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未見過如此無助的霍連城,方可晴慌了,連忙撲進他的懷裏,一隻手緊緊摟住他:“霍連城,別怕,別怕,我在這裏,我在這裏陪著你。”


    良久,他情緒平複下來。


    已經多少年,沒有回憶起那時候的情形?


    那件事,以及那些往事,通通被他埋藏在心底的那座廢墟裏,滄海桑田,年代久遠,被封存得好深好深,他從不願意將它們挖出來,公諸於眾,或是說給任何一個人聽。


    但是對於她,他卻有了這個衝動。


    他從未對她說過自己過去經曆那些事情。


    或許他可以嚐試一下,對她慢慢,慢慢道來,一天說一些,或者一個月說一些,又或許,一年說一些,說到老的時候,也許她對他就完全了解了。


    “十歲那年,被逼吃下那些肉之後,我得了厭食症,吃什麽都吐,聞到肉味就暈,這個症狀維持了兩年,好不容易治好了,我就再也不沾肉味。”他總結地說道。


    原來,是被逼的。


    至於為什麽被逼,他不說,她也不敢問。


    十歲,那時候他隻有十歲。


    就是聽了這些,她的眼睛已經濕濡了,忍不住在他的懷裏悲傷地落淚。


    “迫你吃的那些人根本就不是人!”


    霍連城緊抿著唇,深呼吸了一口氣,睜開眼睛,看著眼前的一切,懷裏的她。


    沒事,她來了,她來到了他的身邊,他以後再也不是孤獨的一個人,終於有個人能夠令他願意跟她分享心事。


    如釋重負:“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他說。


    眼淚濕了他胸前的一塊襯衣:“對不起,我不該提起的,我不應該故意打探你的過往,讓你想起那麽恐怖可怕的事。”


    他鬆了她的手,察覺自己剛剛握得有多用力,心疼地察看:“對不起,弄疼你了。”


    兩個相視一笑。


    一切難過的情緒,都煙消雲散。


    這天晚上,方可晴睡到了他的床上去。


    還是怕他會情不自禁,方可晴特意多穿了幾件衣服。


    霍連城失笑:“我要睡你的話,還會在意你穿幾件衣服?”


    方可晴吐了吐舌頭,窘迫地說:“我是為你的身體。”


    他一把將她撈過來,一雙長臂緊緊將她圈住,令她動彈不得,輕咬她的耳朵:“放心,我會安安分分,隻抱著你睡覺就好。”


    他們之間真的甚少有這種互擁著聊心事聊到睡著的時候。


    在一起的一年裏,要不是他忙到深夜,回房的時候她已經倒頭大睡,要不就是他上床便像頭餓狼一樣撲了上來,將她啃幹抹淨。


    有時候狼性起來,甚至在她睡著的時候,他都照吃不誤。


    而這夜,他那麽認真、安靜地聽她說以前逃債的“威風史”,時不時插上幾句,像一對身體和靈魂都完全契合的愛侶。


    夜色深沉下去,黑夜變得神秘幽謐,萬籟俱寂,強大的睡意侵襲幹擾她的腦電波,迷迷糊糊聽見他在說話,至於說什麽,她聽得不清……


    一夜深眠,窩在他的懷裏,十分舒服地做了個美夢。


    醒來的時候,他已經在接受醫生的檢查。


    她在被窩裏翻了個身,剛想起來,被他一手按住:“再睡會,現在人多。”


    他貪心地不希望別的男人欣賞到她睡醒時那種迷糊惺鬆的嬌態。


    方可晴聽話地在被窩裏躲住,等醫生護士一行人出去了,房間靜下來,她才從被窩裏探出頭來,撒嬌般地控訴:“你快把人家悶死了。”聲音帶著點小沙啞,聽起來份外性感,她一把抱住他,把頭埋在他的胸膛裏,尋求安全感。


    霍連城輕摸她的頭:“我是不想別人看見你睡醒時有多醜。”


    方可晴無辜加可愛地捧住自己的臉蛋:“好醜嗎?不會吧。”下床走到洗手間去看看鏡子裏的自己,頂著一個鳥窩頭,大眼睛迷離如水,蓋了霧氣似的,看起來很無辜。


    也沒有醜了啦……就是傻乎乎的。


    洗涮好,病床上已經不見他的蹤影。


    他站在了房裏的落地窗前,陽光透過紗窗灑在他的身上,周圍添了一層溫暖的光芒,背影看起來都散發出一股強大的魅力。


    如此優秀的他,竟然是她的老公。


    方可晴幹脆坐到窗前的沙發上欣賞他的背影。


    “想不想搬到帝豪苑外麵住?”他不回頭地問。


    她一征,一時之間懷疑自己聽錯。


    “你說什麽?搬出帝豪苑?你跟我嗎?”方可晴不明白他話裏的意思,想確認。


    他說:“你。”


    就一個“你”字,她眸色黯淡下來:“你幹嘛趕我走?”


