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因為和談桂文拚了一場,使得張殘現在氣力不濟的話,張殘肯定不願放過這千載難逢的機會,把藤野新上永遠留在這裏。不過現在,隻能遺憾的說時不我待。


    周處正在選劍,以張殘的眼力,看得出周處的武功不在自己之下。他唯一不足的,僅僅是心誌上不太穩定罷了。


    如果說大同府裏最受歡迎的老好人,那必然是周處無疑。這人生了一副菩薩心腸,最是見不得人間疾苦。我們都知道,心軟之人,便更輕易因外界的因素所影響到自身的情緒,這對於一個習武者來說,是致命的弱點。


    就像昨天一樣,周心樂被人擄走,周處一時失措,算是人之常情。但是失措到亂了方寸,並且久久不能平複過來,那就有點說不過去了。


    誠然,習武者也是人,某些人的天性是不可磨滅的。但是如果想在武學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那麽就必須做到心無旁騖,就必須拋卻世俗的七情六欲,看穿所有情感的阻礙和羈絆。否則的話,是不可能做到成為人中之龍的。


    比如說名震整個世界的陰陽仙師、東瀛刀聖以及耶律楚材,他們正是做到了超然,才能如此絕然。


    所以,如果要是拋卻一切因素,張殘相信周處對上藤野新上,十死無生。還好,不用刀的藤野新上,就像是沒有子彈的槍支,其殺傷力小了何止一點半點。以周處的實力,就算輸也不會丟了性命。


    張殘朝著周處點了點頭,示意小心,然後在木小雅身邊坐了下來。


    周處自周長鶴死後到現在,處處不順,心裏的憋屈好像要在這一刻完全爆發一樣,率先入場:“兩年前一別,藤野兄風采依舊!”


    張殘這才知道,原來周處居然認識藤野新上。


    藤野新上一雙細長的丹鳳眼抹過一絲笑意,張殘身邊的木小雅倒是不由自主的羨慕說:“這個男人比女人還漂亮,還嫵媚。”


    藤野新上耳目何其靈敏,聽了木小雅這話,當即盯著木小雅,眸中精光一閃,抹過一絲殺機。


    張殘見狀,想都不想地說:“藤野兄可以把對在下內人的不忿,全都轉到在下的身上,在下擔當得起!”


    藤野新上嗤笑了一聲,淡然道:“很好!那麽就如張兄所言。”


    張殘這才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對因藤野新上目光所攝而臉色蒼白的木小雅說:“他同意了!現在小雅可以放心大膽,繼續說他像個女人了。”


    饒是木小雅剛剛的一絲懼意還未完全消除,也忍不住白了張殘一眼。


    忽然之間,張殘心生警兆。


    後方勁風驟響,張殘駭然之下,下意識的一回頭,隻見宮本滅天一劍刺向木小雅的後頸。


    這一下來得太突然,張殘怎麽也想不到堂堂東瀛少天皇,竟然會這麽不顧身份的搞偷襲,而且偷襲的對象,居然是一點武藝也沒有的木小雅。


    這個關頭,張殘也不去想為什麽宮本滅天的目標,會選擇木小雅。因為他要考慮的,是怎麽化解木小雅的生命危機。


    經過談桂文的那一戰,張殘此刻早已經油盡燈枯。當然,即使在全盛的狀態下,張殘也絕不敢以空手去抵擋兵刃在手的宮本滅天,更何況張殘現在力不從心,更何況這是宮本滅天的偷襲,更何況張殘現在還是在坐著。


    值此關頭,間不容發。張殘也不知道怎麽想的,純粹是下意識般,左掌疾拍宮本滅天的長劍。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如果宮本滅天這一劍的目標不是木小雅而是張殘的話,張殘肯定不可能做得到如此輕易,便以空手格擋住了宮本滅天的劍招。


    哪知掌劍相交,張殘登時心中一片冰涼。


    宮本滅天哈哈一笑:“關心則亂!張兄中計了!”


