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北h市,七月的天氣異常的悶熱,如火爐一般炙烤著大地,雖然已經是傍晚時分,但還是沒有一絲涼風。


    位於河東老城區的順心街已是人頭攢動,下班的、放學的、買菜的、遛彎的人們將這本就不寬的小街擠得熱鬧非凡。


    我低著頭用力蹬著三輪小吃車,車上拉的是我媽擺麻辣燙小吃攤的全套家夥事。我媽騎著一輛除了鈴鐺不響到處亂響的老永久車在我的前麵。由於都是土生土長在這片破舊平房區的老街坊,所以幾乎每個人都互相認識,我媽騎不了兩步就要和人打聲招呼嘮兩句嗑。


    “大妹子,你家小東大學畢業了,找的啥工作啊?”


    “畢業了,剛回家兩天,還正在找工作。”母親笑著答道,眼角的皺紋在落日餘暉下顯得更加密密麻麻。


    “瞧你家小東這孩子多懂事啊,剛回家就幫你幹活,不像我家那個就知道天天打遊戲,連吃飯的碗都不會幫我刷。”


    “就是,人家小東可是上的省城重點大學,這回畢業了肯定能捧個金飯碗,大妹子,你老兩口就等著享福吧!”


    在唧唧喳喳的嘮嗑中,我隻顧埋著頭用力的蹬著三輪車,心裏隻想著趕快穿過這條一百多米長的小街,盡快離開街坊大媽們的視線。因為此刻我的心裏五味雜陳,而更多的是一種難言的苦澀,街坊們那些有意無意的話就像一根根針紮在我的心頭。


    我叫劉小東,生長在一個老實巴交、普普通通的城市底層家庭。下崗的父母靠著打零工和擺地攤含辛茹苦的供我上了省城的大學。我是這條老街上第一個考上重點大學的孩子,當我考上重點大學體育教育專業的消息傳來時,順心街幾乎炸營了,街坊們都到我家來祝賀,把四十來平米的兩間小平房擠得水泄不通。


    勞累了半輩子的父母已經被生活壓彎的的腰又挺了起來,他們的臉上掛上了難得一見的燦爛笑容,我成了他們最大的驕傲。但隨後的學費生活費卻難倒了父母,家裏壓箱底的存折都被翻了出來,最後才勉強湊夠了我第一年的各項費用。


    但父母從頭至尾都沒有一句怨言,因為兒子考上了重點大學,在街坊的口中,我儼然已經進了金燦燦的保險箱,將來必定是一個捧飯碗,坐辦公室的文化人,飛黃騰達的日子指日可待。


    我知道家裏的難處,所以一直在在學校勤工儉學打工掙錢,接下來的三年,我再沒有向父母要過一分錢。有時我為了省錢,甚至一天隻吃一頓飯,再苦再累,沒人願意接的打工機會我都會接。


    我沒有想太多,隻是覺得我多累一些,我的父母就會輕鬆一些。我憧憬著畢業後找一個好工作,多掙一些錢好好改善一下家裏的狀況,讓勞累了半輩子的父母過上舒心的日子。


    然而理想在現實麵前顯得一文不值。


    大四時,我先後到省城的幾所中學裏實習和求職,雖然我的教學能力和工作態度得到了學校的認可,但是由於編製問題我還是都沒能被錄用。看著同學們一個個通過各種家庭關係找到了稱心的工作,我默默地打包行李回到了家鄉h市,一邊找工作,一邊幫母親打理街頭的麻辣燙小攤。


    每天下午六點鍾,城管大爺們下班後,我便蹬著一輛破舊的三輪車,拉著麻辣燙的全套裝備,煤氣罐、鍋碗瓢盆和各式各樣的蔬菜肉串,幫著母親到我家附近人流比較多的東風路馬路邊支攤賣麻辣燙。


    母親很心疼我,覺得自己的兒子好歹是個大學生,在馬路邊擺攤有點太委屈了,也怕我抹不開麵子。我倒很想得開,父母供我這十幾年已經很辛苦了,現在我終於畢業了,雖然還沒找到工作,但是還賴在家裏啃老,我是絕對做不出來的。再說了,在學校打工時沒少在街頭擺地攤賣東西,臉皮早練厚了。


    半個小時後,我終於騎到了母親常年出攤的地點,顧不上t恤已經濕透,趕忙幫著母親支好了鍋,大大小小的塑料篦子裏擺好了各式各樣的葷菜素菜。兩張折疊桌,六把塑料小板凳,一天的生意就這樣開始了。我媽負責技術活和收錢,我則負責端盤子打掃衛生。


    天剛擦黑,便來了幾波顧客,我和母親開始忙碌起來。


    我正低著頭收拾著桌下的垃圾,猛然肩頭被人拍了一下。我一抬頭,隻見眼前是一個胖子,正笑嘻嘻瞅著我。


    隻見他也二十剛出頭,和我年紀相仿。圓圓的腦袋,圓圓的臉龐,腮幫子上鼓鼓的像嘴裏塞著兩個饅頭,一雙眸子被擠得縮成了兩個黑豆一般,但異常明亮,渾身的肉膘撐得阿迪達斯的t恤鼓鼓囔囔,一米八幾的個頭,人往哪一站活像個金剛市。


    “小東,怎麽回來了也沒跟我打聲招呼?”


