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胥清身體氣息恢複了些,錦瑟便問:“你接下來什麽打算?”


    胥清說:“小神君,你收留我吧。”


    錦瑟同意了。


    隨後,錦瑟背著胥清離開那個空房,走在小巷中,他打算帶她回東域神宮。


    但他們在路上碰見了上琰。


    上琰是因為關心錦瑟的下落所以來尋找錦瑟的。


    上琰甫一看見錦瑟,便問:“錦瑟,你還好嗎?”


    但當他看見蛇妖女君靠在錦瑟背上時,一雙劍眉立時就豎了起來。


    錦瑟有些著慌,他知道,以琰君萬年前對待玄蛇宗和不久前對待妙見的行事作風,胥清恐怕難逃這個巷子。故而他下意識地將她護在身後——不分目的,不問緣由。


    上琰眼神更淩厲了,他提著煌元劍一步步向他們走近,對錦瑟說:“錦瑟,我希望你明白,愛是奉獻,是讓眾生可以成為他們自己。是守己,是救贖,是倫理綱常。”


    上琰見多了各種奇術,對天地間的續命共生術也有所察知,所以他再次看到胥清那張臉出現在自己麵前,內心仍然能保持平靜。


    錦瑟這時放下胥清,勇敢地站出來,請求道:“琰君,求你了,放過我們吧。我今想起了以前的事,隻想和她在一起,過簡單平凡的生活。她已經喪生過一次,就求您,允許她重新開始吧。”


    上琰說:“我可以放她生路,但我更希望,錦君你能趁早回歸正途。”


    錦瑟聽說胥清可以活命,立刻激動地應道:“可以,我可以和她永不再見。”


    當記憶被封印的閥門被打開,塵封的往事如翩飛的蝶在他腦海中回旋。他怎能不對心愛之人柔軟?而他早已不是當初那個青澀衝動的少年郎,不再執著地要與摯愛相守。他當過一次夫君且領悟過失去,已懵懂明白為愛讓步或許更能如月嬋娟。


    最後,他懇求上琰:“琰君,這次攪動籠仙山的是妙見,胥清毫不知情。你放過她,我保證她從此以後將改過自新。”他想從上琰那裏得到對胥清安全的保證。


    上琰卻忽然感到疑惑,他想知道,為什麽像錦瑟這樣古早的上神會一而再癡迷於妖,甚至到現在還在替妖考慮。


    “上琰,”靠坐在牆角的胥清開始說話,“你難道真的不會愛上任何人嗎?成全我們也是成全自己,將來你遇到的心儀之人,也未必來自神界啊。”


    沒來由地,上琰再次想到那個名叫仙淺的女子,想起那女子潔白如雪的裙擺上蔚藍如青花的桫欏花紋。


    就在上琰這一恍神的功夫,胥清袖出長鞭,往上琰腰際纏來,幸而上琰閃躲及時。


    上琰本就擔憂胥清存留在世會引誘錦瑟偏離正途,今見胥清主動挑戰,自是欣然應對,遂召出煌元,劍尖直指胥清。


    錦瑟此時卻擋在胥清前麵,全力替她攔下上琰的每一式攻擊。


    錦瑟感受到煌元劍凜冽的劍氣,心知胥清現在這般虛弱,應是連一擊也抵擋不下。


    即使錦瑟擋在麵前,上琰也堅持進攻。


    “琰君,我知你恨她,所以才求你的。”錦瑟在節節後退時說道,他眼圈已經泛紅,卻仍然希望用溫和的言語喚醒戰皇的同理心。


    交手過程中,煌元劍意外刺穿了錦瑟的肩胛,錦瑟吃痛地呻吟一聲,隨即摔倒在胥清麵前。


    上琰的劍尖已經指向胥清眉心。


    胥清卻對懸在額頭的白刃視而不見,唯有看見錦瑟受傷吃痛,便如淩遲在心,遂連滾帶爬移到錦瑟旁邊,懷著哀痛與疼惜抱住他,以手覆住他的傷口。


    錦瑟還在堅持:“琰君,古帝曾說,神明當懷慈悲。我真心求你,成全我們吧。我真想和她在一起。”


