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青寒女帝歎了口氣。


    “要不是那次聽你說的去了趟炎龍大陸,我也不會認識白兒他那混賬父親。”


    “好了妹妹。”青寒女帝捉著女子白澤卻冰冷的素手。


    “咱們姐妹倆,便不想這些不開心的事了。”


    女子,點了點頭。


    但那雙素手中,那顆散發著微熱溫暖的無暇珠子,卻緊緊攥著。


    “妹妹來,這次我破例,這些賀禮我隨你選。”青寒女帝笑道。


    “當然了,白兒送的那份不能要,那家夥,好不容易送我份禮物。”


    青寒女帝笑意盎然,雖口中道著‘混賬’,實則眼中滿是甜蜜。


    那份禮物,她當然知道與其說是蕭白送的,不如說是蕭遠送的。


    青寒女帝極力想讓女子恢複笑容。


    隻是,那歡聲笑語中,女子始終落寞著。


    ……


    不知過了多久。


    女子,微微起身,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青寒姐姐,今年,我便不多留了。”


    “叔父那,代我問聲好,道聲辭吧。”


    青寒女帝皺眉,“怎麽?”


    “以往妹妹來,起碼待個數天。”


    “這次…”


    女子搖了搖頭,“我實在沒有心情。”


    青寒女帝歎了口氣,“好吧。”


    “妹妹放寬心些,寒境苦地那,夠苦的了。”


