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瑾抬起頭細細觀看,圍觀的人見他出現,也就遠遠站在一旁圍觀,但沒有一個人敢上前解惑的。


    隻見自家的店鋪麵門之上,白紙黑字,龍飛鳳舞。


    “身為庶民,私用八抬大轎,違情違理,不合法度。


    自大明建國以來,京官三品以上方可用四人抬轎,三品以下者不可乘轎。


    京畿地區以外,為彰顯皇家天威,地方官可乘四人轎,平民百姓許乘二人抬行的素頂轎……”


    下邊還配著一行小字:“今清水縣大槐樹村謝瑾,無有功名,反敢私用僭越轎乘,藐視天威,蔑視禮法,置皇恩浩蕩於何處?其心當誅!”


    謝瑾一字不漏的看完,心中的一團疑雲被逐漸放大。


    他摸著下巴,反複琢磨著,這到底是誰寫的?


    說他其心可誅,但這張紙上字字珠璣,明明是想把他置之死地,這才是其心可誅!


    “按理說不會是縣令大人的行事風格,看口氣也不會是。”


    成婚當天,縣令大人他們都是到過場的,也不曾說些什麽。


    何況天高皇帝遠,他們這裏別說八抬大轎了,就是日常一些富貴人家,要是想擺譜了,連十六人抬乘的轎子也是有的,也不見有人站出來嚷嚷著禮法。


    所以也就導致,尋常人家做個轎子,隻要不被大肆宣揚出去,都是沒人管的。


    但眼下突然多出來這麽一張紙,這不是故意針對他是什麽?


    而且他看這些字還帶著一股男人沒有的秀氣,怎麽看怎麽像是一個女人懸腕而寫的。


    雖然字字飄逸,但字與字之間又勾連太多,總歸少了些穩重。


    正當他琢磨著,就看到劉小毛哭喪著臉走了過來。


    把事情說了之後,謝瑾臉色就陡然一黑。


    劉小毛隻說適方才,在謝瑾來之前約莫一柱香的時間,有個架子很大的官兒,突然造訪清水縣。


    原本那相貌俊秀非常的年輕官員,隻是穿著一套便服出行,臨時在那街市上吃些早食而已。


    雖然身後還跟著四五個衣著富貴鮮豔的隨從,但他們也隻當是別的府城裏哪家的富貴公子出來遊玩了。


    但好巧不巧,那年輕官員偏偏和那容成坐在了一個桌子上。


    好像是聽那容成說了幾句話後,那人就突然當街換上了一套大紅官服,在眾人震驚的眼神裏,隨筆寫了這麽一張紙,笑嘻嘻的貼在了他們鋪子的門麵上。


    臨走前還告訴劉小毛,要是謝瑾來了,就讓到清水縣縣衙裏去找他,他會等著的。


    謝瑾聽罷,腦袋裏大概已經有了些猜想。


    哪個身穿大紅官袍的不是三品以上官員?但他又何曾和這些人有過交集?


    “你先去學堂,給先生說我稍晚一些再到。”


    劉小毛忐忑的應了一聲,不放心的叮囑道:“公子,若是……”


    謝瑾擺擺手,說道:“無妨,去吧。”


    兩人相背而行。


    想了想,謝瑾還是將騾車留在了鋪子,準備慢慢走過去。


    縣衙裏。


    一位儀表不俗,相貌清秀雅麗的“官大人”,泰然坐在主位上。


    清水縣縣令馮文才隻能堪堪坐在左手位上,老人此時畢恭畢敬的頷首垂目,楊主簿默然站在縣令大人身後,低頭不語。


    直到現在,這位縣令大人的腦子裏還是迷迷糊糊的。


    這是從哪突然冒出來的一個官老爺?