    宮本滅天看似一往無前的長劍,使用的竟然是卸字訣。張殘一掌拍在了輕飄飄、毫無力道的長劍劍身,卻因為用力過猛,平衡頓失,左手按在了地上。


    像是算準了時機一樣,宮本滅天恰好此時長劍回轉,反向橫削,斬向張殘的肩膀。


    若非狀態不在,張殘斷不可能會因用力過猛而失去平衡。若非心切木小雅,宮本滅天所偷襲者是張殘自己的話,縱然張殘絕對會落入下風,並不見得會有躲不過的“斷臂”危機。


    也直到這一刻,張殘才明白過來,宮本滅天的目標根本不是木小雅,他純粹是以木小雅作為牽絆張殘的繩索。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融合在張殘左臂之中的無字天書即河圖。


    長劍滑過,下一刻,張殘隻覺得一陣劇痛自左肩蔓延至全身。


    然而張殘卻驚覺,自己的左臂猶在。


    當長劍斬在張殘左肩之時,張殘分明的聽到了一陣金鐵交鳴的聲音,自己的左肩,似乎練成了少林派第一神功“金剛不壞”般,完好無損。而宮本滅天的那把長劍,卻發出一陣讓人直欲磨牙的慘叫聲,被震得化為了點點碎片。


    張殘還沒有驚喜多久,左肩的劇痛驀然間加深了何止數倍,張殘隻覺得全身像是要被撕裂般一樣,根本不能忍受的慘叫了一聲。


    一道金光自張殘的左臂內飛出。


    宮本滅天本來不可置信的神色,又被喜色上湧:“成功了!”


    在所有人反應過來之前,宮本滅天將無字天書抓在手中,然後朝著藤野新上喝道:“走!”


    這一切發生的實在太快了了,直到現在,藤野新上才回答了周處的話:“周兄千萬不要忘了,你能活到現在,是令師姐替你身擋七刀之故,你該愛惜自己的生命。”


    周處哈哈一笑,昂然道:“正是因為在下一刻也不敢忘懷,所以才絕不可能任由老兄離開!”


    看樣子周處正要動手,然則藤野新上一個翻身,躍至牆頭之上,傲然看著周處:“當時在下刀法初成,不可自控之下殺了生平之中唯一的一個女人,所以今日才放過周兄,下次在下,絕不是這般好說話了。”


    藤野新上臨走之前又看了張殘一眼,淡然一笑,這才離去。


    木小雅像是嚇傻了一樣,呆呆的看著張殘。張殘見狀趕忙抓住她的雙臂:“你沒傷到吧?”


    她終究是個不懂半點武藝的普通弱女子,宮本滅天的那一劍雖然隻是虛招,而張殘雖然也肯定宮本滅天沒有使出什麽暗勁,不過還是探出真氣探視了一番。


    木小雅看著張殘,不悅地說:“你竟然背著我藏了這麽多私房錢!”


    張殘聽了這話心神一蕩,一身真氣登時就此被消散,轉而黑著臉說道:“這什麽時候了,居然在意的是這個!”


    “快說!剛才那些金子是幾兩?”


    最早的時候,在鬼手老人將河圖贈予張殘時,便告訴張殘它叫“金闕頁”,又名無字天書,倒是沒有告訴張殘,這便是鼎鼎大名的神器河圖。


    它的材質也確實是一種很特別的金子,張殘當時還在想,等到哪天山窮水盡實在沒辦法的時候,便把它典當出去,至少也能換點錢花。


    現在木小雅這麽一說,張殘不僅心疼而且肉疼,喃喃地說:“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兩!”


    木小雅點了點頭:“嗯,待會兒回屋給我打個欠條。”


    張殘急了:“你這是趁火打劫!”


    那姓李的老頭這時又開始了喋喋不休:“周公子,我們的事情好像還沒有解決。”


    周處當真是好脾氣,這要是張殘的話,真的一劍就把這些喋喋不休的蒼蠅腦袋給削飛了,而周處看上去便一腔的怒火,卻還是沉聲道:“李叔叔放心,今晚之前,必定會把這些拖欠的銀兩送到貴府之上。”


    既然在這麽多的人麵前有保證了,那自然是沒什麽大的問題了。這李姓老頭也是滿意的點點頭,然後又說道:“那麽,接下來我們是不是商量一下漲租的事情?”


