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道?”


    拓跋硯心中猛地一驚,眼睛瞬間眯了起來,


    渾身充滿危險氣息,像是一隻將要捕獵的猛虎。


    拓跋硯雖然是草原六王,但也知道大乾有假道伐虢之說。


    並且在大乾開國時期用過不少次,


    毫無意外都被大乾施展成功,


    如今靖安侯要借道拓跋部,這由不得他不多想。


    但隨即,他心中便生出一股怪異,


    是不是..太過直白了些...


    拓跋硯緩緩低頭,自然垂下的頭發遮蓋住了他小半張臉龐,讓他的眼神完全隱藏。


    他像是躲在暗處的殺手,冷靜地觀察前方之人的神情。


    與他預想中的一模一樣,此人臉上根本沒有絲毫破綻。


    想要僅僅從表情看出一些東西,太難了,


    這不由得讓拓跋硯心中暗罵老狐狸。


    此人雖然與他兒子一般大,但自身道行深厚,根本看不出任何端倪。


    “他如此直說,向來是有著幾分誠意,隻是他的目的是什麽?”


    拓跋硯心中無聲自語,想到了那即將進攻大乾九邊的草原,王庭精銳。


    若說靖安軍的目的是他們,拓跋硯覺得這年輕人有些異想天開了。


    草原王庭這些年來積攢的底蘊同樣深厚,


    與之交好的人不在少數,相信隻要這邊靖安軍一有動作,


    王庭主力那邊就會知曉,想要繞後襲擾,行殲滅之舉,無異於異想天開。


    他之所以這麽想,隻因林青沒有告訴他,


    因為“善守將領無故死亡”一事,大乾上下已經精誠團結,


    誰敢在這時候出言提醒,誰就是大乾死敵?


    不管是世家大族還是朝堂官員,都不會自掘墳墓。


    不管每年他們從草原王庭獲取多少利益,收受多少錢財,他們的根基都是在大乾。


    若是讓他們拖家帶口去往草原,那這比殺了他們還要難受。


    草原風沙大氣候不好,加之生存條件也不好,一些上了年紀的老人在那裏活不了多久。


    這也是草原王庭子民壽元不長的原因之一。


    拓拔硯將盤起的雙腿緩緩舒展開,伸出手將覆蓋於臉上的頭發撥開,露出一張粗糙精壯的臉龐。


    他的視線緊盯林青,緩緩問道:“你想幹什麽?”


    林青看著如今的拓跋硯,相比於第一次見到,他已經消瘦了不少。


    “你應該能猜到。”林青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將問題又拋給了拓跋硯。


    而拓跋硯也是聰明人直截了當的說道:


    “繞後偷襲不可能,草原王庭生生世世都生長在草原上,


    本王承認你天賦異稟,天資超群。


    但想要在草原上占得草原人的便宜,本王勸你趁早放棄這個想法。”


    不知為何,拓拔硯似乎在林青的臉上看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事實上,林青也是如此。


    自小他的父親就曾教導過他,想要達成一個目的,而不被人發現,


    就要拋出一個同樣重要的目的,讓敵人關注。


    而如今他剛剛所說,就足以讓拓跋硯認為他真準備這樣做。


    事實上,對於如今的大乾朝堂,林青失望至極,


    想讓他聽信文武百官以及世家大族的承諾,根本不可能。


    縱觀史書,這一股股勢力都是牆頭草騎牆派,


    在兩國甚至三國之間左右搖擺,甚至各自都會投入一部分力量,以表示支持。


    想要讓大乾上上下下完全精誠合作,根本不可能。


    思緒間,林青收起了臉上的輕鬆,轉而變得凝重,他慢慢在桌案上坐下,沉聲說道:


    “本侯要借道拓跋部,你要予以支持。”


    此話說完,拓跋硯猛地抬起頭,眼神中充滿銳利,披散著的頭發,讓他猶如一頭即將發狂的雄獅。


    “你在威脅本王?”


    拓跋硯知道先前林青的話後還有一句話,若是不支持他,就不可能離開京城。


    聽到這話,林青滿意地點了點頭,臉上重新露出輕鬆寫意,用滿不在乎的眼神看向他:


    “你若如此認為,那便是吧,京中雖然有人希望你離開,但也有很多人希望你留下。


    如今你拓跋部五萬精兵壓境,本侯隨便找個理由便能將你斬殺當場。”


    轟——


    拓跋硯是武者,聽到這話渾身氣息綻放,將他的毛發根根豎起,猶如倒刺的長針。


    “你不怕本王的五萬精兵肆虐曲州?”


    林青沒有說話,就那麽用淡然的眼神看著他,猶如在看向一個死人。


    拓跋硯頓時覺得心中發寒,這種感覺又來了,


    當日撤離風浪城被埋伏時,他心中就曾有過這種感覺,讓他不寒而栗,如今再次出現了。


    是,不怕。


    拓跋硯看向眼前這個年輕人,怕是他恨不得那五萬精銳騎兵迅速殺入曲州,進入他熟悉的地形。


    再由他各個擊破。


    霎時間,拓跋硯心中有了些苦澀,他自從登上草原六王而來,還從來沒有怕過。


    對待乾人兵馬更是如此。


    但如今他似乎心中有些畏懼,不為別的,隻為那甲胄如林的靖安軍。


    這些日子來,他仔細思索自己落敗的原因。


    發現是他太過自大,僅帶一萬騎兵就敢前往風浪城,完全低估了大乾兵馬。


    而如今,靖安軍的強大,讓他仿佛回到了三百年前,


    那時不是大乾在草原王庭的鐵蹄之下膽寒。


    而是草原王庭在大乾天朝的鐵蹄之下哀嚎。


    當年大乾立國後,開國六公輪流帶領軍卒殺入草原,剿滅一個一個蠻族大部。


    將當時的草原六王殺得最後隻剩二王,遠遁極北極西。


    隻是直至三百年後,草原王庭才重新找回了往日的殊榮。


    但麵對如今的靖安軍,讓他看到了王庭記載中的大乾精銳。


    五萬拓跋部騎兵雖然強大,但沒有天時地利人和,再加之敵方有優秀將領,被剿滅隻是時間問題。


    拓跋硯就算是死在大乾,也不想這五萬騎兵白白葬送於此。


    一旦這五萬騎兵沒了,拓跋部將再無翻身可能。


    一時間,陰暗幹燥的刑部大牢內陡然陷入安靜,隻有藏在角落雜草裏的蟲子在窸窸窣窣的爬動。


    不知過了多久,拓跋硯緩緩開口,他的聲音沒有了剛剛的清脆,反而充滿沙啞:


    “我要怎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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