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張某沒猜錯的話,金軒麟近日就會返回高麗,再無心留在上京。剛才他甚至都不願多有一刻的停留,不然他臨走之時,就不會在看我的眼神中隻有殺機,卻無殺意。”


    完顏傷提醒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若是金軒麟鹹魚翻身,他日再來我中土的時候,肯定會對張兄展開更為猛烈的報複。”


    張殘失笑道:“他能活著再說吧!沒有河圖,真龍之血也已經消失,如果再不能和索琳聯姻,那麽金軒麟此次的中原之行,可以說得上是一敗塗地。”


    轉而繼續笑著看著完顏傷:“這樣的空手而回,想來他也再不能保得住岌岌可危的太子之位。儲君之爭何其凶險,他那幼弟沒理由給他留下一條活路。”


    “完顏大人,張大俠!”


    一個端莊得體的小廝走了進來,手上拿著一張大紅的請柬,恭恭敬敬地朝著張殘和完顏傷問好。


    完顏傷將請柬接了過來,掃了一眼,又轉而遞給了張殘。


    張殘也接了過來,掃了一眼,又還給了完顏傷:“原來是這樣!”


    待那小廝走了以後,張殘才麵不紅心不跳地問:“上麵說什麽?”


    完顏傷失聲道:“你不是看過了嗎?”


    張殘若無其事地說:“誰認識你們金國這些蝌蚪一樣的字!”


    那不用問,剛才的那句“原來是這樣”一定是張殘為了表現自己的淵博,而裝出來的。


    完顏傷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道:“慕容飛剛剛求婚曼妮成功,慕容府便大張旗鼓,邀請我們今晚去參加訂婚成功的宴席。”


    張殘不知道金國的風俗,隻好嘟囔了一句:“這速度也太快了吧,昨晚的事情,今天就來慶賀!”


    完顏傷微笑道:“這種兩個超強的家族結合,自然巴不得在第一時間裏就讓天下皆知。”


    轉而他眯起了眼,有些憂慮地說:“上京城的勢力平衡,徹底被打破了。”


    張殘也點了點頭,語氣中終究有些不滿:“早該將皇甫家一網打盡的!”


    如果是之前的話,張殘肯定樂於見到金國的內憂外患。但是自從親眼目睹親身經曆了蒙人軍隊的凶悍之後,他已經把金國的命運和大宋的命運聯係到了一起。


    在蒙古平定和統一整個北方之前,金國是蒙古最大的敵人,因此金國算得上是大宋最後的壁壘。如果連它也淪陷,大宋就會直接麵對或許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異族入侵。


    完顏傷苦笑了一聲,張殘說完之後,也是生出了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感覺。


    說到底,大同府算得上是失在了張殘的手上。若非如此的話,金國皇帝沒有後顧之憂,就能拿出魄力大刀闊斧的將皇甫家趕盡殺絕。


    完顏傷看著張殘有些自責和懊惱的神色,拍了一下張殘的肩膀:“現在說什麽都遲了!專心應對眼下和未來,才是正理!”


    張殘重重地點了一下頭。


    他必須將之前的種種失利全都忘卻,因為事後的懺悔,從來都是於事無補的。他也必須不斷的提醒自己,要步步為營,並慎重謹慎,再不能犯下自己之前的那些幼稚可笑又無腦的錯誤了。


    活了二十多年,他還是第一次感覺,時間是如此的緊迫,很不夠用。


    他隻能希望,任何不利於金國和大宋的計劃,盡量來得慢一點,好令他以及所有誌同道合的人,能做出更為充沛的準備。


    “今晚張兄也去?”


    完顏傷見張殘臉色難看,他也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便隨口問了一聲。


    “為什麽不去?”


    完顏傷幹笑了一聲:“昨晚曼妮明顯對張兄生出惱恨,我是怕她會在今晚的宴會上,乘機向張兄發難。”


    張殘搖了搖頭:“絕對不會!曼妮又不是傻子,若是今晚偏要和張某過不去的話,無論慕容家還是皇甫家的臉上,都會顏麵無光。”


    完顏傷讚同之餘,卻以一種古怪的眼神看著張殘:“張兄似乎真的蛻變了!”


