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麽一刻,張殘被嶽菱的婆婆媽媽說得急了,他還真想跳起來翻臉動手,幹脆一劍宰了這娘兒們得了!


    “咚咚咚”


    有人敲門。


    這個聲音,張殘忽然看到了一些解脫的意味,就像是老百姓看到紅軍、特務逮到地下黨那樣,喜出望外的叫道:“有人敲門!”


    嶽菱似乎意猶未盡,甚至有些戀戀不舍的看了張殘一眼,然後才不滿地轉向了房門:“什麽事?”


    這語氣轉變之快,同樣令張殘大呼神奇!


    她在朝著張殘喋喋不休嘰嘰喳喳的時候,就像是個麻雀歡快的叫喚著,語速很快,聲色也顯得有些明快。


    而在問向敲門之人時,她的語速又不快不慢。而且聲線顯得十分的清冷,給人一種很明顯的距離感,也在字裏行間,透露出一種高不可攀的冷豔。


    “啟稟幫主,刑堂已經準備好了!”


    “嗯,知道了。”


    嶽菱不疾不徐地回了一句,待門外再傳來一聲屬下告退之後,她才猛地轉頭望著張殘,盯著張殘的臉一眨不眨。


    “有話好好說!”張殘伸出手掌,做了一個打住的手勢。


    “我今晚請你喝酒吧?”嶽菱笑眯眯的看著張殘。


    張殘想都不想的搖頭拒絕,膽戰心驚的說:“張某內傷未愈,不能飲酒,嶽姑娘的美意,張某心領了……”


    “那就一起吃飯吧!嗯,既然你同意了,那就這麽定啦!”


    我他媽同意什麽了?我什麽都沒說好不好?是你一錘子的買賣,隻許你坐地起價,不許人落地還錢好不好!


    不用問,嶽菱請吃飯喝酒,那都是幌子。


    她隻是平時必須要保持著一貫的高高在上和清冷,缺少了一個可以傾述的朋友罷了。


    而她之所以對張殘這麽不設防,張殘猜測,十有八九,是因為自己是傳天的朋友。


    而且,自己或許更是傳天唯一的朋友。


    所以,嶽菱把所有的不滿和怨氣,都一股腦兒砸在了自己的臉上,其實更像是一種錯覺宛如她把所有的不滿和怨氣,都傾述給了傳天一樣!


    倒不是張殘不願意替傳天委屈一下,他隻是在想:你給錢了嗎!!!


    “要不,你陪我一起去刑堂吧?”嶽菱穿好了大衣,臨出門前,又轉過身,有些希冀的看著張殘。


    “我又不是合江盟的人,去觀刑好像有些不妥吧?”


    “沒事,你現在算是合江盟的有功之臣,並不礙事呢!”


    嶽菱越是邀請張殘,就越是讓張殘情不自禁的想起了“請君入甕”的這則典故。


    他還真怕跑進刑堂,被一群刀斧手給五花大綁起來。


    沒辦法,這一刻張殘真的腦洞大開,想象力發揮到了極致:會不會是嶽菱思念傳天成疾,又苦於無法見到傳天,所以嶽菱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把作為傳天唯一朋友的自己,給禍害了?這樣一來,至少能讓傳天對她懷恨在心,也有可能傳天會為了自己報仇,尋上門來……


    反正,不管最後結果怎麽樣,哪怕她真的被傳天給殺了,但是她最終還是見到了心上人。


    可惜的就是自己了!


    張殘越想越有可能,而嶽菱卻沒有注意張殘的臉色,隻是用很憂傷的語氣說:“實在不願意看到他們被用刑!可是,我也沒有辦法呢!”


    也不知為何,張殘更加想到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這句話。


    她現在處在這樣的位置上,肯定做了很多很多,她根本不願意做的事情。


    關鍵還在於,她也沒有一個合得來的傾述對象。


    誠然,嶽菱或許有很多閨蜜,但是異性相吸,是亙古不變的道理。不得不說,有些心事,和異性傾述的感覺,肯定不同於和閨蜜的那種感覺。


    然而無奈的是,除了傳天,世界上的所有男人,嶽菱都懶得去看。


    她現在希望張殘能夠陪著她,也不過是把張殘看做了傳天的影子。


    不然的話,怎麽可能容忍張殘,在她的房間裏舒舒服服的養傷睡覺?


    “好啊!一起去!”張殘微笑著,他確實狠不下心去拒絕。


    “哦對了,我的朋友呢?”


