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霧氤氳,琉璃帶血。樹下一人垂首擦拭銅鏡,默聽身前來客,轉述近日中原詳細。


    “網中人、魔司令、陷陰穀。”


    手中動作微一停頓,默蒼離翻眼一瞥俏如來,隨複平日鎮定漠然,貌若尋常道:“說出你的想法。”


    “是。”


    對於十步外的擦鏡之人懷有一種莫名信任,俏如來一五一十道:“當日眾人助黑龍、白狼恢複,網中人放棄幽靈魔刀,代表他另有圖謀。而網中人特異挑中陷陰穀作為決鬥的地點,絕非僅是偶然……”


    “剩下無用的話。重點,你的布置。”


    打斷俏如來贅述之言,默蒼離抬頭一看竟透無形壓逼。感受到沉重壓迫,俏如來一時語塞,緩過神來之後匆忙組織語言,接著認真作答。


    “由於魔司令出身魔世,吾遂請靈界諸位前輩,前往陷陰穀打探具體情報。百武會與靈忍皆有死傷,中原兵力尚不足與西劍流正麵對抗。因此西劍流方麵,暫由何問天前輩代為監視。而為防範苗疆趁火打劫,兼之考慮到父親與藏鏡人身份立場的尷尬,吾請道無法與刀缺忘塵率人巡視邊界。而吾、銀燕還有劍無極則依照前輩指示,加速搜尋父親與藏鏡人的下落。”


    “太被動了。思慮雖全,卻失主次。”


    “這,是俏如來無能。”


    “有守無攻,你阻止不了對手的動作。中原處於弱勢,分兵更是毫無意義。”


    緩緩擦拭銅鏡的動作未停,默蒼離靜靜注視俏如來片刻,亦未深入解釋詳細,兀然發問:“回答吾一個問題,任飄渺他死了嗎?”


    “嗯,江湖傳聞,溫皇前輩可能與任飄渺乃是一人。但,中苗兩境久年征戰,吾一時無法深入接觸。”


    眉心一緊,默蒼離似有不耐:“再問你一次,任飄渺死了嗎?”


    “……未死。但他與師尊交手,必也身受重傷。在此期間,溫皇前輩已失幹涉大局之能。”


    “用心去思考,任飄渺死了麽!”


    需要的回答從不是字麵上淺顯的推論,而是神蠱溫皇此舉背後的用意。默蒼離嗓音驟提,有若醍醐灌頂,瞬令俏如來怔神警醒。


    五指緊握念珠,俏如來深思半刻恍若有悟,終有篤定答案:“原來,原來是這樣。天允山那場劍決,乃是神蠱溫皇算計之始。”


    “變數是誰?”


    “聞人姑娘。”


    “他策劃劍決的理由。”


    “一遂久年心願,同時,削弱吾方力量……”


    眼中微露苦澀,俏如來不能明白,為何曾經的盟友竟而倒戈相向,隻能艱難回答:“宮本師尊重創未愈,一時難成中原臂助。而神蠱溫皇借還珠樓變故,名義上退入苗疆,斷了吾方求援之路。可是,他為什麽要這樣做?嗯,不,這並不重要。不論溫皇前輩出於何種目的,他所做的一切已是事實。”


    俏如來一邊深入思考,一邊來回踱步應答:“早在父親脫困未久之時,神蠱溫皇便確認過聞人姑娘的修為。因此,天允山五戰之爭的結果,根本毫無懸念。而他重創師尊的另外一個目的……一旦中原勢力有損,即可引誘赤羽信之介出手。也隻有五戰之約看不到任何勝算,中原實力有損的前提之下,赤羽信之介才會選擇撕破戰約,命西劍流對百武會下手。”


    “終於,對了一次。”


    驀然,默蒼離背離依靠的琉璃樹站起身來,眼中冷漠消釋三分,語氣緩和道:“西劍流未退出中原,下一步隻會是反擊。時間不多,做你該做的事情去吧。”


    “晚輩多謝前輩指點。”


    “不用。非吾之局,後續還須靠你自己。”


    ————————————————————————————


    局外冷眼旁觀,局內風波又生。自千雪孤鳴折返苗疆,神蠱溫皇帶著鳳蝶回到神蠱峰,竟遇殺星臨門、誤入埋伏。


    “白雪臨刃血如泓,百裏蒼茫獨千秋。若問明珠還君時,瀟湘夜雨寄魂舟。”


    日日寢食難安,百裏瀟湘提心吊膽數日,終在得到確切消息之後,率人搶占神蠱峰設下埋伏。


    “神蠱溫皇,不,任飄渺,你今日活不了了!”


    “唉,你隻有這點程度?”


