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可晴拿著那一紙告別信,喃喃地低罵。


    若桐過來安慰她:“少奶,您千萬別太激動,以免動了胎氣,少爺已經親自帶人出去找他了,說不定呆會兒方老爺就會被帶回來了呢,您別擔心。”


    方可晴搖搖頭:“不,我爸爸要是有心躲起來,誰也找不著他。”


    有那麽多年的逃債經驗,方有財早就練就了一身“烏龜功”,隻要他要躲,他就能躲得好好的。


    況且,她爸爸昨晚出走的,今天早上才發現,整整一個晚上,他人都不知道跑去哪裏了,有那麽容易找到嗎?


    若桐扶她坐下來:“少奶,您難道不相信少爺的能力嗎?若桐相信他一定能把方老爺找回來的。”


    方可晴扶扶額頭,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爸爸在信裏說,讓她和霍連城不必尋找他。


    他想要自由自在的生活,是真的嗎?


    如果,那樣的生活真的是他所想要的,那麽她大可以成全他,讓他離開這裏,甚至離開東帝城,到他想要去的地方。


    無論他去到天涯海角,也是他的自由。


    她為了愛情、為了霍連城、為了這個家而牽絆著,可是,她的爸爸沒有義務像她一樣,要被“綁”在這裏。


    不過,他卻選擇了偷偷溜走,直接不辭而別。


    還在信裏說得以後再也不會相見似的……


    方可晴怎麽能不擔心?怎麽能放得下?


    “若桐,你出去吧,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若桐乖乖退了出去,守在房間的門口。


    方可晴坐在自己父親所住過的這房間裏,默默地思考。


    沒過多久,霍夫人和霍傾城便匆匆趕來。


    見到若桐便問:“若桐,可晴她現在怎麽樣?”


    這丫頭對她爸爸很孝順,一心打算著以後肚子裏的孩子出生,可以和外公一起生活。


    現在她爸爸說走就走,連聲招呼都不打,她自然是急了。


    若桐意外霍夫人和霍傾城那麽快知道了。


    細細一想,便知道一定是自家少爺怕少奶一個人留在這裏瞎擔心,胡思亂想,所以才趕緊通知了霍夫人,讓她帶著霍傾城過來,一起安慰少奶。


    不過,少奶卻想一個人靜一靜。


    “少奶她在方老爺的房間裏,一個人難過。”


    霍夫人歎了口氣:“她定是想靜靜吧。”


    “我進去找嫂嫂說說話。”


    霍夫人拉住霍傾城:“別,我們到樓下等你嫂嫂吧,等她一個人好好想想。”


    若桐心裏讚霍夫人的善解人意……


    方可晴在已經人去房空的房間裏出來,霍夫人和霍傾城還在屋廳裏等候。


    霍傾城把頭枕在霍夫人的大腿上睡著了過去。


    “媽,您和傾城怎麽來了?”方可晴走過去,輕聲問,怕吵醒熟睡中的霍傾城。


    霍傾城睡得很熟,霍夫人輕輕移開自己的大腿,方可晴配合地幫她拿過抱枕,讓傾城枕上去。


    兩個人借一步說話。


    齊肩走到院子外麵去,方可晴的神色明顯比平時要黯然些許。


    她不是一個懂得隱藏自己的人,很多的時候,有什麽愉快不愉快的,基本都會表現在臉上。


    也許是因為她這樣的直率和單純,跟霍連城這樣的人才是最絕配,最互相吸引。


    “連城告訴我,你爸爸離家出走了,擔心你,所以過來看看你。”


    方可晴暖暖地一笑:“謝謝媽媽,讓您操心了。”


    也謝謝霍連城,他出去幫她找爸爸,而且還特意把事情告訴霍夫人,讓她過來替自己分擔心裏的煩擾。


    霍夫人拉過她的手,輕輕拍拍她的手背,動作和神情充滿著關愛。


    “孩子,你爸爸的事你不必過於擔憂,我相信,他會平平安安回來的,有連城在呢,他一定不會讓你失望。”


    “媽,您說,我是不是不該把爸爸帶進這裏來生活?這裏,對於他來說,是不是真的就像一個囚籠一樣,困住了他的自由,讓他覺得人生沒趣?”


    她剛剛在房間裏想了好久好久,想的正是這個問題。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該放手?


    爸爸既然在這裏過得不開心,要離開帝豪苑,甚至離開東帝城,他當了賭徒大半輩子,現在好不容易戒了賭,想要去過一些自由自在的生活,又何嚐不可?


    霍夫人慈祥一笑:“可晴,你把你爸爸留在身邊生活,是你的一片孝心,其實,如果他真的不適合這裏的生活,他離開這裏,或許也是一件好事,畢竟,不是所有人都喜歡在這樣的深閨別苑裏過一輩子的,如果連城不在這裏,你能忍受每天在這裏呆著的日子嗎?”


