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修長的手撫過她白皙的臉。多少年了?她沉睡在這個冰天雪地裏有多少年了?久的得讓他差點忘記,許多年前那個刻骨銘心的場景。毫無征兆的,他掃了一眼她額間的印記,印記閃爍著血紅的光,似是在無聲地控訴他對她的傷害。


    歎了一口氣,他徑直走出這個冰窖。轉角時,他瞥了他一眼,那種眼神不該屬於叱詫風雲,令人聞風喪膽的他,倒像是個初戀的少年,含著濃濃愛意……


    良久,她微微顫抖著睜開雙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透過如鏡般光滑的冰麵她看到一張絕美的容顏。


    銀絲飄飄,睫如蝶翼,眸若星辰,皓齒如玉,膚若凝脂。


    忽的,她看到了額間上如夢似幻的印記。明明如血般熾熱,可它卻給人一種幽幽的感覺,冷到骨子裏。


    “這是怎麽了?”她靠在寒玉床邊,玉手輕輕托著香腮,衣裳隨著動作的變化一上一下。


    “這個夢做了好久呢……”她又似自言自語的說到,窸窣的回音在偌大的冰窖內蕩漾。


    冰藍的世界,染上點點陰森的紅……


    天靈國,帝都荒郊。齊獨夜麵無表情地將手中泛著銀光的劍刺向那個女孩的胸膛,任憑她如何叫喚哀求,他的動作都不曾遲疑一秒。


    嘶——時間仿佛就此定格。顏冰葶愣了愣,感受著胸間冰冷的利器一點點侵蝕她的心髒。虛脫的冷笑一聲,聲音很微弱,卻包含著太多的情緒,讓人猜不透她到底在想什麽。


    她緩緩地將手臂抬上胸口,纖細的手撫摸著那銀白色劍的劍身。不知不覺已經過了這麽久了呢?當初她花了多少時間鑄造這把劍?為了這把劍她甚至放下尊嚴去聖靈山求取聖靈石。聖靈石是當今最堅硬的靈石。它無堅不摧,更是聖潔的象征。但由於隻有聖靈山才有,再加上產量稀少,造成有價無市,千金難求的局麵。就算冰葶身為天靈國的神使,也是以了一碗自己的聖血以及一個承諾才換到這麽大一塊。她甚至用了大半年的時間終於將它淬煉成劍,終於使得這劍可變換三種形態——弓箭,長鞭,銀劍。每種形態無疑都是威力無窮。


    “夜,送你!”顏冰葶仿佛還記得當時那個羞澀的少女支支吾吾地衝著自己心愛的人囁嚅著。


    愛劍成癡的齊獨夜鬼使神差地接過那柄劍,取名曰殘夜。或許從這時起,他們之間的緣分便注定了。


    闌珊心緒,醉倚綠琴相伴住。


    一枕新愁,殘夜花香月滿樓。


    繁笙脆管,吹得錦屏春夢遠。


    隻有垂楊,不放秋千影過牆。


    殘夜花香,月滿西樓,醉倚綠琴,無人相伴。一枕新愁,心緒闌珊。而繁笙脆管,隔牆傳來,使人難於入夢。纏綿委婉,意境清新,詞中有畫,畫中寄情。


    “夜,殘夜的名字是源於這詩嗎?”那時冰葶還癡癡地問。


    “或許吧。但我是想靠它讓自己謹記何時都要殘酷無情,不可糾纏於兒女情長。”


    她看著齊獨夜眼中的陰霾,一時間竟緊張起來。“我當年救下你那一刻,說過會讓你溫暖,會保你一生平安的。”


    齊獨夜沉默了一會兒,“神使和皇子都隻是個幌子,你我皆是棋子。”


    冰葶小聲嘟囔,“現在不能保護你也不代表以後不能啊,可別瞧不起人!”


    “……”


    嗬,果然是不能小瞧人啊。原以為這世上隻有他們二人相依為命,卻原來都是自作多情。恐怕這用聖靈石打造的劍早已不複聖潔,而是沾滿了鮮血吧?


