雲,王岩...”


    這次都察院的悍然出擊,理當被他認為是都察院的反擊。


    一切都是為了報複。


    此刻他麵容陰寒,眼裏透著寒光,


    司徒行貫的倒下對王黨來說是個重要打擊,


    畢竟從大乾決定出兵那一刻,他不再是以往的小透明,邊緣人物。


    而是舉足輕重,尤其是在如此關鍵時刻,


    誰掌控了軍械,誰就能有極大的話語權。


    隻是如今,一切盡數葬送。


    他心裏明白,司徒行貫是無論如何都不能救了。


    如今誰出手,誰就會被都察院盯上,落得一身狼狽。


    “既然你想要掀起黨爭,那我就隨你的願。”


    莊兆的眼睛眯了起來,臉上盡是寒光。


    不過即便如此,他也是頗為謹慎,將今日的事情梳理一番。


    對王岩的一舉一動都有具體剖析,


    最後他歎了口氣,心中無聲自語:


    “我還是太過鬆懈了,自都察院彈劾司徒行貫未果後,


    我就應該采取行動,主動出擊。


    如今都察院先人一步,搶了先機,倒是有些被動。”


    更讓他氣憤的是,一直被他有意無視的佟英,居然會給他來上這關鍵一擊。


    “大意了...”


    莊兆走到桌案之前來回翻找,終於找出了佟英托人帶出來的書信,


    上麵的封蠟還完好無損。


    見到這幾封書信,莊兆忽然恢複了冷靜,自嘲一笑:


    “他有如此反應也是應該的,此事倒是我做錯了。”


    莊兆將那放置已久的書信隨意一丟,還是沒有選擇查看。


    而是思量著該如何反擊。


    看如今王岩的態勢,是不達目的不罷休,甚至不惜以女兒來作誘餌。


    這讓莊兆對這位左都禦史以往的形象大為改變。


    思慮片刻,莊兆覺得如今黨爭又起,還是要去問問老師的意見。


    “來人,備馬,去文淵閣。”


    .....


    太陽漸漸落山,京中官員們提起來的心卻沒有落下,而且還愈發緊張。


    幾日來,京中發生的一切讓他們眼花繚亂,


    一件事情還沒結束,另一件事情又再次掀起,並且越來越大。


    而且自從司徒行貫下獄之後,黨爭便開始了。


    王黨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這使得今日的花嶺街都冷清了不少,


    官員權貴們都聚集三兩好友,互相商討,以求看清京中局勢。


    又或者如何在此次大變中謀得好處。


    兩黨兩部相爭,不管哪一方落敗,


    又或者半途止戈,都會空缺出大量位置。


    這讓京官們看到了再進一步的希望。


    工部是肥差,都察院是美差,不管進入哪裏,都是一件喜事。


    但風波未落,他們是小魚小蝦,隻能在大魚的夾縫裏生存。


    不可輕易露頭。


    但陸務升不同,他是此事的幕後推手之一,


    此刻他在京兆府側廳一人獨飲,


    盡管已經喝了許多酒,但眼神依舊平靜冷冽。


    此刻他心裏隻有佩服。


    隻是七千兩銀子的小事,經過那人推波助瀾,竟然連工部侍郎都倒下了。


    同時他心裏有後怕,有期待。


    他是推手之一,承擔著巨大危險,


    但同樣的,一旦成功,他也將收獲很大一塊蛋糕。


    “入主都察院...”陸務升喃喃說著,眼神愈發堅定,


    索性將酒杯放下,拿起一旁的酒壇,“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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