    “胖飛啊,我剛回來,本想著忙過這一陣子再跟你聯係的。”我支支吾吾的解釋道。


    胖飛本名叫劉飛,是我初中同學,鐵哥們。當年他沒有考上高中,後來就沒再上學,而是跟父母做起了服裝生意。本來他家也住在順心街,但生意做好了以後,便到河西新城區買了商品房搬走了。


    我拍了拍他那像懷了孕一樣凸起的肚子,開著玩笑說道:“胖飛,你的肚子又見大啊,啥時候生啊?”


    “唉,沒辦法,我是喝水都長肉,沒治了!”


    我媽端過來一盤麻辣燙,笑著對劉飛說:“小飛啊,來,坐下來吃點麻辣燙,和小東邊吃邊聊。”


    “謝謝阿姨!”胖飛坐在塑料板凳上,渾身的贅肉顫了幾顫,更像一尊笑嗬嗬的彌勒佛。


    “東東,工作找的咋樣了?”胖飛關切的問道。


    “……”我歎了口氣,一臉的苦笑,“剛回家兩天,打算在這邊找工作,現在還沒有找到合適的。對了,胖飛,你現在忙啥呢?”


    “我啊,還能忙啥?還不是一直在我爸開的服裝店裏幫忙。我爸對我要求不高,隻要不出去惹禍怎麽著都行。小東,你小子學習好,腦袋聰明,肯定比我有出息!”


    胖飛屬於那種跟誰都聊得來的人,不但脾氣好,鬼點子還多,無論走到哪裏,遇到什麽樣的人都能混成一片,和我這個有些內向木訥的人也能找到共同語言。我們邊吃邊聊,邊說邊笑,不知不覺兩個小時就過去了。


    我的家鄉是個三線城市,即使是夏天,一過了晚上九點鍾,路上的行人就開始稀少了。小城市就是這樣,沒有什麽戶外的娛樂項目,除了吃完飯後出門溜溜彎,窩在家裏看電視就是最喜聞樂見、老少皆宜的娛樂活動了。


    胖飛拍了拍又見凸起的肚子,“小東,改天我叫上一些咱們的老同學聚一聚,為你接風洗塵!”


    我猶豫著答應了一聲。


    其實,我的心裏很不好受。我的那些初中同學現在都混得有模有樣,他們早早地參加了工作或者做起了生意,雖然沒有大富大貴,但也是有房有車,有的更是有了老婆孩子,小日子過得都很滋潤。


    而我這個他們眼中曾經的高材生,卻手裏隻有大學的畢業證和學位證,還有勞累了一輩子還在為我操心的父母,除此以外幾乎一無所有,什麽房子車子票子,都是離我很遠很遠的東西。


    我就是一個真正的屌絲,一個窮的叮當響的苦逼屌絲。


    要說我的心裏很平靜那是瞎扯。已經是一個二十二歲的漢子了,沒有工作沒有房子沒有車子,甚至連女朋友都從來沒有談過,父母依然要起早貪黑的為了生計勞作。想到這裏,一種無比揪心的感覺狠狠地撞擊著我的心頭。


    正在這時,一輛銀色的寶來車停在了路邊,車門打開走下來四個光著膀子的男子。為首的中年人脖子上墜著一條粗粗的金鏈子,右胳膊夾著一個皮夾包,嘴裏叼著煙,徑直坐在了一張空桌旁。


    其餘三個人也就是二十來歲,長得都挺壯,滿臉橫肉,緊身的t恤罩在身上像要被健碩的肌肉撐破一般,胳膊上都紋著一條大龍,全身上下透著一股子煞氣。


    金鏈子壯漢大大咧咧的把夾包往桌子上一扔,歪著脖子,左手夾著煙,嘴裏吐著煙氣,嘟囔著對手下說道:“靠,今天可把爺們累壞了,兄弟們先吃點麻辣燙墊墊肚子,一會兒幹活可都上點勁!”


    一個留著精爽的小板寸的青年走到了小吃車前,挑了幾盆菜和麵條就遞到了我媽的跟前,“快點,我們還趕時間呢!”


    “好嘞,大兄弟你先坐著,馬上就好。”母親見來了大主顧,便一邊陪著笑,一邊忙活起來。


    劉飛一見這四個壯漢,不禁眉頭一皺,低著頭把嘴湊到我的耳邊,手指了指隔壁那桌人,小聲的說道:“小東,那個帶金鏈子的叫李二響,是河西新城那邊的地頭蛇,你和阿姨可小心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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