    突然說讓她自己搬出帝豪苑,她心情一瞬間就不好了。


    他轉身,嘴角揚著溫柔的微笑,向她伸出懷抱,示意她過去。


    方可晴不明所以,過去投入他的懷抱裏。


    “我怕你在帝豪苑住得不開心,所以先讓你到外麵去住一陣子,等老頭子回去北捷城,你再回去。”


    “可是我不舍得你。”方可晴想也不想地說,哪怕帝豪苑住了隻老虎,有他在,她也不怕。


    他輕笑,揉揉她的秀發:“傻瓜,我會常常去陪你的。”


    “我不要,我不想和你分開。”方可晴態度堅決地拒絕。


    霍連城無奈地歎氣,他又何嚐想與她分開?簡直是一刻都不願意離開她,不過這次他徹底把老頭子惹怒,倘若還把她留在裏麵與老對子朝夕相對,同一屋簷下,太容易下手,哪怕不下毒手,也會被為難。


    他雖然把方可晴保護得周密,但老頭子出招總是不按常理,陰險又可怕,難保自己能不能做到滴水不漏,要是生出什麽個萬一來……


    他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乖,不會太久。”他已經下定決心,要讓她搬離帝豪苑一段時間,小事可以心軟,由她的性子,大事卻不可以,要隨他理智的決定……


    方可晴一整天都不開心。


    醒來他便告訴她那樣的決定,並且不許她反抗。


    她氣得想出去,他又不許她走。


    一個人躺在他病床旁邊的床上,將頭悶在薄床裏麵,一聲不吭,獨自生氣。


    上午哄了她好久,她偏偏不聽,要鬧脾氣。


    他的打算是這樣的,讓她鬧鬧性子,把氣都撒出來,等她想通了,自然就不再任性了。


    所以他一直在病房裏看報紙,看電視,玩手機……


    就是不理她。


    她更氣了,看著她鬱悶成這樣,都不心軟,都不改變主意!


    清楚知道如果他會因為心軟而改變主意,早已經妥協了,但這件事上麵,他明顯是鐵定了心,哪怕她再反抗,他也不會隨她的願。


    想到要自己出去住,以後可能老是看不見他,她心塞塞的。


    為什麽把她推開?怕她有危險?怕她和霍老爺子相處不來?老爺子來了又不是一天兩天了,她應付得過去的。


    他為什麽不相信她,不讓她和他一起麵對困難。


    方可晴在心裏討伐完他,又反思自己過去在他麵前的表現。


    的確,她做了好多傻事,好像自從有他依賴之後,自從愛上他之後,腦子就秀逗了一樣。


    在他的身邊,她的小聰明都被蚊子吃了。


    她沒有季曼的能力替他分擔工作上的壓力,也沒有什麽好辦法搞好和霍老爺子之間的關係。


    隻能順從他的意思,搬出去住,好讓他少操些心了。


    她想通了,但卻仍氣他不來哄哄自己。


    “氣消了沒有?再在裏麵呆在,不怕把自己悶死?”他的聲音突然在上頭傳來。


    方可晴掀開被子,他已經站在她的床前,深眸帶著逗弄,卻溫柔似水。


    她嘟起嘴巴,坐起來抱住他的腰,感覺著他在她身邊的氣息。


    “我已經愛上帝豪苑了,舍不得你,舍不得若桐,舍不得肖克,舍不得鍾傑他們。”


    他無奈地輕撫她的背:“放心,我會讓若桐跟來侍候你,還有,鍾傑和何濤他們也會保護你。”


    說得要跟他們訣別似的,她舍得,他也舍不得。


    做通了她的思想工作,霍連城就讓肖克開始找房子了。


    肖克找的都是東帝城裏最頂級的公寓,最後篩選出十套,讓霍連城來挑選。


    霍連城將平板電話放到她的麵前:“看看裏麵的,喜歡哪一處。”


    方可晴翻開這些公寓資料一看,頓時乍舌,搞什麽,隨便哪一處都要上億的房價!


    “我……我都不喜歡。”


    霍連城蹙了蹙眉,再認真看了看:“都不滿意嗎?那讓肖克重新再找,公寓不喜歡就找別墅。”如果不是時間緊迫,他絕對會令人找塊好地方,直接建一處私人別墅。


    “不要了啦,不要別墅。”方可晴連忙阻止他。


    “寶貝,那你想住什麽地方,說來聽聽,我再讓肖克去找。”


    “我再看看好了……”她為難地說。


    霍連城以為她實在是不喜歡,想了想,說道:“要不這樣,你隨便找一所,先搬進去,我讓人按你喜歡的風格建一座別墅,爭取盡快完工。”


    方可晴受到了驚嚇,趕緊道出真實想法:“不是因為不喜歡啦,而是因為……”


    她指了指上麵的房價:“這些都太貴了。”


    霍連城頓悟,原來這傻丫頭是嫌太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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