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越演越烈,毫無止住的勢頭。張殘忍不住嘀咕了一聲沒有意義的話後,解下自己的衣衫,蓋在了綠蘿的身上。


    看著自己單薄的外套似乎杯水車薪,又忍不住悻悻地道:“經此之後,即便烈日炎炎,張某也要隨身裹緊厚厚的毛襖,以備不時之需。”


    綠蘿聽了這話,忍不住一聲輕笑,亮白的牙齦晃得張殘甚至有些刺目。


    張殘還是沒有敢多看,隻是把她那如虹的微笑深深記在心間,然後又背對著她坐了下來。


    按照常理的話,之前綠蘿經她那個俏婢的口,不僅要求讓張殘遠離,更不願聽到張殘的任何聲音。那麽此刻張殘就該馬上一去不返,並牛氣哄哄地拱手說道:“張某記得小姐對在下的要求,那麽告辭了。自此之後,再不相見,”


    還好,張殘沒那麽矯情,這本書也沒那麽狗血。


    大部分情況下,話說的越絕,其實越代表著在乎。真正的恨與怨,從來都不是能夠那麽輕易說出口的。所以如果有異性衝你大呼:“我恨死你了!”或者說:“我再也不要見到你了!”


    這個時候什麽話都別說,衝過去就是熊抱狼吻,包保兩人重新和好如膠似漆,恩愛更甚。


    同性的話雖不提倡,但是估計應該照樣管用。沒試過。


    “公子剛才咽血了,現在感覺如何?”綿綿的聲音傳來。


    自己剛才吐出又強行咽下的那口淤血,自然沒理由會逃過綠蘿一直在觀注著的眼睛。不過張殘還是沒有想過,綠蘿會主動和自己說話。


    無論是不是自己因為救她使得自己負傷,從而使得她略感歉疚,這些都不重要。張殘隻是看著她關切的眼神,心中一暖,呆呆地道:“還是腥了點,但是沒那麽鹹了。”


    綠蘿甚至都有些哭笑不得,加重了語氣:“我問的是公子的傷勢!”


    張殘這才回過神來,尷尬一笑:“我還以為小姐問得是口感。”


    綠蘿禁不住給了張殘一個無可奈何的眼神,張殘看了,自然心中一片歡喜,又加了一句:“咕嘟一下,特順溜。”


    綠蘿想笑而不能,隻能氣道:“故意的吧?”


    張殘哈哈一笑,然後才看了看陰雲漸布的夜空,說道:“怕是有場雨。”


    綠蘿也看了一眼,確認道:“而且還會不小。”


    張殘呆呆的看著綠蘿凝望夜空的側臉,忍不住脫口而出:“姑娘真美。”


    看樣子綠蘿早就對這樣的情不自禁習以為常,並未有半點異色,隻是用綿綿的聲音淡淡地答道:“再美的賞心悅目,終有月缺花殘。攬鏡自憐歎流年,魚紋密布嘲朱顏。如流水,如笑臉,逝去不再。”


    張殘聽到她語氣中的哀思,又不禁想到剛才在沉香樓裏,完顏無我問她,攬琴之時,所想何人?她答道心無旁騖。但是完顏無我卻又酸澀的表示,她隻是不把完顏無我當作知己傾述罷了,否則如此相思濃濃,怎麽可能心中不動情。


    也不知誰家男兒如此幸運,能得她垂青,惹她相思?


    張殘自然不會碰釘子去問她,又不忍見她意興消沉,便笑道:“小姐說的有道理,越是美麗得女子,越是在衰老時回想過往的美麗便覺得尤其失落。這樣看的話,還不如青春時普普通通,那麽至少就不會因此而黯然心碎。但是換過來說的話,倘若保持永恒的美麗,那豈不是做的太絕,絲毫不讓給他人分毫上天賦予自己的格外青睞?”