    雖然他不知道這位容貌昳麗的年輕上司是從哪來的,而他本人在此之前,也從沒聽說過京城何時又有了這麽年輕的一號大人物。


    但是混跡官場這麽多年,即便他再怎麽老眼昏花,那一身三品大員以上才能穿著的緋色官袍,他還是勉強認得的。


    但這“年輕大人”又實在是讓人摸不準脾氣。


    方才來到縣衙門,連讓小廝打個招呼都沒有,就直接闖了進來。


    說是闖,其實也根本就沒人攔,主要是不敢。


    衙門口的差人們,一個個都是官場老油子了,看見那一身非同尋常的紅衣官袍,就很自覺的不聞不問起來。


    馮縣令正低頭想著方才這位大人說的那句話:你們清水縣可是出了一個好學生啊!


    聲音清冷高貴,不像是地方官能說出來的,話裏話外都帶了一股讓人捉摸不透的味道。


    但他始終從這句話中品不出來,這到底是誇獎,還是別有深意的指點?


    這位大人口中的好學生,自然是謝瑾無誤。


    除了謝瑾,馮縣令想不出來還有哪個學生能入得了京官大老爺們的眼。


    正在他反複思慮的時候,就聽上麵終於第二次悠悠開口:“你們清水縣就是很獨特,連一個學生的架子都這麽大,屬實是讓本宮……官長見識!”


    馮縣令沒來得及注意這位大人話裏的停頓,隻聽出了他話裏的弦外之音。


    老人趕緊出言辯護道:“大人,想那謝瑾每日都要從大槐樹村進城讀書,並不在城裏居住,恐怕隻是路途較遠,又學習心切,一時耽誤了大人的事……”


    “大人如果急於見他,不妨告知下官事情原委,下官親自派人去把他帶來麵見大人。”


    馮縣令話音剛落,身後的楊主簿不禁暗挑大拇哥。


    縣令大人這是有意庇護謝瑾,想從這位來曆不明的“大人”嘴裏套出一些隻言片語來。


    若是好事還則罷了,若是為壞事而來,縣令大人就能親自派人提前去告知謝瑾,也好讓他做好準備。


    主位上的年輕大人,聞言柳眉倒豎。


    “笑話,他倒是大忙人了!”


    “嗤、你們清水縣還真是標新立異啊……”


    見馮縣令聞言把頭壓的更低,這位年輕大人繼續意味深長的嘲諷道。


    “讓一個官等一個民,這是你們清水縣的傳統?本官一個三品大員,難道還要等你們小小清水縣的一個小小讀書郎?”


    “可笑,官不官民不民的,像什麽話?!”


    馮縣令剛才還在低頭挨訓,但聽到這句話後,竟慢慢把頭抬了起來,再也不願低下去。


    盯著主位上那雙咄咄逼人的狹長眸子,胡子花白的縣令大人,緩緩說道。


    “大人,下官雖然不知大人是何許人也,但若論做官,下官還真不敢苟同大人的言論!”


    “怎麽,你一個下縣知縣,小小的七品官而已,難道還敢駁斥本官不成?”嘲諷意味更甚。


    歎了口氣,良久,馮縣令不卑不亢的拱手道。


    “大人,下官認為,我太祖皇帝原本便為布衣,起天下大勢,挾民心所向,方才能建邦立業。”


    “自古以來便是得民心者得天下,凡是官員高高在上、魚肉百姓、不能等同視之者,莫不死後圖背罵名;凡是君王以民為貴、君民魚水、不自恃身份孤傲待之者,莫不被世人所敬仰。”


    “聖人雲:君以禮待臣、民;孟子雲:君輕而民貴;荀子雲:水能載舟亦能覆舟……”


    “下官別的沒什麽大見識,但大人若想自恃官身便低看我縣百姓學子一眼,那還請大人做好準備多等一會兒!”


    “等本縣學子謝瑾到了,大人自會明白為何下官願意視轄下百姓如同袍!”


    說完後,不管上麵這位大人麵色如何鐵青,馮縣令似乎猶覺不解氣,拿出一副豁出去的氣勢,繼續憤憤道。


    “做皇帝陛下的官,下官或許不如大人,但是做百姓的官……”


    “大人可不如下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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