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羊劍臉上神色迅速地變幻:由愕然轉難以置信,再由難以置信轉為憤怒,然後再很快地轉為痛苦。


    但看在林聰眼裏,再結合剛才洪袖的話,這個公羊分明是在洪袖身邊派有奸細,又哪裏會事先不知道,就覺得他這變來變去,百分百就是裝的!


    這時公羊劍已變為一副痛不欲生的樣子,沉聲道:“阿袖,自咱們訂婚以來,我在各個方麵,都不曾失了禮數,我又有哪個地方對不住你,配不上你?我們公羊家又有哪個方麵配不上你們洪家老堡?你這樣做,究竟是為了什麽?”


    洪袖卻仍是不喜不怒,隻是道:“是我配不上你,是我們洪家老堡配不上你們赫赫的公羊家族。哈,能配上你和你們公羊家的,恐怕隻有洪家祖上傳下來的那本書吧!你們當初派人來提親,不就是衝著那本書來的嗎?”


    公羊劍仰頭長長籲氣,道:“你要這樣說,我也沒有辦法!”


    他說話間語氣急轉冷厲:“我隻問你,那個人是誰?”


    “公羊老兄,幹嘛啊!”不待洪袖說話,林聰就已挺身而出,“那個人是誰,洪袖大姐想說就說,不想說就不說!嘿嘿,我就不信了,還有人能強迫她說出來。”


    說話間他向洪袖靠過去,索吟、赫連小煙等自然也靠過去,很快地與公羊劍等分為兩個壁壘分明的陣營。


    公羊劍森然的目光向這邊掃了一下,臉上已是一片猙獰,先前的那種滿麵春風早已是絲毫不見。


    但他很快地又轉向洪袖,緩緩地沉聲道:“你和那個人,不是一天兩天、一個月兩個月了吧!瞞得我好!哼哼,怪不得這一段時間,你們買了那麽多礦石,嘿嘿,是不是覺得瞞不下去了,怕斷了貨源?


    “洪大小姐,我再問你一次,那個人是誰!哈,敢動我的女人,我倒要看看是什麽樣的一個英雄好漢!”


    他變了臉,林聰當然也毫不猶豫地變臉,喝道:“我也再說一次,那個人是誰,你管不著。你和洪袖大姐是訂了婚,但那又怎樣?即使成了親,發現不對照樣可以各奔東西!


    “你這麽氣勢洶洶幹什麽?想殺人,回你們上穀縣去殺,殺光殺淨,也沒有誰來理會!現在洪袖大姐再與你沒有任何關係,你請回吧!”


    公羊劍冷笑著接口:“我當然會走,但請洪大小姐隨我走一趟吧!上穀縣上上下下,各大家族,都知道洪大小姐是我的未婚妻,哈,現在竟然出了這樣的事,還要麻煩洪大小姐去解釋一番!”


    林聰樂了,向公羊劍帶來的那二、三百人望過去:“要動手?公羊老兄,你是不是搞錯了?就憑這些,你能打出我黑妖蜂聯盟?”


    “無需打打殺殺的。”說話的是一直沒作聲的駱越教士。


    駱越目光漠然地朝著林聰等人掃了掃,繼續道:“公羊先生與洪袖小姐的訂婚儀式,是在上穀縣聖魂殿舉行,是我親自主持。


    “任何地方的聖魂殿,無論在南大陸還是蒼莽山地,無論其規模大小,即使是在某個小村莊,即使隻是一間屋子大小,也是至神至聖之地。在那裏所說過的話,沒有天神的允準,又豈能容得反悔!”


    林聰不由得一愣:這駱越與公羊劍一起來,自然是一夥,甚至他出現在這裏,就是專門來幫著公羊劍捉拿洪袖的,幫公羊劍說話毫不奇怪,但沒想到竟然說得這麽冠冕堂皇!


    奶奶的,這牌坊立的,仿佛整個是神級妖獸的妖晶砌成的!


    林聰就這麽一愣神,駱越又道:“洪袖小姐背棄天神前所許諾言,是不是去向上穀城上下說明,本座自然不來理會,但卻須隨我到上穀城聖魂殿,向天神懺悔六個月。得天神寬宥之後,本座自會遣人送她回來。”


    “那個那個,”林聰“嗬嗬”地笑:“我說駱大天師,洪袖大姐要到上穀城去,六個月後還要你派人送回,這多麻煩啊!你老人家看看這樣行不行,我們就在這裏建一座聖魂殿,哈哈,洪袖大姐就在這裏懺悔,那豈不方便?”


    駱越和公羊劍臉上都現出意外和詫異。


    駱越以懺悔為借口,要將洪袖帶到上穀城,雖然有“扯虎皮拉大旗”的嫌疑,但以天顯帝國及聖魂教在整個南大陸以及蒼莽山地的共主地位,也不是說不過去。


    在這蒼莽高地,雖然聖魂教與薩滿教共存,但薩滿教就是一個大雜燴,供奉的什麽神都有,其中就有聖魂教的天神。這也是當年聖魂教滅了薩滿大帝國後,允許薩滿教存在的原因。


    對於薩滿教徒來說,要麽你別提起聖魂教,與天神井水不犯河水;提起來,那就必須恭恭敬敬,不能有絲毫的無禮。


    因此,即使在這蒼莽山地,無論是什麽人,對於在聖魂殿所許下的諾言,均是不敢等閑視之的。


    但林聰卻隨口就說要在這裏建一座聖魂殿讓洪袖懺悔,這簡直就是兒戲,就是胡鬧,完全就可以等同於褻瀆天神。


    “大膽狂徒!”駱越嗔目大喝:“事涉天神,至高至聖,又豈能容你兒戲褻瀆!把他拿下!”