    嶽菱走出房門,就像是換了個人似得,蓮步輕移,自有一派雍容華貴。


    很難想象女人的變臉之快,剛才還是一個嘰嘰喳喳歡快的小鳥兒,現在又成了一朵雪白而又高冷的銀狐了。


    哈,確實是一朵銀狐!反正,這就是張殘潛意識中的第一反應。


    “他們在另一艘船上,放心,我不會虧待他們的。”嶽菱淡淡地說了一句。


    好吧,反正知道了嶽菱在演戲,張殘也就幹脆不再說話,好好的配合她的表演。


    張殘雖然沒有看見整艘船的格局,但是他卻可以肯定,這艘船尤其的巨大。走了五十步,才在內艙中走到了頭,然後又下去了船的底艙。


    跟在帶路的幫眾身後,張殘隨著嶽菱走進了刑堂。


    跪在地上的,不是別人,就是張殘之前坐的那艘船的船長那個油頭粉麵的青年。


    當時東瀛人來犯、那艘船被撞破進水,即將沉沒的關鍵時刻,張殘隻能說這個哥們,表現得真的不能再糟糕了!


    事後他被問責,真的是太過於正常,太過於自然的事情了。


    “幫主……幫主饒命!幫助饒命!”


    這家夥一見到嶽菱,就磕頭如搗蒜,別說嶽菱本人了,連張殘這個外人看上去,都覺得好生尷尬。


    而其餘的合江盟幫眾,見這家夥在張殘這個外人麵前,也表現得如此不濟,真的是把合江盟的臉麵和威名,丟的是一幹二淨。


    在坐的有兩個稍微上了年紀的合江盟元老,更是直接羞慚得幾乎無地自容。


    張殘還真的害怕會被滅口,攤了攤手,用很肯定的語氣說道:“諸位放心,今天在這裏發生的任何事情,晚輩絕不會透露出半個字出去!”


    反正進都進來了,再故意退出去的話,更是有話也講不清了,所以張殘幹脆就厚著臉皮,坐了下來。


    別的不說,至少張殘這句話還是有效果的,君不見好幾個合江盟的掌權者,臉上都顯得放寬了好多好多。


    “褚大寶,你可知罪?”


    嶽菱坐下之後,便不疾不徐,不含任何感情的問了一句。


    “屬下知罪,屬下知罪,求幫主饒命,求幫主饒命!”


    這個褚大寶就差哭出來了,由於張殘也不清楚合江盟的幫規是什麽,想來這種“嚴重失職”的罪名,應該是不致人死地的。


    不過也說不準,因為有些幫派,尤其是魔教,其內部的規定之嚴苛之殘忍之殘酷,是遠超人的想象的。


    而看著這家夥不住求饒的樣子,張殘還真的有心想勸告他一句:“做錯要承認,挨打要站穩!”


    不過想了想,他還是沒有說出來。畢竟他終究不是合江盟的人,出現在合江盟的刑堂裏,已經算得上很例外的樣子了。那麽就算他張殘是合江盟與東瀛武士此戰的恩人,若是隨意插手到合江盟的內部管理中,肯定會顯得多手劃腳,也有持恩挾寵的嫌疑。


    因此,張殘就一動不動的坐著,像個老老實實的乖寶寶一樣,一言不發,連表情也都很吝嗇的表露出來。


    “昨晚那一戰,因為你的愚鈍和失職,直接折損了我合江盟三十七名兄弟,你可知罪?”


    嶽菱坐在幫主之位上,雖然並沒有特意的居高臨下,但是依然把跪在她足下的褚大寶,反襯得尤其渺小,也格外的卑微。


    “幫主……幫主大人……小的知錯,小的認罪!求幫主放過小的一條性命,求求您啦……”


    褚大寶也剩下向嶽菱求情了。


    這也難怪,昨晚之戰,究竟損失了多少人手,張殘並不知道。但是他可以肯定的是,不論哪個門派,因過失和無能為力,直接害死了三十七名同門手足,那麽除了一死,真的沒有第二條可行的路了。


    場麵很安靜,隻有褚大寶口齒不清的求饒聲,和他磕頭如搗蒜的撞地的砰砰聲。如果細細去聽的話,當然也能聽到他因為瑟瑟發抖,而上下牙關微微觸碰的微弱聲音。


    良久之後,嶽菱問道:“褚兄弟,家裏還有一名幼子,對嗎?”


