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可笑,我靖安軍孤軍深入草原,斬殺敵酋萬人,本侯還險些將右穀蠡王斬於刀下,今日卻進不得我乾人城池,可笑...可笑。”


    思緒閃動,林青決定再幫赤林城,幫廣源侯一次。


    此番言語,可為刀,可為火。


    至於怎麽用,全憑廣源侯是否狠辣。


    而前方的赤林城守軍則能清楚地看清眼前靖安侯臉上的一絲自嘲,


    他的身形也變得落寞,不知是不是錯覺,原本挺拔的腰杆,變得彎曲了一些。


    靖安軍卒殺機畢露,麵露憤恨,手中長刀已出鞘三寸,隻要侯爺一聲令下,他們定然會衝鋒上前大殺一通,


    好泄一泄胸中的怨氣。


    不光如此,那些赤林城守軍也是如此,還是那青年,他再一次把手中的弓弩放下...


    回頭看向高大的軍堡以及城樓,發出了聲音:


    “總兵大人,靖安軍得勝歸來,是否放行。”


    在赤林城外守衛之人有五千,領頭之人是赤林城一總兵,平日裏他的身影總是出現在此。


    但今日,卻許久不見。


    “總兵大人,靖安軍凱旋,為我大乾斬殺軍卒萬餘,是否開城門?”


    再一次發問,空曠的聲音不光響在軍堡的守軍耳中,也響在了城牆上的軍卒耳中。


    他們頓時麵露複雜,四目張望,希望能找到不見蹤跡的大人。


    慢慢地,越來越多的軍卒出聲,聲音越來越大,


    就算是無數螞蟻站在赤林城下怒吼,一點點震天動地。


    但...即便他們的聲音愈發低沉,那傳聞中的總兵大人也沒有現出身影,


    場麵變得死寂無比。


    靖安軍卒此刻已經壓製不住心中怒火,手中長刀出鞘一般,死死地盯著那高大城門。


    已經有不少軍卒在心裏想著,憑借他們,要使用如何方法才能打開這城門。


    林青一直沉默不語地站在那裏,心中有幾分激蕩。


    軍卒們都是不認識字的臭丘八,官員不喜歡他們,百姓不喜歡他們,甚至就連他們自己也不喜歡。


    粗鄙,狂亂,沒有教養...


    但不可否認,這些軍卒也是百姓,他們身上有著百姓獨有的質樸,


    對於世道不公,世態炎涼獨有幾分見解。


    即便心裏不說,他們也是懂的。


    此時此刻,他們正在為自己心中的正義高呼,希望能迎獲勝之師進城。


    軍堡最上層,一間普通的臥房中,一名身穿甲胄的中年人正坐在圓桌一側,


    他身材瘦削,充滿儒雅氣息,手裏拿著茶水,汗如雨下。


    他一點點將茶杯靠近嘴唇,但卻因為手掌的顫抖而將茶水灑得一身都是,但他毫不在乎,將茶水一飲而盡。


    胡子上帶著點點水珠,如何也掩蓋不住他內心的慌亂。


    “這些丘八,這些丘八!!反了反了,都反了!!”


    啪!


    手中的茶杯重重摔在地上,成為碎片。


    中年人想要讓自己冷靜下來,但窗外傳來的聲音卻如夢魘一般環繞在側,無法消弭。


    一滴滴冷汗從額頭而下,順著鼻梁流到臉頰之上...


    他眼裏帶著慌亂,身體微微顫抖,呼吸一點點急促。


    “烏孫部的人呢?怎麽隻有靖安軍!!!”


    他牙關緊鎖,艱澀的聲音自喉嚨裏擠了出來。


    有人答應過他,隻要不開城門,等待烏孫部追來,日後前程不可限量。


    謀得一個世襲千戶也不在話下。


    為了身後的兒女家族,他答應了。


    更何況,隻要烏孫部軍卒來得夠快,那大門更是不能打開。


    說不得,還能因為他的堅持不開城門而獲得上官的誇獎。


    畢竟...烏孫部會不會趁著城門大開衝進來,誰也不知道。


    可..如今,靖安軍都來了,號稱三十萬大軍的烏孫部卻沒有來。


    這讓他慌了神,也不知如何去做。


    隻能聽著外麵的聲音一點點消沉,消失。


    不知過了多久,靜坐在椅子上的中年人猛地聽到了劇烈的馬蹄聲。


    這讓他喜出望外,連滾帶爬地來到房舍一角,透過那昏暗的窗戶,看向外麵。


    可...讓他翹首以盼的烏孫部軍卒沒有出現。


    反而看到了靖安軍離去的背影。


    那充滿血跡的甲胄在陽光照射下是那麽刺眼,還未歸鞘的長刀仿佛已經刺入了中年人的心口,在不停攪動。


    戰馬疾馳,很快便沒了靖安軍的身影...


    不知去了何方。


    中年人徹底癱倒在地,眼神中的恐懼再也無法掩飾,他知道他完了。


    即便...他乃聽命行事,他也完了。


    前途盡毀,說不得就連身家性命也無法保住。


    此時此刻,他眼中充滿怨毒,後悔..


    以往那不想來卻偏偏來了的烏孫部今日怎麽沒來!!


    他翹首以盼的烏孫部為何沒來?


    “耍老子...都在耍老子。”


    中年人踉踉蹌蹌地站起,亦步亦趨地走到床邊,靜靜平躺了下去,就這麽怔怔地看著上方,不作言語。


    ...


    赤林城,布政使司衙門。


    作為赤林軍主將的廣源侯今日受到新任左布政使邀請,來此吃酒。


    為的是做戰前最後的準備,也要確立下來,殺傷草原軍卒的獎賞。


    如今官鹽是不敢向外運了,隻能就地發賣,雖然價格不如以往。


    但以往的銀錢進了個人口袋,如今的錢卻到了布政使司衙門。


    以往的撫恤最大的阻礙便是布政使司都指揮使司沒有銀錢,如今有了!


    他此番接受邀請,也是打的這個主意。


    古色古香的房間中,酒桌之上坐著七八人,都是這彭州有頭有臉的官員,


    此刻他們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桌上的菜肴也十分地道,


    炒爆炸烹煎焗燒燜燉蒸煮烤燴樣樣皆有,色香味俱全,但在場之人似乎對其不感興趣,隻是不停地喝酒。


    廣源侯連喝三杯,手中白玉杯放下,頓時又有官員找了上來,


    隨再喝。


    酒過三巡,廣源侯終於有了說話的機會,看向主座的那一名飄逸灑脫的中年官員,笑著開口:


    “何大人,今日匆匆找來本侯吃酒,所為何事?”


    那中年官員雖然身穿官袍,但沒有久處官場的腐朽之氣,反而像是在深山中讀書的隱士。


    何尚恭,原從三品南越宣慰使,因其教化有功,官升兩級,右遷彭州左布政使,為一地大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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