    “什麽?”周處忍不住叫道。


    那李姓老頭理所當然的說:“最近城裏風言風語不斷,導致柴米油鹽的價格一路上漲,我們這些老家夥又無多大的勞動力,隻能靠著這點微薄的租金度日……”


    說到這裏的時候,他便停了下來,當然,他的意思已經表達的很清楚了。


    周處深吸了一口氣,壓製著心中的怒火:“過了今日,我們再商量此事可行?”


    “這個……”李姓老頭一臉的為難,“其實是這樣的,現在已經有不少商家找到了我等的頭上,他們也開出了豐厚的價格。老朽也是看在你我多年合作的份上,才沒有在租金未到帳的那天,直接和這些人合作。所以賢侄,是不是這件事情盡快解決是好?”


    周處沉著臉,正欲說話,張殘卻再也坐不住,邁步上前,笑著說:“他們找到了你們的頭上?”


    “是啊,怎麽?”那李老頭仰著臉,歪著脖子看著張殘。


    張殘笑著說:“那就讓他們接著找吧!”


    “不可!”周處叫道。


    然而張殘已經一劍將那李老頭的首級削了下來。


    在場之人有不少的普通人,哪見過這樣血腥的場麵,紛紛驚聲尖叫,有的還嚇得當場就跑出了萬利商會。


    張殘卻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一樣,笑眯眯的看著剩下的那十幾個人:“咱們現在,能好好商量一下租金的事情了麽?”


    那些人麵如土色,瑟瑟發抖的看著張殘,被嚇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張殘皺眉道:“你們剛才那活潑勁兒呢?咋滴忽然沒了?接著唱啊跳啊跑啊叫啊!”


    談桂文這時又走了出來,朝著張殘淡淡地說:“張少俠此事做得有些欠妥吧?”


    這批人先不講人情,張殘才不講道義。不過嚴格來說的話,是張殘做得過分了點。但是張殘哪會放在心上,也並不作答,反問道:“如果在下沒有猜錯,前輩今天是故意設下這個局,然後激在下向您老挑戰,待消耗了在下的體力之後,方便宮本滅天搶奪在下的寶物,對吧?”


    談桂文漠然掃了張殘一眼,淡然道:“絕無此事。”


    而談桂文的眼眸中,卻沒有半點掩飾,分明在告訴張殘:“是又如何?”


    張殘點了點頭,又問道:“前輩可知,宮本滅天他們搶走的究竟是什麽東西?”


    談桂文想都不想的說:“或許是什麽藏寶圖吧!拓跋俊然死後,不是留下了一批豐厚的寶藏麽。”


    “原來他們是這麽說的!”張殘嗤笑了一聲,“你真的老糊塗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犯下了彌天大罪!”


    談桂文有些意外的看著張殘,忍不住問道:“那究竟是什麽?”


    踢踢踏踏一群軍兵走了進來,正是溫拿帶隊,見了張殘,他也是無奈的一笑,然後一揮手:“帶走!”


    張殘這麽大庭廣眾下殺了人,而且殺的隻是個普通的地主,衙門自然不會坐視不管。


    當然,誰不知道張殘的嶽父大人正是城主,所以這些衙役也都很客氣,連碰都沒碰張殘一下。


    張殘笑了笑,朝著談桂文說道:“談前輩不準備把令郎送出去大同府嗎?”


    談桂文回了回神:“張少俠有話直說,何必繞圈子!”


    “再不送出去的話,就沒有機會了。”張殘眨了眨眼。


    然後挺胸闊步,一路龍行虎步,最後進了牢門。


    “晚上放我出去,我有點事情要辦。”張殘對溫拿說。


    溫拿不善言辭,當下爽快的點了點頭。


    在周長鶴順利下葬之後,木小雅和周處雙雙前來,兩人倒是一點也不擔心張殘的安危。所謂的天子犯法與庶民同罪,大家都知道是怎麽回事。所以在木切紮一手遮天的大同府,要以官方的方式處決張殘,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夜半時分,張殘隻身來到胡家老宅。


    “張兄太大意了!竟然這麽不小心丟掉了河圖。”金倩有些惋惜的說。


    張殘心裏正是因此而懊惱,不過他顯然不是為此事而來,便將這些瑣事拋之腦後:“金姑娘不是說要幫張某坐上萬利商會的頭把交椅麽?現在,我們可以開始第一步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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