    張殘微笑了一下,並沒有回答。


    自昨晚聶禁差點死在自己手上之後,張殘也覺得自己似乎一下子成熟了很多。


    不斷的生長伴隨著每個人的一生,而真正的成長其實隻需要短短的一瞬。


    比如說剛才完顏傷所說的,要是皇甫曼妮成績刁難自己怎麽辦。若是按照張殘以往的“幼稚”,他肯定不屑地回答:她敢和自己鬧,自己就敢把她身上哪個隱私部位有痣的事情“公告天下”。你敢無恥我就敢不要臉,誰怕誰。


    而現在,張殘卻會分析她做此事的目的,以及能夠給她帶來怎樣的利弊。


    同一件事卻用不同的思維方式去思考,豈不證明一個人已經有了本質上的改變。


    “完顏公子,張********蘿那特有的柔柔的音色在回蕩,一時之間連空氣似乎都為之一新。


    兩人答應之後,張殘問道:“綠蘿小姐是要向小慧辭行嗎?”


    金軒麟即將離開上京,綠蘿又說過會和金軒麟結伴往高麗一行,那麽她來和陪伴她多年的小慧辭行,再正常不過了。


    綠蘿雖然意外了一下,不過隨即便點了點頭,然後向小慧的屋子方向走去。


    “我讓完顏兄幫忙準備的東西呢?”


    金軒麟此次一去,前程凶險異常,張殘就算沒答應小慧,也不可能放任綠蘿陪著她置身虎口。


    最早的時候,張殘還想著扮演一次江洋大盜,幹脆先把綠蘿關上幾天。


    不過看樣子眼下的時間有些緊迫,那幹脆就實行b計劃。


    完顏傷轉眼從屋子裏拿出一個小瓶子,低聲道:“張兄放心,這種獨門秘藥隻會讓綠羅小姐渾身乏力,難以承受舟車勞頓的顛簸之苦。安安穩穩的好好休息兩天,便完好如初,不會給她帶來哪怕一丁點的傷害。”


    張殘聽了卻是忍不住笑著說:“老哥最後的一句是多餘的!我曾經確實為綠蘿姑娘動心過,而且不止一次。但是現在張某對她,除了質樸的友情和答謝她救命之恩的感激外,再無任何旖旎的念頭。”


    看著完顏傷狐疑的眼光,張殘微笑道:“很奇怪是吧?感受著小慧腹中的胎兒一天天的成長,張某真的覺得,曾經所竭力追求和夢想的東西,與之比較起來,完全失去了重量。”


    這次張殘敲了敲門才走了進去,一進屋就見小慧和綠蘿兩人的眼睛都有些通紅。


    綠蘿將一縷調皮的秀發捋到晶瑩飽滿的耳珠後,才朝著張殘歉然道:“又擾亂了小慧的情緒了。”


    張殘笑了一下:“離恨恰如春草,更行更遠還生。兩位天仙姊妹情深,張某隻會為此動容。”


    然後背著她們二人,將手中的藥粉一邊倒入了一隻杯中,一邊道:“再說,喜怒哀樂正是人之常情,也是人之天性。就算再得道的方外之人,也隻是看破了其本質,絕不可能將之徹底泯滅。該哭不哭,該笑不笑,做人又還有什麽樂趣。”


    這藥粉果然是入水即化,也不枉張殘擔心之餘故意多嗦了幾句。


    端著兩杯水,張殘自然不會白癡到搞出什麽烏龍事件,親眼見綠蘿輕抿了一口後,雖然他的神態不變,但是精神卻放鬆了不少。


    “綠蘿回來再見到小慧的時候,小慧一定是白白胖胖的,不然,定不饒你!”


    綠蘿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其實之前這樣的話,綠蘿已經說過一次了。她絕不是那種喜歡婆婆媽媽的人,所以為了小慧破例,也足以見到小慧在她的心中之重。


    張殘倒不是為了綠蘿在打包票,而是純粹出於自身的責任感,才由衷地說:“綠蘿小姐放心,張某若是讓小慧受到哪怕一點的委屈,把頭割下來給您當球踢!”


    “啪!”綠蘿的兩隻玉手一拍,欣然道:“那就這麽定了!”


    張殘不由叫道:“不應該客氣一下的嗎?”


    眼見那杯水綠蘿已經喝下了大半,這才徹底放下心來,也識趣的把空間留給了她們小姐倆。


    站在院子裏沒多久,小慧隔著房門叫道:“張殘!”


    張殘心知肚明怎麽回事,便推門而入,看著精神好像極其不振的綠蘿,訝然道:“啊!天哪!這是怎麽回事!”


    隔著幾道牆的完顏傷咕嘟了幾口酒,用不高不低,但是以張殘的耳力肯定能聽到的音量嘟囔:“啊!天哪!這演的還真像!”


    張殘肚子裏一頓臭罵,小慧卻是著急地說:“小姐說她頭暈,你快帶她去看看郎中!”


