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剛來到街上,就見七八個差人已經用布巾蒙住了麵,四處奔走相告。


    見到謝瑾出來,急忙走上前說道:“謝瑾公子,縣令大人剛才還說派我們幾個找你呢。”


    謝瑾見他們一個個神色慌張,就皺眉問道:“幾位老哥,這怎麽還真鬧瘟疫了?如今九月份的溫度,按理說屍體也不至於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腐爛啊?”


    有差人就接過話來,揪心說道:“謝瑾公子你不知道,這病可不是由屍體腐爛傳染的。”


    謝瑾聽他這麽說,答案就很顯而易見了。


    一手托著下巴,咂摸道:“那這麽說,就是那些附近州縣逃難來的外鄉人傳染的了……”


    剛才說話的差人點點頭,有些焦急的說道:“謝瑾公子,我們就不多待了,縣令大人那裏還是請你過去一趟,我們還要負責通知各家各戶,看看有沒有被傳染的人。”


    謝瑾點點頭,徑直朝縣衙門走去。


    ……


    清水縣縣衙。


    縣令馮文才正在後院裏來回的踱著步,眉間的褶皺都快能夾死蚊子了。


    雙手背在身後,此時的他,就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難受。


    “這可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楊主簿正在一旁負責記錄被傳染瘟疫的人頭數,聽到縣令大人嘟囔,他就想著安慰幾句。


    “大人,雖然今年多災多難,但人都說否極泰來,等這些事過了,咱們清水縣說不定還有福報呢。”


    馮縣令此時心急如焚,無暇顧及其他,自然聽不進去這些無用的話,隻是反複喃喃自語道:“怎麽還不來呢……”


    楊善工聞言停下筆,神情有些猶豫。


    “大人……說句實在話,這謝瑾確實是有能力,但畢竟還是個年輕人,大人身為一縣之主,在一些大事上,還是應當有些自己的主見才是啊。”


    馮縣令聽罷,猛然間轉過頭,語氣變了變。


    “老楊,你我共事這麽多年了,你還不了解我嗎?”


    “若是讓我大興教育治理民生的話,我倒是還有自己的一套心得,可遇到這種你我都不曾經曆過的災情,誰都沒有經驗,這種時候,誰敢說官就一定比民更懂得該如何處理呢?”


    “何況他謝瑾還確實是個有才之人,光憑他進京策問,關於國事邊略幾百道問題對答如流這一點,就值得我什麽事都問問他的意見。”


    “古人雲:三人行,必有我師焉。連孔夫子都能不恥下問,我又何必在乎什麽官職?隻要是有人能出謀劃策來挽救我治下的百姓,本官就是親自給他端茶送水又有何妨?”


    楊善工聽後,自覺有些慚愧的低了低頭。


    “大人愛民如子心胸寬廣,這次是我唐突了。”


    馮縣令擺擺手,眼神疲憊的說道:“老楊你我都是從一個地方出來的,用不著跟我這麽客氣。”


    正說著,楊主簿瞥見院門那站著一人,眼睛就陡然一亮。


    “大人,謝瑾來了。”


    說著話謝瑾已經來到了近前,對著兩人行禮後,這才問道:“大人,您要找學生?”


    馮縣令點點頭,並不廢話,拉著他坐下後直奔主題。


    “謝瑾,本官這次屬實是有些捉襟見肘了,關於城中瘟疫的事,特地要問問你的意見。”


    “到底有沒有什麽辦法能讓感染的人少些?”


    謝瑾等他說完,低頭想了想,然後有條不紊的回道。


    “學生方才已經聽說了,是那些外向逃難的人帶來的病根,但大人千萬要記住,不僅這些得了病的人要限製走動,那些曝屍在外的屍體,也要繼續做好善後措施。”


    謝瑾沒來之前,馮縣令的心裏確實著急的很。


    可現在聽謝瑾娓娓道來,雖然語速緊湊,但絲毫聽不出來有緊張的情緒在,他竟然也跟著一點點穩下心來。


    謝瑾每說一條,他就在心裏默默重複一遍。


    到最後,等謝瑾說完,他也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有了個大致清晰的規劃。


    “劃定區域,限製染病者走動,衙門負責每日的飯菜飲食供給。”


    “令城中有治療疫病經驗的醫者,在衙門口坐堂,凡是有染病征兆的來此看病,皆由縣裏提供看病的錢。”


    “其次還要找些預防疫病的方子,把藥材研磨成粉,兌水後每日噴灑在人流量較大的地方進行殺毒,同樣,或可用艾草熏蒸……”


    “城中百姓無事不得隨意走動,每日飲食皆由縣裏提供,在病人未曾痊愈之前,瘟疫未曾散去之前,盡量秉承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


    複述一遍之後,馮縣令又看了眼謝瑾,見他點頭後,這才鬆了一口氣。


    “好,本官馬上派人著手去辦,另外還有你讓我事先準備的藥材,也是時候派上用場了。”


    說到這,馮縣令心裏不禁有些僥幸。


    還好當時沒有因為謝瑾年紀輕就小覷他的本事,要不然如今就是另外一種局麵了。


    “大人,要是沒事我就先回去了,家裏還有人等著呢。”


    馮縣令聞言一愣,旋即開懷道:“好好好,讀書人最愛這種幹金屋藏嬌的事,去吧去吧。”


    謝瑾告了退,正要轉身離去。


    就聽見一道本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聲音,有些不合時宜的喊道。


    “相公?”


    謝瑾下意識回過頭,就看見院門那裏,容婉兒雙手扭捏的背在身後,朝裏麵怯生生的喊了一句。


    這小東西還知道用一塊布巾掩住了鼻子和嘴巴,隻露著兩隻大眼睛在外麵。


    謝瑾第一時間先是看了看她身後,竟然還沒有劉小毛跟著,自己一個人就敢跑出來?


    剛板起臉,馬上就想說她幾句。


    容婉兒見相公表情不對勁,當即就很上道的縮了縮脖子。


    然後很快就把小手遞到他麵前,謝瑾低頭一看,是一塊帕子。


    “相公……婉兒是見你走的匆忙,給你送麵巾來的……”


    說完,見相公好像還不消氣,就委屈的抽了抽小鼻子。


    畏畏縮縮的伸出小手,手心朝上,小聲囁嚅道。


    “相公要是氣不過就打婉兒幾下好了,千萬別罵婉兒,婉兒害怕相公越罵越生氣,到時候氣壞了身子可就不好了……”


    謝瑾一直繃著臉,但看這小丫頭楚楚可憐的小模樣,終究還是沒忍心說她。


    別說打罵了,光是看著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眸子,他的心都要被暖化了。


    “唉~”


    最後隻好伸出手掌,雷聲大雨點小的在她手心處輕輕碰了碰。


    “好了,下次可不許這麽不聽話了!”


    容婉兒鼻梁以下裹著麵巾,聞言,露在上麵的那兩隻大眼睛馬上就眯了眯。


    就好像知道相公肯定會原諒她似的。


    “嘻嘻,知道了相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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