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望著一個昏迷不醒的人,也不知道他人是什麽樣的感覺。想來無論是誰,都是憂心如焚的。可是張殘靜坐在床頭木然望著郜靈萱,心裏卻是異常的矛盾。


    他很想郜靈萱立馬就睜開雙眼,可是卻又寧願郜靈萱一直沉睡下去。


    自己欠她的,這輩子都還不清。雖然,她說隻要自己能夠為唐幻報仇,所有的恩怨都一筆勾銷。可是欠下的就是欠下的,並不會因為原諒,就能夠完全當做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過。更何況,自己還未償還,又欠了她一隻手。


    所以,當她睜開雙眼,首先看到的卻是自己這張臉的話,會不會尤其的失望。


    張殘暗自猜測著,屆時她會是怎樣的反應。暴怒?指責?謾罵?趴桌子扔板凳?哦,估計表現的不會如此激烈,因為經過漫長的昏迷,人會異常的虛弱,哪有力氣去這麽折騰。


    想到即使她眼下醒來,也不會衝著自己大哭大鬧來增加自己的負罪感,張殘居然有一點點小小的欣慰。


    這種欣慰並不是自己能夠逃過了一劫,而僅僅是能將“審判”延緩了些許時間而已,可張殘依然覺得已經足夠了。


    歎了一口氣後,張殘實在忍受不了這個屋子裏沉悶的壓抑感,也為了防止自己繼續胡思亂想患得患失,站了起來,準備出去門外透透氣。而剛剛站了起來,卻聽郜靈萱輕輕悶哼了一聲。張殘頓時欣喜若狂,剛才的種種顧慮早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眼下別說是被郜靈萱劈頭蓋臉罵一頓,就是她白刀子進紅刀子出,他也毫不在意。


    張殘俯下身子,低頭凝視著郜靈萱將她那長長的睫毛,悠悠打開的憔悴樣子。


    她失神了一陣子,才茫然道:“張殘?”


    然後慢慢轉動著眼珠,左右看了一下,又微弱地道:“我不是在做夢嗎?”


    張殘心裏堵得難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聽了這一句後,才輕聲道:“這不是夢,你得救了。”


    她牽起了一個微笑,並不如何清麗,然而卻讓人怦然心動的憐惜:“嗯,我知道這不是夢,因為我的傷口疼得好清晰。”


    張殘禁不住看了她的左腕傷口,心如刀絞,又無地自容,咽了口唾沫,歉疚到連對不起這三個字都說不出來,隻能無言以對。


    郜靈萱卻反過來安慰張殘:“謝謝你救了我。嗯,我又輕了不少。”


    怕是沒有人能減肥到斷手斷腳的喪心病狂的地步,張殘又哪裏笑得出來。默默地取過一杯水,遞到了她幹涸的唇邊,郜靈萱輕泯了兩口後,慘白的臉上恢複了少許的血色。見張殘低頭不語,便笑道:“如果這輩子所承受的痛苦,是為了贖罪上輩子造的孽,想來我怕是快要修成正果了。”


    張殘望著郜靈萱那看淡風雲的神情,無奈地道:“我做了那麽多錯事,現在卻還遙逍法外,看來張某上輩子一定是拯救了世界。”


    郜靈萱望著灑進來的金色溫暖陽光,忽地問道:“我被救出來多久了?”


    張殘想了想,說道:“差不多有七八個時辰,怎麽了,餓了吧?”


    說完之後,張殘就想當然的起身,準備去將飯菜熱一下。完顏傷家裏並無任何家傭,所以張殘自然需要自己動手。這一刻張殘覺得,什麽所謂的男兒不得下廚房這類約定成俗的說法,哪能真的完全將人的束縛得住。當你覺得有必要遵循,它就是法則。當你覺得沒必要,它就什麽也不是。


    哪知郜靈萱伸出了手,抓住了張殘的衣襟:“別走!”


    張殘停了下來,看著郜靈萱。不用說直覺,隻看郜靈萱充滿著複雜的雙目,便疑惑地道:“怎麽了?”


    “坐下來陪我。”郜靈萱定定的看著張殘。


    到底是女孩子,這幾天的經曆,可能真的令她嚇破了膽。張殘便笑了笑,柔聲道:“我就是去廚房一下,馬上回來。”


    而郜靈萱卻依然沒有鬆手,重複道:“別走。”


    張殘心中一軟,又是一疼,便點了點頭,坐了下來。郜靈萱這才有些輕鬆,張殘從來沒有想過,像自己這樣的人,居然也會能給人帶來某些安全感。忽然之間,張殘也不知怎麽,熱血上湧:“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好嗎?”


    郜靈萱根本措不及防,哪能想到張殘會突然蹦出這麽一句話,吃驚地望著張殘。


    然而下一刻張殘不由分說地抓起了她瘦弱的右手,認真地說:“讓我照顧你一輩子好嗎?你不是一直要向我報仇嗎?做我張某人的妻子,張某的後半生,便是你的了。要打要罵,要殺要剮,且憑卿意!”


    郜靈萱仍舊沒有反應過來,張殘朗聲道:“親一下,你便是我的人了。”


    說完之後,張殘吻在了郜靈萱的額頭。


    她的額頭好冰冷,幾乎沒有一絲溫度。可是張殘並不在意,即使她的心如堅冰,自己也一定要將它融化。


    郜靈萱並沒有任何掙紮,一動不動地任張殘攬在懷裏,似乎是認命了一樣,反而以剩下的一隻手,摟住了張殘壯實的後背。


    可以說張殘對郜靈萱沒有任何愛意的感情,但是張殘卻覺得,在良心和責任的驅使下,以此去維護夫妻之間的關係,或許比之“山無棱天地合”的轟轟烈烈,更要持久和牢靠。


    過了良久,張殘鬆開了手,去捧起了郜靈萱蒼白的臉頰。張殘一見之下,險些笑了出來。據說,隻有男性見到令人血脈噴張的動人肉體時,才會情不自禁地流出鼻血。哪知郜靈萱這姑娘,隻是被自己抱了抱親了一口,居然也流出了鼻血。


    隻能怪張殘平時作怪慣了,一時之間,反而先是自戀到覺得自己魅力無窮之大,笑道:“靈萱未免太少不更事了,怎麽居然……”


    說到這裏,張殘才反應過來,問道:“你中毒了?”


    郜靈萱漫不經心地以衣袖逝去鼻血,頃刻間她的雙唇更加慘白:“是啊,那你還要我嗎?”


    張殘沒有回答,反問道:“他們下的毒?”


    “是啊,那你還要我嗎?”郜靈萱重複。


    張殘霍然而起:“我去找他們要解藥!”


    郜靈萱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撲在了張殘的懷中,輕聲道:“已經遲了,別浪費力氣了。”


    張殘心如刀割,顫聲道:“隻要去做,就不遲,我馬上回來!”


    郜靈萱搖了搖頭,雙目再次失神迷離,一抹死灰已經驟現:“我很恨你,你知道嗎?所以讓我平靜地去吧,別令我臨死前對你生出任何感激,我經不起折騰了,也不想有牽掛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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