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前,喬蒼曾經帶她來過一次古塔寺。


    那也是她跟著喬蒼的第三年,十七歲。


    在喬蒼生日那晚,她親手做了蛋糕,滿心歡喜地在沙發上等著他回來,而這一等,就是一整夜。


    天亮的時候,他終於出現,一身酒氣,深眸微醺,看見桌上的蛋糕,愣了足有半分鍾。


    而那個等了他一夜的傻姑娘,半句怨言都沒有,乖巧又熟練地爬起來去給他煮醒酒湯。


    喬蒼眯著眼睛,靜靜看著女孩纖細忙碌的背影好一會兒。


    “阿寧。”他難得心軟,問她,“你有什麽想要的嗎?”


    或許是那天喝了太多酒,心腸都被泡軟了,又或者是因為蛋糕太甜膩,迷了心智。他大發慈悲,許給她承諾。


    寧展顏欣喜地回頭,眼裏是有光的:“要什麽都可以嗎?”


    他頷首。


    房子,車子,錢,鑽石……隻要她開口,他便給。


    但那個傻姑娘說:“九爺,我們出去玩吧。就我們兩個人。”


    喬蒼愣了幾秒,點頭答應了。眼裏卻有淡淡嘲弄,是笑她傻氣,不懂得利用他難得的心軟,為自己爭取最有價值的東西。


    地點由著寧展顏選。


    她當時的心思很簡單,要去個遠一點的地方,安靜點的地方,但不能太遠,因為喬蒼很忙的。


    所以,最後她挑中了古塔寺。


    喬蒼愕然了一瞬,淡淡嗤笑。


    大概是笑她傻,哪有人去寺廟約會的。


    可他到底還是開了三個小時的車,載著寧展顏到了這個破敗的寺廟。


    寧展顏想,那天的確是她灰色的少女時期,為數不多的一抹亮色。


    那天她眉眼間淡色褪盡,隻是鮮活又美麗的少女,大膽地拉著喬蒼的手,踩著青石板,穿梭在陽光裏。


    當時廟門前,有個瞎眼的算命先生。


    喬蒼向來對這些嗤之以鼻,他不信神佛,不信命,骨子裏的桀驁張狂,注定他隻信自己。


    而寧展顏卻虔誠無比,晃著竹簽筒,搖啊搖,搖落一根,她認真地把上麵的字念給算命先生聽。


    算命先生皺起眉,說她命裏姻緣惡。


    當時寧展顏就冷臉了,冷冷斥他算得不準,轉頭氣鼓鼓地往廟裏跑,跑去給佛祖磕頭。


    等她磕完頭氣消了,再跑出來,卻看見,喬蒼正敲著算命先生的木桌,痞氣又冷淡地在警告他:“那小姑娘是我的寶貝,你最好讓她開心點,不然我連人帶攤都給你拆了。”


    ……


    她是他的寶貝。


    他曾經親口說過的。


    喬蒼曾經,是真的很疼她……


    而那天她虔誠地跪在佛祖麵前,磕頭禱告,求的是:‘希望佛祖保佑,保佑九爺平安健康,與阿寧,歲歲常相見……’


    “展顏?”


    霍景行的聲音將寧展顏的思緒拉了回來。


    她有些怔鬆茫然地抬起頭。


    那雙清透明亮的眼眸,此刻蒙上了一層琉璃水色,霍景行伸出手,溫柔地揩去她眼角的淚痕。


    “好端端地,怎麽哭了?”


    寧展顏微怔,自己伸手抹了抹臉,這才意識到居然掉眼淚了。


    她自嘲地笑笑,找了個拙劣的借口:“可能是沙子眯眼了。”


    可明明無風。


    霍景行倒也沒拆穿她。


    寧展顏擦幹眼淚,記起正事,肅然地跟方丈說明來意。


    她是來找弟弟的骨灰的。


    李香毓沒有騙她,她真的把她弟弟的骨灰扔在了這個廟裏。


    虧得老方丈心善,一直妥善保存著。


    知道寧展顏就是這骨灰主人的親人,老方丈就將骨灰壇交給她了。


    寧展顏雙手接過骨灰壇,眼淚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


    她的弟弟,那短暫的一生真的過得很苦很苦。


    寧展顏留下了一筆香火錢,離開寺廟前,路過庭院,她注意到庭院裏那顆百年銀杏樹的枝幹上掛著六個祈願符牌,隨口問了句:“方丈,那些祈願牌是您掛上去的嗎?”


    老方丈搖頭道:“是當年跟您一塊兒來的喬施主掛上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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