    “嗯。”女子點了點頭,轉身而離。


    青寒女帝看著女子落寞的背影,臉色也唯餘複雜。


    她當然知道,這位妹妹,比她想象中的要苦。


    這位妹妹,生於本家,且是那位唯一的掌上明珠。


    本該高高在上,一生無憂,活得比這無盡虛空所有生靈都要好。


    但而今…


    卻甚至不如她這個分支的姐姐。


    或許,這些所謂地位,一切都算不得什麽。


    那分別之苦,才是最讓她尤為淒苦的緣由。


    ……


    虛空黑暗中。


    一艘巨大的戰船,以近乎駭人的速度飛行著。


    如此巨大的戰船,船上,卻隻有一人。


    正是那女子,寒境女帝。


    戰船的飛行速度,快得遠超尋常帝主。


    這已然不亞於一個虛空帝主的飛行速度了。


    青寒宮,距離寒境苦地,很遠,比想象中的遠得多。


    但不消一天時間,這艘戰船,自會帶她回到那最最淒苦之地。


    看真切些,戰船上,一個個莫名的巨大禁製運轉著。


    禁製中,消耗的卻非是靈脈,而似乎是…屬於這片虛空的力量。


    ……


    嘩…


    不知過了多久,戰船的前方,忽然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縫。


    不知是這裂縫本身存在,抑或是戰船的可怕速度下所衝擊產生。


    隻見,巨大的戰船,進入了裂縫之內,而後隱沒在這片虛空黑暗中。


    戰船,還未停止飛行。


    穿梭…是穿梭…


    戰船,竟在穿梭著虛空黑暗。


    仿佛這遙遠無盡的虛空距離,被折疊了一般。


    從戰船外頭看去,周遭空間,正以肉眼難以捕捉的速度倒退著。


    ……


    又是不知過去了多久。


    戰船,終於停下了飛行。


    可周遭環境,已然大變。


    這裏,不再是無盡虛空之內。


    這裏,是一片白茫茫的風雪世界。


    戰船,停在了一小築之前。


    女子的身影,從戰船上走下,而後就此走入。


    這白茫茫的巨大天地裏,似乎就隻有這個小築。


    是的,連哪怕像樣一些的宮殿都沒有。


    隻有這個再尋常不過的小築,簡樸異常。


    小築前,有那麽一個一眼就能看罷的小院。


    女子緩緩走出,手中那顆白哲無暇的珠子,仍舊緊攥著。


    那珠子內,蘊著一團天地至強火,散發著微暖。


    隻是這抹微暖,在這無盡冰冷中,是何等的微不足道。


    女子,眼眸落寞,卻覺這絲微不足道的微暖,是這天底下最溫暖不過的微熱。


    眼中,一滴清淚,緩緩滴落。


    淚水,滴落雪地之上,瞬間消失。


    女子緩緩蹲下身,冰涼的素手,輕撥開幾分細雪。


    手中珠子,緩緩埋入其中。


    這是這些年,她唯一收到的禮物。


    即便這分微暖,其實什麽都改變不了。


    但她還是秉著送禮之人的心意,將這顆珠子埋在了這院子中,讓這顆珠子,守著那根本不可能守住的冰冷。


    女子,輕柔地掩上了細雪,而後緩緩起身,終是再度走入小築之內。


    ……


    這偌大個天地,為何這般奇怪。


    這片風雪世界,恐怕比之一個正常的星辰,要龐大百倍。


    這裏,入目所視,隻有那白茫茫的一片。


    天地間,唯有那小築,也唯有那女子。


    這裏,說是風雪世界,其實,根本沒有風。


    是的,這是個平靜的世界,連風都沒有,隻有鋪滿大地的白雪。


    這裏,連半分聲音都沒有,靜謐得讓人心如死灰。


    若非剛才那女子有著走動的話,這裏的一切一切,仿佛亙古不變,仿佛靜止一般。


    是的,這裏根本就似個靜止無聲的白茫茫世界。


    這裏,又很冷。


    不單單是身體感受到的冰冷,更是仿佛連心神、道心都被侵襲的冰冷。


    這裏的冰冷,居然連天地至強火的溫度,也顯得微不足道。


    ……


    這白茫茫中,更是連半分生機都沒有,休說植物。


    這根本就是個靜謐無比的白色世界。


    尋不出別的任何色彩。


    直至…一抹黑色身影,忽而出現在雪地之上。


    出現在小築之外。


    這裏,無比靜謐,哪怕是一絲風聲都足以異常明顯,更別說腳步聲了。


    可身影的出現,卻未響起半分聲音。


    踏…


    身影的腳步,挪動著,卻根本未有在雪地上留下哪怕半分痕跡。


    這黑色的身影,和這白色的世界,格格不入。


    卻,是這白色世界裏唯一除卻白色以外的顏色。


    這身影,明明該很是顯眼。


    但為何,卻仿佛又根本不存在。


    身影,圍著小築走了一圈,卻無人能發現。


    漸而,身影漸行漸遠。


    看真切些,那身影,一身黑色勁裝。


    漸漸的,身影,似消失在遠方。


    “這裏,就是寒境苦地嗎?”蕭逸暗暗想著。


    沒人知道,他一直在那艘巨大的戰船上。


    蕭逸微微蹲下身,拾起了地麵的白雪,撚了撚。


    白雪,潔白無瑕,卻又異常冰冷。


    蕭逸站起身,凝望著整片天地,“是片獨立空間嗎?又似乎不是。”


    “如此龐大,差不多比得上一個諸天了吧。”


    蕭逸掃視著這片天地,心頭,卻不知為何,極其難受。


    這不是他本身的感覺。


    “好可怕的侵襲。”蕭逸眯著眼,“我的道心,不堪一擊。”


    “隻是…”蕭逸暗暗眉頭緊皺,“怎麽可能,偌大片天地,輪回不止?”


    這片天地,根本不是靜止。


    而是裏頭的一切一切,都在輪回不止中,從而亙古不變,宛若靜止。


    這裏的冰冷,這裏的寂靜,這裏蘊含著的…無盡淒苦。


    “世間一切的冰冷,一切的淒苦,盡在此間輪回不止。”蕭逸咬了咬牙。


    這,就是寒境苦地。


    繞是他,也很難想象,一道生靈在此如何度過漫長的數十年。


    哪怕隻一天,在這無盡的寂靜中,無休止的淒苦輪回中,就足夠讓人奔潰了。


    “白家,我記下了。”蕭逸眼眸頃刻冰冷。


    ……


    這片世界,無夜,仿佛永遠隻有白晝,隻有白色。


    這裏,似是連時間的流逝都不察。


    那道黑色身影,再度繞著那小築走著。


    不知道他在做著什麽。


    隻知,他每一步,都很堅定,很沉穩。


    但又,似乎每一步,都耗盡了他渾身的力氣。


    蕭逸咬著牙,凝望著這冰冷的天地,“掌這輪回的,是我,不是你。”


    一步,又一步。


    小院中,那埋在白雪中的珠子,忽而溫熱異常。


    屬於天地至強火的溫熱,在這片天地的冰冷中,不堪一擊。


    蕭逸咬著牙。


    體內可見,控火獸,正呲牙咧嘴,“哇。”


    珠子內的溫熱,愈發明顯。


    整顆珠子,從本身的白哲無暇,在這悄無聲息中,漸而通體火紅,宛若一個縮小了的地心。


    這片天地法則下規定的寒冷,終歸不敵控火獸操控下的火焰控製。


    地麵上的白雪,不知何時起,化作溫和的泥土。


    以珠子為中心,漸漸生出了大地,生出了生機。


    蕭逸,一步步走著,雖艱難,卻一步又一步。


    身影所過,一株小草,緩緩吐芽生出。


    一步落,一株小花,緩緩而綻。


    一步,一步。


    步步生花!


    這片天地的輪回,阻著他的腳步。


    他手中的輪回,卻也一步步抵消著。


    不知道他走了多久。


    隻知道,他終於停下了。


    那最後一步,他仿佛已用盡了最後的力氣。


    額間,汗水密布。


    渾身,虛乏無比。


    蕭逸轉過身,看著那院子,看著那小築,“而今,我能做的隻有這麽多。”


    他雖掌著輪回法則,但實力終歸太弱了。


    他改變的,這小築周遭的一切,和這整個偌大白色天地相比,微不足道,不值一提。


    但,這已經是他的極限了。


    黑色身影,終歸無聲無息地離開了。


    ……


    翌日。


    或許,對於久居這片世界的女子來說,是知曉時間歲月的流逝的。


    吱呀一聲。


    小築的門,輕推而開。


    女子,堪堪走出,卻猛地愣住。


    門外,那本隻有白雪的小院,此刻山花爛漫。


    那本被她親手掩埋的珠子,此刻靜靜躺在地麵上,渾身通紅,讓得小院有了明顯的溫暖,冰冷盡消。


    雖和這偌大天地相比,這算不得什麽。


    但起碼,她入目所視,便是繽紛斑斕,天地,終於有了色彩。


    “逸兒。”女子終歸隻能心頭暗道一聲,卻是雙眸通紅,難掩平靜。


    這一刻,她知道,她確信,她沒有認錯。


    那一直落寞的臉色,一直唯有愁色和複雜的麵龐,終於展露了笑容,比以往數十年來任何時候都要真切、濃鬱。


    第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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