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夜染塵和琴星雅的耳力,張殘自信不能隱瞞他二人,因此便沒有小心翼翼,也沒有刻意去平緩腳步。隨著傳天,走到了街上。


    張殘雖不敢完全肯定,隻能大致猜出現在的時辰剛過三更,正是人們熟睡的絕佳時刻。雖然泗州城的街上已經毫無任何光亮,但是新月喜人,地上白雪皚皚,視線倒也不差。刺骨的冷意讓張殘不自主地緊了緊上衣,同時心中好奇傳天口中所謂的有意思的人。


    傳天沒有說話,張殘也不願冷氣吸入肺腑,自然也是緊閉著嘴巴,緊跟在傳天的身後。


    熟睡中的人們,肯定不會知道半夜三更還會有人於街上行走。想到此處,張殘又好奇在自己睡夢的同時,世界各地怕也免不了發生些什麽不為人知的新鮮事情。由此,張殘想到倘若自己不需要睡眠該有多好,那就能隨時隨地參與其中,不會錯過熟睡時世界的精彩了。


    沒想多久,張殘目之所及,見到了一個削瘦的身影。不知為何,雖然未見其人,但是這個身影卻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到了孤獨。


    走近以後,張殘才認出原來是遊龍幫的幫主季劍豪。


    這個季劍豪最近聲名直下,也就是大多人沒有撕破臉,因此才沒有當麵直呼他漢奸或者走狗。


    季劍豪死白死白的臉上沒有半點健康的氣息,宛似活死人一樣。如果之前沒有見過季劍豪,張殘差點以為傳天要為自己引薦的,乃是來自地獄的白無常鬼。


    季劍豪似乎沒有想到張殘也會一同前來,便朝張殘點了點頭。待季劍豪正欲開口,忽然臉色一變,冷汗瞬間便遍布他那死白死白的臉頰,痛苦之餘,又是忍不住悶哼了一聲。很明顯,他那天下聞名的怪病又發作了。


    傳天卻是笑了笑,饒有興趣地問道:“季幫主飽受病痛折磨,實則生不如死,但是不知因何能堅持到今日,仍要倔強而活?”


    季劍豪喘著重氣,因痛苦而緊皺著眉頭,苦笑了一聲後,聲音低沉地道:“或許是因為習慣?”


    傳天聞言,點了點頭後讚同地道:“這個回答無懈可擊!因為習慣確是一件很神奇很可怕的天性,它能將所有的快樂美滿和痛苦折磨,都變成味同爵蠟般的了然無趣。”


    沒等季劍豪多說,傳天又讚許地道:“季幫主竟然成功地獨自一人來見傳某,倒是更令傳某刮目相看。”


    季劍豪那抽風似的怪病似乎減緩了很多,雖是有氣無力,但仍然欣然道:“能被傳少主誇獎,季某死而無憾了。話說回來,倘若季某連這點都辦不到,又如何敢厚顏尋求與傳少主合作!”


    傳天微笑道:“傳某因何會與季幫主合作,季幫主可以開始說服傳某了。”


    季劍豪哈哈一笑,似乎很久沒有如此高興了一樣,格外開心。他無力卻有神的雙目毫不避讓地與傳天對視,笑道:“傳少主乃是非常之人,自然不會相信季某會效忠於任何人,任由驅使,聽之任之。畢竟任何妄求回報的施恩,結果總是會差強人意,截然相反,並事與願違。所以,傳少主幫季某之後,季某可以無條件的答應傳少主三件事情,如何?”


    傳天微笑道:“倘若傳某把原話告知貴幫的二當家,或許傳某能得到的好處更多,不是麽?”


    季劍豪微笑道:“那便是在下看錯傳少主了。”


    傳天灑然笑道:“季幫主確實沒看錯。但是季幫主仍未回答,傳某緣何要選擇和一個日漸式微,且徒有虛名的幫主合作?”


    季劍豪微笑道:“那便要看傳少主有沒有看錯在下。”


    張殘第一次看見傳天如此奔放的放聲大笑。


    由傳天和季劍豪的對話中不難知道,季劍豪已經淪為“二當家”的傀儡,隻能於其淫威下苟延殘喘。或許是季劍豪的父親在為他遍訪天下名醫,遍尋世間妙藥的時候,無心事務,以至於大權旁落。當然,季劍豪絕不願意一直這麽下去。並且從季劍豪可以值得傳天半夜起身相見,以及字裏行間,張殘更加讚同傳天:這確實是一個“很有意思的人”。


    季劍豪續道:“其實傳少主自然知道,自令師執掌貴教以來,貴教諸多高手各自為王,四分五裂。歩信銳之女步靜小姐,其之所以遲遲未踏足中原,更是因為樂於見到烈教主被眾叛親離,潰不成軍。種種來看,實則傳少主的形式,比之季某好不了多少。”


    張殘似乎已經有些明白季劍豪的為人,便毫無顧忌地道:“假如形勢真如季幫主所說般的水深火熱,如果是我,更會選擇與合江盟合作。合江盟如今雄踞大江,兵精馬壯,財力雄厚,除丐幫外,已經穩坐江湖第二大幫的交椅。季幫主以為如何?”


    季劍豪果然沒有絲毫不悅,微笑道:“合江盟?嶽菱的狀況比之季某更是不如!合江盟的崛起更像是有人在推波助瀾,刻意使之壯大。請張將軍相信季某,合江盟平靜之下,卻是暗流湧動。嶽菱已步入群虎環伺的危險境地,可悲的是,她仍舊不知罷了。”


    張殘知道季劍豪隻是為了增添自己的談判籌碼,才會故意把某些事情無中生有,刻意危言聳聽。但是所謂關心則亂,張殘此刻卻不由自主地相信了幾分。想到嶽菱可能深陷重圍,居然恨不得立刻飛奔至她的身邊,同時她的音容笑貌於張殘腦海中浮現,形象竟然清晰至鮮明的境地。


    傳天微笑道:“季幫主把所有的事情看的都很透徹。”


    季劍豪也是同樣微笑道:“生存於疾病的折磨,更能體會生命之珍貴。痛苦的不斷摧殘,亦更令在下冷眼旁觀到世事之透徹。”


    傳天微笑道:“後會有期!”


    季劍豪笑了笑,重重地點頭:“後會有期!”


    張殘自然緊隨著傳天的身後,稍微走遠之後,便忍不住道:“嶽菱真的很危險嗎?”傳天灑然笑道:“張兄也聽到傳某所處的境地了,為何絲毫不擔心傳某?”張殘哈哈一笑,還未來得及回答,傳天便道:“當人於世間行走,哪怕與世無爭,也免不了受天災人害的威脅。所以,真正毫無危險的樂土,實則便是死後的美妙世界。”


    張殘動了動嘴,沒再說話。卻見傳天走的路不像是回去客棧,訝然道:“我們不回去?”傳天微笑道:“當人於世間行走,即使沒有天災人害的威脅,亦要小心突如其來的橫禍,便如此刻的我們之於齊長老。”<!-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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