    褚大寶麵色如土的看著嶽菱,他呆立了良久,最後才絕望地點著頭:“是……是,是有一名幼子……”


    “嶽菱會吩咐下去,幫褚兄弟好好將他撫養成人的。”


    如同一開始那樣,此時嶽菱三言兩語就取走了一條性命,她的語氣,依舊顯得很清冷,很高貴,也顯得很無情。


    “拖下去!”


    旁邊早就看不下去的一名白發長老,在聽到嶽菱宣判褚大寶死刑之後,忍無可忍的叫了出來。


    “照顧好他的家室。”


    嶽菱再度吩咐了一聲,一臉的清冷,率先走出了刑房。


    張殘自然跟在她的身後,但是說老實話,他知道嶽菱心情肯定極為不爽,還真的有心想著能躲多遠,就躲多遠……


    不過嶽菱一直以來,遇見什麽不順心,都窩在心裏,看著她托腮坐在梳妝台前一語不發,張殘咳嗽了兩聲,還沒說話,嶽菱便斜睨張殘一眼:“有話就說,我耳朵又不聾,整這些幺蛾子做什麽?”


    張殘打了個哈哈:“要不,去喝點酒?”


    “我又不想喝酒了!”嶽菱淡淡地說。


    “哦?”張殘挑了一下眉毛,“那你想做什麽?盡管說出來,張某有求必應!”


    說完之後,張殘又想起了什麽,正色道:“別說什麽要見傳天!他神龍見首不見尾的,我也沒地方找他去!”


    嶽菱本來還洋溢出幾分笑意的臉,登時又沉了下去,不滿地說:“那還說什麽有求必應!”


    “除了傳天,你就不能有點別的追求?”張殘苦笑著說。


    “除了傳天,我確實沒有什麽別的追求。”嶽菱又托著下巴,呆呆地望著鏡子中的她自己。


    這一刻,張殘忽然有點好奇,比如說像嶽菱這種級別的美女,她在望向鏡子中的自己時,會不會產生什麽自我陶醉?


    “有沒有想過自己的以後,會是怎樣的一種生活?”張殘開口問道。


    這個發問,顯然引起了嶽菱的一番思考。


    她的眉毛又細又長,微微有些緊蹙的時候,看上去更像是斜飛入鬢,顯得英氣十足。


    一時之間,張殘看到她如此俏麗的樣子,要說不被這份美麗而怦然心動,那真的是在說謊。不過下一刻,他又趕忙將這些雜念拋到了腦後。


    因為據他多年的經驗,但凡和他扯上關係的女子,最後都無一善終。


    張殘很不信什麽江湖術士的卜掛算命,但是這一刻,他還真想去問一問自己的姻緣,他也很想知道,最終陪自己走到生命盡頭的伴侶,會是誰。


    會是婉兒麽?


    臨安城眼看在即,思念婉兒的感覺,也更甚了。


    自己離開她這麽久,也不知道她現在過得好不好。


    “再過兩年,我會讓出這個位置,找信得過的屬下,替我好好的打理父親留給我的江山。至於我麽……唔!我應該會找一個小山窩,搭上一間茅草屋,平時種些花,養些草,遠遠的離開這個紅塵。”


    嶽菱想著想著,嘴角還逸出一抹淡淡的笑。


    其實嶽菱本人生的很溫柔,尤其她的嘴角,天生微微上翹,看起來,就像一個活潑的鄰家小妹一樣,永遠掛著似水般的笑意。


    不過因世事的無奈,和躲不開的責任,她的這種“天生自帶”微笑的特質,也慢慢的幾乎消失不見了。


    嶽菱憧憬的生活,算得上很悠然,也很閑適。不過張殘還是笑著說:“你還這麽年輕,怎麽心態卻如此的老氣橫秋?哈!遠離紅塵,哈哈,遠離紅塵,蠻有意思的說法!”


    “不然的話,我該怎麽辦?”


    嶽菱猛地轉頭望著張殘,她的美目中竟然浮現出些許霧氣:“你也知道,他那麽優秀,江湖中到處都是他傳說!我隻有遠離紅塵,才不會聽到他的名字,才能夠不被這麽令人痛苦的思念所折磨!”


    一行情淚,順著嶽菱光潔嬌嫩的臉上滑落在地。


    張殘還沒說什麽,嶽菱揚了揚手中的一小張書信:“呶!你的好兄弟帶著莫歲寒,把人家天竺的神廟給拆了,搶了神廟下的鎮國之寶月之石,又再度不知所蹤!”<!-1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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