    也罷,劍終究是死物。


    隻不過,不甘心浪費在齊獨夜身上的青蔥歲月啊……


    齊獨夜,這就是你的目的嗎,你接近我的目的…


    ~首r發


    頃刻間,血濺濕了她的裙裾,可她絲毫沒有察覺。她無力地看著地上誘人的紅,急湧而來的不適感令她不住倒下。顏冰葶悲恨的的心緒,在這裏找到了淒涼的諧音,尋到了安慰的絮語……這樣想來,死或許是一種解脫吧?思及此,她緩緩閉上雙眼。


    皇宮,密室。


    “夜兒,任務進行得可還順利?”美人榻上,一個女人輕柔地玩弄著發絲,對著不遠處的齊獨夜喚到,聲音中含著絲絲魅惑,噬人心魂。齊獨夜愣了愣,隨即向前走了幾步,掀開珠簾,跪在那女人身前幾米處,恭恭敬敬地答著:“稟告母後,任務順利完成。”


    “好!”那女人用力地拍了一下床沿,激動地站起身。她身著金羅蹙鸞華服,飛天髻上斜插著點翠鑲珠步搖。媚眼如斯,朱唇未點卻紅,一顰一笑動人心魂,每一處都散發著妖冶的光,豔到極致卻生生地給人一絲清純之感。雖已年近四十,看起來卻不過二十出頭。好一個標致的美婦!


    “那妖女早該死了!什麽天靈國神使?不過是妖術所致!原以為也不是那麽好對付,如今看來,倒也是我們多慮了。嘖嘖,又是一個死在情之一字的女子。哈哈哈……”那女人笑著笑著,竟笑出了淚。


    齊獨夜蹙了蹙眉,似是知道點什麽。


    “母後——”齊獨夜打破了這詭異的氣氛。


    “哦!吾兒,這次你殺敵有功,說吧,你想要什麽獎賞?”她廣袖一揮,又正襟坐著,與方才那個哭哭啼啼的美婦迥乎不同。


    “母後,兒臣不敢要什麽獎賞。隻是……冰葶的屍首是您拿去了吧?可否……”齊獨夜暗自斟酌著說出。


    “可否什麽?將她的屍首拿回去麽?”她柔弱無骨地靠著美人榻,輕輕地說出十分有威懾力的話語。


    “兒臣不敢。隻是她當年好歹救了我,現在還有些不忍罷了……”


    “哦,是嗎?”女人輕笑齊獨夜不語,隻是微微蹙眉。


    “隻要是夜兒想要的,本宮給又何妨?”女人毫不在意地把隨身攜帶的金鑲袋給他,“她的屍體被我封鎖在這裏麵了,這麽好的人肉材料本宮有點舍不得呢……”


    說完,她緩緩地起身,揚長而去。隻留下齊獨夜在這滿是香風的大殿上不知所措。


    “齊獨夜,你出去一遭怎的就變天真了?是想騙到我嗎?隻是出於報恩嗎?有趣……”那女人自言自語地說著,好在齊獨夜沒有聽到,否則又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了。


    其實,齊獨夜有何嚐不知這其中有詐,隻是他無法選擇。


    女人回到寢宮後,一把掀開桌子,忽的蹲下,玉手撫摸著一塊稍與眾不同的地磚,又心虛地左顧右盼,確定無人後才推開那塊轉。


    瞬間,密密麻麻的蟲子從地下湧現出來,不得不讓人雞皮疙瘩掉一地。它們蠕動著向那女人爬去,而她卻不感惡心,反而親切地撫摸著它們,道:“孩子們,這次可多謝你們潛伏在‘顏冰葶’的屍體裏了。嗬,齊獨夜那個蠢貨,居然以為她的屍體在我這兒。我去取時根本連個影子都沒見到,哪來的什麽屍體?不過既然他這麽認為,我倒也不介意陪他做場戲,隨意變一個屍體有什麽難的?不過可苦了你們了……一旦時機成熟,我會叫你們有所行動的!作為獎勵,今天你們可以喝喝娘親的血哦!”


    刹那,成千上萬的蟲子趴在那女人的身體上貪婪地吮吸,有幾隻甚至從眼睛裏鑽進去。


    這一幕已經不能用驚悚來形容了,要是有人看到不瘋怕也得暈個三四天。


    一刻鍾後,那些蟲子全部都縮回地裏,而那女人基本隻剩個骨架了,糜爛的肉在輝煌的寢宮中顯得格外刺眼。而她倒也不急,拖著殘缺的身子站起來。可由於支撐點不穩,她搖搖晃晃的似乎又要摔倒。


    不過幾分鍾,那女人周圍生起黑色的光圈。不可思議的,她身上的血肉又全長出來了,看上去似乎比從前更嬌豔幾分。


    怪不得她看起來如此年輕,付出的代價倒也值得這種不斷變美的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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