    刀劍暗器臨身,神蠱溫皇卻猶神色安然,深藍衣冠驟然生變,已複任飄渺平日形貌,揮手輕破地湧殺刃。


    傲骨崢嶸,氣勢淩人。黑白殺手未及近身,便為飄渺劍氣一劍斷首。急衝而來的啞劍殘聲正欲變向,卻是無從捉摸任飄渺騰挪變位,眨眼魂歸九泉!


    劍不沾血,氣度雍容,任飄渺收劍在握,淡然盯視百裏瀟湘,似笑非笑道:“在神蠱峰對吾下手,是你太過天真,還是吾軟弱可欺呢?”


    “你,你怎可能安然無事?!”


    “傷,總有其時效性。這段日子,你讓吾等得不耐了。”


    眼看神蠱溫皇步步逼近,百裏瀟湘強自鎮定,嘴硬道:“哈,你以為騙得過誰?宮本總司傷勢未愈,你又能好到哪裏?”


    “這樣啊。”


    無雙神劍負背,任飄渺化歸神蠱溫皇之貌,背對百裏瀟湘手搖羽扇一派自負,道:“來,千萬記得把握,吾再給你一劍的機會。”


    “你?!任飄渺,你實在欺人太甚。今日休要得意,吾早知你不會依約將還珠樓交吾,難道你以為我敢來此,會無任何底牌嗎?”


    “哦,願聞其詳。”


    “哼,在來此設伏之前,吾就設法假傳情報調走酆都月。而今日要殺你的人,也不止我一人!赤羽軍師,你還不出手?”


    仿佛在為自身打氣,百裏瀟湘急聲話畢,立將淩霄劍抓緊在手瞄定任飄渺,視線稍偏落向山坡之下,久等數息卻仍不聞絲毫回應。


    成竹在胸的神蠱溫皇,此刻內心更添失望,如視朽木般地發出一聲歎息:“你,真正是愚不可及。”


    “什麽意思?!”


    “吾給你太多機會,為何不懂把握?”


    “哈,笑話!你從未想過要把還珠樓交我,否則又何必安插不聽調動的酆都月?”


    “無能力的人,總會為辜負他人的誠意,而替自己挖掘諸多借口。吾在苗疆的時候,暫時掌握還珠樓的你有太多時間,可以與苗王進行交易,對吾進行針對性的伏殺。但你在做什麽呢?懷疑、遲疑、進退兩難……太無能囉!”


    冰冷看著百裏瀟湘坐立難安,神蠱溫皇連連搖頭反問:“況且,吾因何偏偏挑在今日回程,你有想過嗎?明知酆都月是我的人,你又是哪來的自信能夠將他支走?你呀,蠢的令人深感無趣,赤羽信之介又豈會輕易上當?”


    “我,我……淩霄絕影!”


    最終一問,最後一劍。豁命反擊應聲疾出,百裏瀟湘奪路而逃。神蠱溫皇收扇再提無雙,身動刹那已然橫攔在前。


    飄渺劍氣縱橫開闊,百裏瀟湘勉強揮劍,抵擋來襲雷霆之式。怎奈方寸已失、思維大亂,百裏瀟湘倉皇應招,終是不敵絕殺一招,心口中劍仰麵倒落。


    不知何時,或許一直便在旁觀。漠視百裏瀟湘命斷敵手,赤紅身影邁著穩重的步伐,於神蠱溫皇身前三丈驟然停步。


    “現在,才是我們會麵的時刻,神蠱溫皇。”


    ————————————————————————————


    陷陰穀決戰到來之前,赤羽信之介做了三件事。一命衣川紫、出雲能火前往碼頭接應後續援軍,做出西劍流按兵不動的假象;二令邪馬台笑、天海光流帶人扼守靈界通往陷陰穀的關鍵位置。最後則由其本人領著神田京一,親上神蠱峰牽製神蠱溫皇。


    至於犧牲百裏瀟湘,根本不是值得赤羽關注的重點。還珠樓酆都月等殺手的去向,在無窮無盡的魑鬼麵前,也已無足輕重。


    當然,赤羽選擇牽製溫皇,又何嚐不是溫皇分弱西劍流?


    月圓暗夜,天際濃雲有如墨染。陣陣悶雷捶胸震耳,令人心弦緊繃。死鬥之日已到,網中人半日之前便已趕至陷陰穀,靜候宿敵上門。而在陷陰穀四周山壁上,早已站滿各方高手,對即來的決戰屏息以待。


    驀然,剛硬的馬蹄聲響徹方圓,如魔似鬼的幽靈馬車一路揚塵疾奔衝入山穀,伴隨嘹亮狂笑驚走滿山鳥獸!


    “哈哈哈哈哈,別人的失敗,就是我的快樂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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