    隨著他的沉聲呼喝,後邊公羊劍帶來的那些士兵中有兩人越眾而出,繞過駱越和公羊劍,朝這邊的諸人撲了過來。


    身形躍動之際,這兩人身上散發出強勁的能量波動,林聰察覺竟然比自己還要強一些,這兩人竟然是高等巫師!


    在這兩人撲出的同時,駱越也雙手稍稍上提作勢,顯然也做好了出手的準備。


    對於駱越悍然命人動手,林聰其實並不十分意外。


    綜合洪袖到來之後的種種情況看,公羊劍在洪袖身邊藏有奸細,因此對於洪袖懷了別人孩子的事,顯然是早就知道的。


    公羊劍這次帶了多達二三百人的衛隊到黑妖蜂聯盟來,不僅其中隱藏了兩個高等巫師,而且還拉了駱越幫忙,顯然就是準備借著這件事,將洪袖拿到上穀城去。


    其目的,當然就是洪袖所說的那本什麽書,說不定還有破城槌。


    按正常的情況來說,有聖魂教四級主祭駱越出麵,有堂皇的借口,又有另兩名高等巫師相助,黑妖蜂聯盟應該沒人敢反抗。即使有人抗拒,在猝不及防的情況下,也未必能抗拒得了。


    這樣他們一旦拿洪袖在手,在黑妖蜂聯盟投鼠忌器的情況下,差不多就可以為所欲為了!


    林聰果然沒有反抗。


    不是他來不及出手,更不是不敢出手,因為那兩個高等巫師剛剛越過駱越和公羊劍兩人,在三四十丈高的巫堡方向,就有一聲巨大的吼叫聲傳過來:


    “住手!”


    這是有些蒼老的女聲,有些嘶啞,又特別響亮,林聰一下子就聽出來是六個奶奶一起放聲吼叫。


    吼叫的餘音轟轟發發地在一座座石丘間縈繞之際,一根棍子挾著呼呼的風聲從天而降,“嚓”的一響,深深地插入兩方人眾之間的混有不少石子的地麵,僅僅露出兩三尺長的一段。


    這根棍子的尾端是一隻六翅的小巫魔,正是祖奶奶淩玉的“太上權杖”。


    這一下變故突兀其來,聲勢不小,頗具震憾效果,那兩個高等巫師明顯地吃了一驚,停了下來,又不約而同地退了一步,側眼向鼎堡的方向張望。


    駱越卻是驚疑不定地先是盯著法杖看了幾眼,然後才望向石丘。


    林聰也抬頭望去,可以看到在寨牆上,六個奶奶各自占著一個垛口,正探頭向下張望,同時又有一隻大鳥正在振翅向下飛,已經距離地麵不遠。


    林聰仔細看,這並不是什麽大鳥,而是一隻兩翅展開約有丈許長的巨大的“魅”。


    六個奶奶行事確實與眾不同:“魅”這種巫術,主要是用來觀察遠處的情況,或者是向相距較遠的人傳個話什麽的,當然是越小越好,往往修為越高的巫師,所放出的“魅”也就越小。


    例如西門破,他的“魅”就隻有指甲蓋那麽大,即使是白天,如果飛得快一些,不仔細看也未必看得出來。


    但六個奶奶卻搞出這麽大一隻“魅”來,這是想用來幹什麽?難道除了聽、看、說之外,還能用來馱人?


    這隻巨大的“魅”雙翅振動,繞著眾人風聲呼呼地飛了一圈,突然開始說話。


    林聰聽出來這應該是其中一個奶奶的說話聲,但六個奶奶聲音差不多,卻又一時聽不出來是誰。


    隻聽這聲音道:“神教太上長老聖諭:蒼莽山地洪家老堡洪袖小姐,已有太上她老人家親自指引,向天神虔誠懺悔請求,且已得天神恩準解除原有婚約。凡神教其他所有祭司、祭祀、祭師、祭事,不得再幹預此事。”


    林聰忍不住好笑:這後麵再加上一個‘欽此’,那簡直就是前世的皇帝聖旨了。不過在南大陸,其實也就與皇帝聖旨差不多。


    據林聰所知,在天顯帝國和聖魂教,皇帝兼教皇所下達的命令,的確是被稱為“聖諭”,帝國下麵的各個王國、聖魂教其他長老的命令,則稱為“尊諭”。


    剛才的這位奶奶將淩玉的命令也稱為“聖諭”,竟然與皇帝一樣,估計是當年赫連宙的那個小兒子,也就是聖魂教的第二任教皇,為了討好淩玉所特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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