    看著錦瑟受傷,身為朋友,上琰也很痛心。可聽著錦瑟聲淚俱下的祈求,他又十分感到恨鐵不成鋼。


    可上琰終究還是動了惻隱之心,不僅因為憐憫錦瑟,而且因為想到自己那顆已經開始悸動的心。


    於是他收回煌元,轉身打算離去。


    若真能如此,這將是他生平第一次放過行惡之妖。


    可剛走開沒幾步,上琰就感到身後陰寒之氣陡盛,他回頭,便看見一條長長的黑色羽鞭正抻直如鋼筋般朝他後背刺來,來勢洶洶。


    戰皇何其警覺,在羽鞭將擊中自己的時刻驟然仰身,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抓住鞭子,順勢一拉,將鞭子的主人、守在錦瑟身邊的胥清拽飛離地,其反擊之迅猛,竟令錦、胥二人目瞪口呆。


    黑衣女子利用法術懸停在空中,隨後雙腿化為一條長長的黑色蛇尾,纏繞在一根門楣上,藉此穩定下來,並收回鞭子,與戰皇保持著一個較安全的距離。


    錦瑟心都懸到嗓子眼了,開始勸說胥清:“胥清,回來吧!我們以後好好生活!”


    “夫君,對不起了,”胥清在空中喊錦瑟時,淚珠從空中滴落下來,她說,“我要為妙見報仇——這是我唯一能為她做的事了。”


    “可妙見做這些也是希望你能幸福地活著!”錦瑟急了,幾乎跳著說。


    胥清望了他一眼,淒然道:“永別了,夫君。即使我活著,我們的結局也不會比上次更好。”


    隨後,胥清恢複玄蛇原身,張開大口向上琰衝去,上琰手中迅速凝聚起一團青藍色火焰,火焰越來越盛,在胥清靠近的時候,燃遍她全身。玄蛇矯健的身子很快在青藍色火焰中寸寸成灰。


    “離、離火!”錦瑟驚恐而絕望地哀嚎。


    “我本想放過她的。”上琰有些惋惜地說,他玉顏清冷,白衣拂動如簌簌梨花。


    上琰憐憫憫地看著跪在地上哀哭的錦瑟,而錦瑟悲傷地望著那一地青灰,去掬,去捧,去攬入懷,可攬不住一點印象中的音容笑貌。他再一次深切領悟到,胥清對他是多麽重要,宛如他生命的一部分,宛如他袖在衣內的珍寶。


    而今,唯有青灰遍地。


    愛人,成灰。


    相思,成灰。


    “啊——”錦瑟發出痛苦的嘶鳴聲,如被貫穿心肺的野獸。


    下一秒,散發幽幽銀光的劍刃已刺穿他的胸膛,劍柄,握在他自己手上。


    上琰見此情景,一時震驚非常。待他反應過來,立刻伸手要去接住要倒下的錦瑟,他有些疑惑:這是,殉情?神為妖殉情?怎麽可能!


    他立刻施法開始為錦瑟醫治。他重視錦瑟,因為他們曾把酒論道、相互扶持千萬年。


    他醫治好了錦瑟肩胛上的傷口,但在查看遺留在錦瑟胸膛上的那把利劍時,發現錦瑟在將它刺入自己身體時已經凝聚了其全部神力,傷口又是貫穿要害的深傷,他終究無能為力。


    他失落地站立起身,聽見身後響起紛雜的腳步聲,就知道東域神宮的神官們來到了。而跟隨他的,戰皇台的戰神們,此刻就守候在妖城各處。


    當在城中穿行的仙淺聽見新朋友錦瑟的哀嚎聲並向這邊趕來時,就看見兩個抱劍的銀白身影佇立在一左一右兩個屋頂上,白玉色的滿月的清輝柔化了他們的肅穆。


    後來她才知道,那是九天戰皇台輔佐上琰的兩位戰神。


    東域幾位神官趕來時,和上琰一起見證了錦瑟舉劍自戕的壯烈場景,他們看見神族的血液汩汩地外流,濡濕了妖屍的青灰,妖屍的青灰依繞著神族的軀體,仿佛聽見天地間響起一首纏綿浪漫的錦歌。


    他們最後以這種方式永遠在一起了。


    上琰讓東域神官們將錦瑟的軀體和地上的青灰一起帶回東域神宮葬埋。他終究在心裏認可了他們的愛情。


    仙淺到來時,正趕上東域一眾神官護送裝有錦瑟和青灰的靈柩回東域神宮,她抬頭,發現守候在圓月下的戰神們也已經隱去了。


    她唯獨看見,一身正白衣袍的上琰站立在暗巷月華中。


    她感到,從他身上流淌出的情緒:悲傷、愧疚、惋惜、無奈,還有自恨。她感到,他的心像被玄冰凝結住了。她想安慰他。


    於是她忍受著懼怕,走近他,說:“上神今天救了籠仙山百萬生民。”


    上琰抬頭望向她,眸中起了些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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