    張殘重重地點了點頭:“娘子放心,照顧娘子的好姐妹好閨蜜,是天下所有丈夫都義不容辭並不可推卸的責任與義務!”


    說完之後,張殘又怕小慧擔心受怕,真的動了胎氣,便朝著她笑了笑,又把眼睛故意看了下綠蘿剛才的杯子。


    小慧頓時就愣了一下,也明白了這是張殘為了不讓綠蘿動身去高麗所導演的一場好戲。明白歸明白,她還是又關切的做了一個詢問的表情。


    張殘笑著說:“娘子放心,小姐肯定會沒事的!”


    小慧這才長舒了一口氣,轉而也掛起了一絲笑意,朝著張殘做了一個鼓勵的手勢。


    防火防盜防閨蜜,就傻傻的綠蘿什麽也不知情,還硬是撐起最後一絲精神和力氣,低聲道:“小慧你好好休息,不,不用管我。”


    太感人了。


    張殘一邊暗自搖著頭,一邊扶著綠蘿往外走。


    “怎麽回事?綠蘿小姐怎麽了?”


    駐守在門外的兩名護衛見張殘扶著綠蘿出來,當即神色大變。


    綠蘿名滿天下,誰人不知?所以,任何的癡心妄想,肯定和他們這些護衛無緣。但是綠蘿生性隨和,待人又謙誠,那麽縱然不對綠蘿癡心妄想,他們也會毫不猶豫的為綠蘿付出自己的生命。


    美好的東西,本來就容易被破壞,也本來就吸引人去保護。


    張殘微笑道:“綠蘿姑娘忽然感覺不太舒服,有些頭暈目眩罷了。”


    兩名護衛緊張的臉色這才有些緩和,卻是依舊不滿的看著張殘攙扶著綠蘿的玉臂。


    “事出有因,諸位見諒,在下豈能配得上這般天仙一般的玉人。”經張殘這麽一解釋,再加上他的內人小慧本來就是綠蘿的貼身丫鬟,兩名侍衛的臉色才好看了一點。


    一頭銀發的老郎中,閉目為綠蘿診脈之後,點了點頭:“諸位放心!這位小姐隻是心事太多,憂心憂患睡眠不足,才引發的一時頭暈目眩罷了。回去令她好好休息三五天,便可安然無恙。”


    “可是,我們小姐今晚要遠行啊。”


    張殘沒有說,倒是那個麵色稍黑的護衛補了一句。


    “胡鬧!”神醫吹胡子瞪眼,“這種情況怎麽能遠行?正虛弱的時候吃了風吃了寒又飲食不規律,很容易落下難纏的病根!”


    後麵的幾句,這不是坐月子嗎?張殘其實有些茫然。


    但是誰敢置疑神醫的權威。


    在他不留情麵的斥責聲中,三個大男人都不敢吐露哪怕一個字的不滿。不過這樣的唯唯諾諾,倒是令三人互視了彼此之後,又全都會心一笑。


    至少,證明了三人都是真心關心著綠蘿健康的“同一陣營”的人。


    “別走!”


    綠蘿也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又抓住了張殘的胳膊。


    張殘自然不會失禮到坐在她的床上,便半彎著腰問道:“怎麽了?”


    明知道那些藥粉傷害不到綠蘿,但是看著她如黃紙的難看臉色,張殘還是忍不住有些揪心。


    “聶禁的武功,究竟有多高?”綠蘿閉上了眼睛,喃喃地問了這麽一句。


    張殘看著她強撐著鄭重其事卻又萎靡不振的樣子,柔聲道:“你並不是武林中人,所以聶禁的武功有多高,是很難給你解釋清楚的。”


    “你,能不能幫我問一下聶禁,清揚是不是被他當場就刺殺的?”


    綠蘿俏目含淚,可憐巴巴的看著張殘。


    張殘卻疑惑地看著綠蘿:“這話是什麽意思?”


    綠蘿張了張嘴,卻已經倦怠到一個字也說不出來,轉而熟睡了過去。


    張殘又看著她的睡姿好久好久,才推出門外,替她關上了房門。


    兩名護衛自然一左一右把持著,穩穩的守護著心中最深處的那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張殘和他們相視一笑之後,就此離去。


    綠蘿似乎對完顏清揚的死有疑慮,但是現在聶禁不在,張殘也沒辦法當麵問個清楚。


    想到聶禁,張殘不由生出一絲掛念:也不知道他現在怎麽樣了,醒過來了沒有。但是一想到當聶禁醒過來後,卻發現他自己的武功大退並幾乎再無任何進步的絕望臉色,張殘又寧願他一輩子都不要醒來。<!-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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