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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年春季,墨倉財團為了表彰職工和慰問家屬,都要請有功勞的職工和家屬聚集一起開個年度招待會。根據當年情況,有時舉行遊園會,有時在飯店的大宴會廳舉辦冷餐會,或者租借劇場舉行文藝會。


    在舉行這種招待會之前,總要表彰上年的有功之臣。其間,向對公司貢獻最大的人員授予由財團創建人名字命名的“墨倉高平獎”,其次是會長獎,工齡獎,全勤獎,能手獎等等。


    今年的招待會決定租借帝都劇院舉行文藝會。對於職工及其家屬來講,演出節目倒無所謂,能參加這招待會,便是最高榮譽。


    1200個座位全都被墨倉財團的有關人員坐滿了。在總公司舉行的表彰儀式剛剛結束,其餘興仍持續不衰,開演前的期待躁動的嘈雜聲如同海潮一般彼起此伏。整個劇場屬文藝複興時期建築風格,古典式的梁柱裝飾著四壁,座席天花板上鑲嵌著古色古香的蔓藤圖案及貝殼圖案。凝縮著光線微波的金色枝形吊燈由調光室控製,將調節過的穩定柔光灑向座席。


    座席寬綽舒適,鋪在通道上的厚厚地毯,烘托出一種與外界隔絕的柔軟感。舞台與座席之間垂懸著繡有仙女飛天圖案的緞幕,這更使觀眾期待著、想像著幕後即將開演的劇目。


    演出時間就要到了,嘈雜聲也漸漸平靜下來。台下座無虛席。


    今天的受獎者均坐在以董事會長座席為中心的要員特別席上,其他特別席則由墨倉家族及三金會成員占有。財團內座位按稀貴礦石、金屬取名設序:第一位是寶石座,其次是黃金座、白銀座、白金座等。有趣的是這順序並不一定按表彰順序排列,特別是寶石座、黃金座、白銀座這前三個席位,都是由董事會長提名決定就座者的。雖然沒受到表彰,但會長所器重的人物,或是與會長有特殊人際關係的人物也可入座。這兩年幾乎都是清枝、垣內初枝、高井邦子坐在該席上,成為人們議論的話題。


    也有人指責不應把這種席位讓情婦坐,但都是敢怒而不敢言。


    這簡直是高道之流暴露自己私生活的展示會。以下的座位大體上是按表彰順序排列的。


    今年清枝已為第一夫人,原排在第二位的初枝因為已被打入冷宮,所以公司上下都私下對誰坐在第三席位抱以濃厚興趣。在眾目注視之下,清枝坐上黃金座,那美坐上白銀座,但寶石座仍然空著。


    弦間作為那美的丈夫,被安排在特別席的末位席上就座了。弦間將身子埋在特別席鬆軟的坐墊裏,如入夢境一般。這就是夢寐以求的“頭等座位”呀!這裏是東京都裏超一流劇院的要人座席,自己如今就坐在這壯麗輝煌的劇院中央。


    華麗的室內裝飾,燦爛的枝形吊燈,還有那舞台上的演員,這一切不都是為了自己嗎?——


    我終於爬上了“人間雅座”!


    不知誰向正自我陶醉的弦間叫了一聲,弦間定神一看,是秘書室主任。他貓下腰告訴弦間會長有請。弦間離開座位,匆匆來到高道麵前。隻見高道指指左邊的一張空座,說道:“你坐這兒。”弦間受寵若驚,半晌兒沒說出話來。這可是寶石座啊!


    “您就按爸爸說的做吧,您有就坐的權利。”


    那美小聲催促他。弦間踉踉蹌蹌坐了上去,劇場裏頓時出現了一片騷動和議論。大家對弦間坐上寶石座都感到驚愕。好像是為了壓下這騷亂似的,開演的鈴聲響了。


    2


    就在這時,攜帶逮捕證的刑警們趕到了。


    “趕快動手吧!”


    年輕的丹羽刑警箭在弦上。


    “且慢,暫且等他看上一幕吧!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坐上如此風光的特別席上的。”


    本間拽了一下丹羽的袖子。劇場內燈光漸弱,織有仙女圖案的緞幕冉冉升起。


    “我現在坐的是寶石座。”


    弦間不知自言自語地說了多少遍。


    舞台上的演員開始演出了。演員都是日本全國的名流,可弦間對此毫不感興趣。在陶醉於名角的演技之前,他早已沉浸在被高道提名坐在寶石座上的無比喜悅之中了。


    因為是匿名職工,故未能得到特殊表彰,但坐在這席位上已經足以說明自己幹了頭等工作。這是高道對自己的認可。


    這頭等座位可不單單是一般的雅座,而是象征著將來——不久的將來趕上或超越高明、高守的席位。


    為了坐到這個席位上,弦間曆盡萬險,涉河越橋。然而,這席位遠遠超過了冒險的補償。為了得到這席位的座票,九泉之下的三澤佐枝子和墨倉登誌子也該瞑目了吧!


    坐在弦間左邊白銀座上的那美悄悄地把手向他伸來。弦間握住了妻子的手,那是隻溫暖柔軟的手。此刻,他仿佛感到一陣隱隱約約的搖晃,那是過於喜悅和激動所引起的心理感覺吧,以至全身都感到有些微顫。


    “啊!”那美小聲呼叫一下,抬頭望了望天花板。隻見頭上的枝形吊燈微微晃動,那美緊緊抓住弦間的手。這晃動並不明顯,若不凝神很難察覺,但確確實實是在晃動。好像是微弱的地震。


    當視線轉向舞台時,又一次感到了搖晃。這次是實實在在的震動,觀眾席的四處都發出了小聲的驚叫,可沒有人離開座位。


    他們對如此莊重的劇場建築都感到十分放心,更不想在公司首腦匯集的盛典上失態現醜,這種自戒幾乎把他們釘在了座席上。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燈的擺幅越來越大。舞台上,演員們仍若無其事地演出著。


    這時,弦間感到有什麽東西飄落在脖子上,接著又有薄金屬碎片之類落在他無意伸出的手指上。他仰首觀察,想弄清這些東西是從何處飛落下來的時候,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場麵出現在他眼前。大概是枝形吊燈的吊纜斷了,無數水晶質玻璃碎片有落向他驚呆的雙眼,好像是被眼睛吸附過來的一樣。那吊燈宛如高速攝影的映像,緩緩地掉落下來。弦間在其下方一動不動,等待著命運的鐵錘降臨。那美鬆開手,脫身而去。


    一聲尖厲的慘叫。頃刻,枝形吊燈向客席撞擊而來的巨大轟鳴聲淹沒了這慘叫聲。


    無數玻璃碎片以弦間座席為中心向四周飛散。弦間的身體位於巨大的枝形吊燈的正下方,不偏不倚地承受了墜落物的直接撞擊。


    當他猛然醒悟到這正是為自己準備的“死定席”時,他的生命機能已被這強烈的撞擊力砸得分崩離析了。在四起的哀鳴聲中,好像拉上一道屏風似的,那繡有仙女圖案的緞幕靜靜地垂落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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