    她問得倒是直接了當。


    其實隻不過想要幫著方可晴盡快想開。


    方可晴搖搖頭:“剛開始,我的確不喜歡這裏的生活,我不像那些富貴人家的千金小姐,可以每天足不出戶,我習慣了飄泊的生活,習慣了工作,習慣了自食其力……不過,因為連城,那些習慣,我都可以改。”


    “沒錯,你和連城本來是兩個世界的人,因為愛情,所以你們互相包容,互相接受對方的生活方式,在這一方麵,是你作出了讓步,連城的身份和地位注定了你成為他女人之後,所要承受的太多,孩子,你做得很好,你堅強地承受下來了,而且,你肯為了他,完全改變了或許你原先更愛的生活方式,那是因為你深愛著連城,但是你爸爸不一樣,他和你雖然是父女,不過,畢竟,父母與孩子,是不可能相依相伴一輩子的,他始終都要離開你,現在他已經年過半百,或許他有一些自己未曾完成的心願,想要去嚐試,那你就應該放手,讓他去做,你明白嗎?”


    霍夫人的話很在理。


    “可是……”


    “我知道你擔心他,讓你放手讓他去隨自己的意願生活,並不是讓你對他撒手不管,那樣就是不孝了。”霍夫人補充道。


    方可晴大概明白她話裏的意思。


    霍夫人笑著輕拍她的肩膀:“別太難過,寶寶六個多月了,他能感覺到媽咪的心情,心情也會隨著自己的媽咪,你不想孩子跟著你不快樂吧?”


    方可晴重重點點頭:“我知道了,媽,謝謝您,我想我知道該怎麽做了。”


    ……


    入夜。


    出外尋找了方有財一天的霍連城,直至現在才回來。


    邁巴赫迅速駛進東院。


    男人急匆匆地下車,生怕遲了一秒。


    方可晴已經等在門口。


    這次她很乖,身上披了一件擋風的外套,站在涼涼夜風中,臉色擔憂地望著他歸來。


    他走過來,二話沒說抱住她。


    心疼她。


    “老婆,對不起,我找不到他……”眸底深夜,滲透出森寒的光芒。


    方可晴被摟進他溫暖的懷抱裏。


    好暖好暖。


    “我知道你盡力了,老公,不要說對不起,這不是你的錯,你找了一整天,我知道你辛苦了。”


    霍連城聽著她乖巧又懂事地安慰自己,臉上露出一抹懊悔與內疚。


    “可晴,其實我……”


    “我爸爸他要是有心躲起來,他定會拿出躲避債主的那一套,藏得很深很深,老公,哪怕是你,也不是一天半天就能夠將他找到的。”


    她之所以這樣說,最重要的一點是,爸爸是昨天晚上趁著他們出去參加商會宴會時,偷溜出去的,等他們回來的時候,已經是夜深人靜了,誰也沒有料到,爸爸竟然會選擇這樣“逃”出去,而且,竟然還真的被他成功了。


    要知道,東院,乃至整個帝豪苑的守衛都十分的森嚴。


    方可晴竟不知道自己父親這“逃跑”的功力有那麽深。


    想當年,她剛剛被霍連城軟禁在這裏,想方設法,也爬不出這個庭院的高牆。


    那時候真的有種,偷偷爬進來了,就永遠再也爬不出去的沮喪感。


    現在,她是永遠都不可能“爬”出去了,因為,她成為了這裏的女主人。


    “我會盡快找到他下落的。”他說。


    方可晴摟緊他,臉蛋伏到他的胸膛上:“霍連城,你說,我是不是該放爸爸自由?如果信裏所說的,真的是他的真心話……”


    霍連城沉默半晌,輕輕拍拍她的背:“可晴,他如果真的不適應這裏的生活,那麽放他自由,未嚐不是一件好事。”


    “可是我擔心他……”


    擔心他的安危,擔心他沒有錢,養活不了自己。


    他畢竟已經不年輕了,找工作很難不說,而且還不能做重活。


    他就這樣兩手空空地離開了,以後的生活靠什麽保障?


    爸爸真的不應該就這樣離開的,起碼,得跟她告個別吧?


    她並非真要那麽蠻不講理,死活也要把他“捆綁”在這裏。


    之前他說起要走,她以為他隻是因為季曼的事情對自己感到愧疚罷了,她極力挽留他,以為他已經打消那個念頭了。


    “放心吧,我會找到他的下落,無論他在何方,無論他到天涯海角,我的人都會暗中保護他,幫助他,不會讓他發生什麽意外的。”


    或許,這是對爸爸來說,最好的關愛了。


    默默地注視著他,幫助著他。


    她知道,肯定有那麽一天,爸爸忽然間想起她,想起他的小外孫,他會回來看他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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