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聽到這句話後,江筠有一瞬的愣怔,隨即心口傳來點點澀然。


    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怎麽跟小孩子解釋她可能沒有爸爸這件事。


    甚至她爸爸可能已經死了。


    在江筠的心裏,這麽可愛的小孩,要不是家裏人死絕了養不了,是絕對不會把人扔到孤兒院的。


    江少爺混歸混,但平時還是很愛護未成年的祖國花骨朵,尤其身邊這隻小花白白軟軟,長得像他喜歡的梔子。


    “你…你叫什麽名字?”他問。


    小芋圓漂亮的大眼睛在昏暗的垃圾箱裏熠熠生輝,奶音裏有些興奮。


    “江筠哥哥,我叫芋圓!”


    “好,小芋圓。”


    少年垂眸往下看,外麵的光打亮他一半側臉,昏黃的模糊了清雋的輪廓。


    他鋒利的眉眼低垂,目光揉碎了溫柔,聲音淺淺帶著安撫。


    “你的爸爸雖然沒辦法待在你身邊,但他會變成一顆星星永遠陪著你的。”


    江筠哥哥的聲音溫柔得聽不見尾音,這讓本來覺得有些生分的小芋圓很感動。


    可是她的爸爸就在外麵啊。


    見芋圓睜著大眼睛表情疑惑,江筠又問她。


    “你在哪個孤兒院?我以後去看你。”


    小芋圓不可置信地扁了扁嘴,小模樣像是快要急哭了,圓溜溜的貓瞳氤氳著霧氣,瞧著晶瑩。


    “我、我…江筠哥哥,不要把我送回孤兒院好不好,我很乖的……”


    她以為哥哥不喜歡她。


    但是至少讓她留下來一段時間,等救完了爸爸媽媽再趕她回去。


    江筠乍一聽沒懂,他準備仔細問問。


    但就在他開口的時候,旁邊傳來南京的一聲驚呼。


    “筠哥,江叔叔和那些人打起來了!”


    江筠連忙往遠處看去,剛才還圍在一起說著話的幾人不知怎麽鬧翻了。


    他爹脫了西裝扔在路邊,身上穿著高定白襯衫,袖口往上卷了兩層,麵無表情地按著一個人往死裏打。


    他的拳頭又狠又快,一下接一下拳拳到肉,每一次抬起落下都有血珠往旁邊濺開。


    他太狠了,其餘的混混都被震懾得不敢動。


    江筠瞳孔緊縮,想也不想就翻出垃圾箱衝了出去。


    那幾個混混也加入了戰場,南京來不及多想,也跟著衝了出去。


    被遺忘的小芋圓急的扒拉著垃圾箱拚命往外爬。


    她的小身體橫趴在垃圾箱的出口處,在看到那明顯比她要高很多的高度時沒有一點猶豫,直接跳了下去。


    意料之中,她重重地摔倒在地。


    膝蓋處火辣辣的疼,但小芋圓沒敢停。


    她看到爸爸腰腹處越發濃烈的紅霧,嚇得啪嗒啪嗒掉著眼淚。


    小姑娘一邊哭,一邊瘸著腿往江秋曳的方向跑去。


    她滿臉驚惶,奶呼呼的嗓音裏拖著濃濃哭腔,像是天塌下來了一樣。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不要、不要傷害我爸爸……”


    江秋曳餘光看到了朝這邊跑過來的小團子,他一隻手攥住朝他砸過來的板磚,另一隻手囚住對方的手腕反扭到背後擒住,朝哭著的小團子喊。


    “芋圓,別過來!”


    小芋圓不停,拖著受傷的腿跑得更快了。


    就在這時,最開始被江秋曳按著打的男人扶著牆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


    他將手伸進褲子口袋裏,拿出了一個折疊的彈簧刀。


    男人按動按鈕,冰寒的刀刃彈了出來。


    他往前走了一步,看著江秋曳的眼神裏帶著濃濃殺意。


    “去、去死!”


    吼了一聲之後,他握緊彈簧刀朝正鉗製著一人的江秋曳後腰處刺去。


    當時南京是離江秋曳最近的人,他看到了那把細長冰冷的刀體刺來。


    南京瞳孔一滯,被嚇得近乎失聲,“江叔叔──”


    他想也不想就伸手去攔那把刀,他的手傷到了沒什麽大事,但刀子捅身體裏那是要命的!


    不過這個動作讓他對麵的人得了機會,直接一腳把分心的南京踹倒在地。


    江秋曳感覺到了,他鉗製著兩人回頭,隻看到了一張滿是鮮血的猙獰麵容。


    那把堅硬的彈簧刀已經隔著襯衫碰到了他的皮膚,有些冰涼和刺痛。


    下一刻──


    一隻小小的團子衝了過來,她小手往那男人腿上猛地一推,被水洗過的貓瞳冷冰冰地看著往後仰去的持刀男人。


    “滾啊!”


    小姑娘話音落下之後,地上清脆一聲響,是彈簧刀脫落掉在地上的聲音。


    緊接著,又一聲重重的悶響,男人被推了個人仰馬翻,抱著自己後腦哀嚎。


    江秋曳愣住了,剛爬起來的南京也愣住了。


    一個三歲的小孩,把一個成年人推倒在地,這怎麽說都有些不合理。


    芋圓收回手,看著完好無損的爸爸,猶有後怕地撲到他身上,小小的身體不停顫抖。


    “爸爸、我想回家,我害怕……”


    江秋曳用幹淨的手輕輕拍了拍她的後背,眸光落下時不知道在想什麽。


    “別怕,芋圓,別害怕,爸爸在這裏……”


    江筠撂倒了最後一個人,三兩步走了過來,他看著地上的彈簧刀和他爹懷裏的小團子,暴戾的情緒轉化為迷茫。


    “爸、芋圓,你們……”


    他不知是想到了什麽,眼神驟然變得憤怒了起來,咬牙切齒地質問他爹:


    “你背叛我媽!”


    小芋圓轉頭看著他,那雙漂亮的貓瞳哭得紅彤彤的,鼻頭像打了腮紅,蒼白的唇瓣抖啊抖。


    “哥、哥哥,我們回家好不好,芋圓害怕……”


    江筠握緊了垂在身側的雙拳,看著這個讓人憐惜的小姑娘,眼神冰冷,心裏說不出的複雜。


    小芋圓被他的眼神嚇到了,被江秋曳安慰了好一會兒才有好轉的小身子又開始顫抖起來。


    那張可憐的小臉,白得像紙一樣。


    哥哥看她的眼神,好像很討厭她。


    “她叫芋圓,是我和你媽媽商量後在孤兒院領養的孩子。”


    江秋曳用左手笨拙地擦著小姑娘臉上的眼淚,察覺到她的哆嗦後心中痛意更甚。


    他看著滿臉震驚的少年,聲音平淡,卻帶著不悅的質問。


    “江筠,你以為我是什麽人?”


    南京看了一眼江秋曳,又看了一眼語塞的江筠,有些急。


    這父子倆之間的氛圍不對啊!


    小芋圓也發現了,她嚇得止住了抽泣,含著眼淚的瞳裏淚花閃啊閃,最後扯住了江秋曳的衣服,可憐兮兮地說了一句:


    “爸爸,芋圓腿疼……”


    這話把正在對峙中的父子倆注意力都吸引了過來。


    江秋曳小心翼翼地卷起芋圓的褲腿,在看到小姑娘腿上的傷時,心瞬間提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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