    綠蘿看著張殘,稍一思索,綿綿答道:“公子說的有道理!是綠蘿身在福中不知福。”


    然後又略顯溫柔地看著張殘,輕聲道:“感謝上天的青睞。”


    話音未落,天已飄雨。


    張殘道:“上天收到,並說不客氣,這是我應該做的。”


    綠蘿又是一副無可奈何的眼神:“我聽得回答卻是,趕緊幫綠蘿解穴,免得變成落湯雞。”


    張殘哈哈一笑,說道:“那麽張某應該是第一個欣賞到小姐如此窘態的人,這該是特別值得紀念的事情。”


    話雖如此,張殘還是蹲了下來,將綠蘿托起,單手貼在她的後背,以真氣探察她體內何處穴道被阻滯。


    她的身上好香,她的後背好軟。


    從掌間傳來綠蘿身上的溫度與輕柔,張殘試了半晌,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是因為自己溫香軟玉在“懷”,無法保持真氣的凝聚,所以不能衝破穴道;還是因為那人的點穴手法高明,自己無法破解。


    探過頭來,張殘笑眯眯地道:“小姐要不要猜一猜張某能否解穴?”


    綠蘿無所謂地道:“能不能並不重要,但是如果我真的變成落湯雞,公子須在泥潭裏打滾方消我恨。”


    張殘又是哈哈一笑,作者更是憑空變出一個山洞,使得張殘橫抱起綠蘿,便向山洞走去。


    這次真的是溫香軟玉在懷,張殘卻覺得柔軟如輕如無物。


    看著綠蘿清澈毫不扭捏的眼睛,張殘忽然覺得,如果此時自己低頭吻上去,她絕不會有任何抱怨。不過,代價卻是自己徹底絕了在她心中剛剛升起的好感。


    而即使她已經對自己有些轉變,自己仍然是不可能能夠擁有她。


    結局不變,那麽這一吻,算不算很劃得來?


    可惜距離太近,張殘還未定下決心,便不得不把她放在冰涼的山洞裏。這個山洞並不深,地麵也算平整,所以沒有深晦的氣味,倒是遮雨的理想之地。


    聽著山洞外滴滴答答的雨聲,張殘心頭意外的平靜。靜靜聆聽自然,本來就容易洗滌自我。所以綠蘿輕聲道:“公子倒也不像江湖上傳言的那樣寡情絕義,我倒不相信公子對令然的死真的毫無歉疚。”


    張殘哈哈一笑,說道:“小姐麗質天成,所以張某才破例如此對待罷了!換過普通人在沉香樓那般侮辱張某,就算你死上一百次張某也絕不皺半下眉頭。所以,令然死不死,張某真的一點不在乎。”


    說完之後,張殘才看向綠蘿。而看著綠蘿清澈的眼神,張殘不知為何,忽然倦怠疲憊,心中一軟,歎氣道:“看來張某的過往,小姐倒是知道了個大概了。”


    沒等綠蘿說話,張殘低沉地道:“有時候,做錯了一件事,還未等你改過自新,他人的鄙夷和指指點點便接踵而來。我後悔過,但是沒有人給我機會。似乎你做錯了,就得擔負一世的罪名,永生不允許翻身。”


    看著綠蘿,張殘慘然一笑:“我對不起令然。這是自他死後,我第一次道出心中的愧疚。而因為他的死,我麻煩不斷,但是隻能硬著頭皮去很理所當然的麵對指責。其實,我想做個人人敬仰的君子,奈何已經泥足深陷,隻能錯上加錯了。”


    張殘又想起了一件事,說道:“未免麻煩,小姐可否不要告訴他人,我在西湖邊殺了獨孤單?”


    “嗯。”綠蘿算是回答。


    張殘忍不住詫異地看了綠蘿一眼:“但我並不覺得小姐會對這等事姑息無視?”


    “嗯。”


    張殘想了想:“小姐已經告訴他人了,對吧?”


    “嗯。”


    張殘笑了笑,正如自己所言,反正泥足已深陷,哪在乎錯上又加錯。再者,人生若無麻煩,那算什麽人生。去他的吧!<!-1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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