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召淮失魂落魄,恨不得仰天咆哮。


    錢錢錢,我的錢!


    為何京城會開放博弈,江南就沒聽說過這條規矩。


    楚召淮痛心疾首地感慨完,後知後覺到姬翊方才話中的意思,眼睛微微一眯。


    靠賭術識人?


    他從未設想過自己會暴露在這種細節上。


    摸不準姬翊是不是在給他下套,楚召淮警惕道:“就不能是我潛心練就幾月,賭術大漲嗎?”


    姬翊早就料到他會死鴨子嘴硬,直接使出殺手鐧:“那你敢把眼紗摘下嗎?”


    楚召淮:“……”


    他還真不敢。


    唯恐世子再讓人按著他摘眼紗,到時麵子裏子全都丟光了,楚召淮故作鎮定:“那你為何昨日沒告知王爺?”


    姬翊臉一紅,近乎惱羞成怒道:“你管我!本世子現在告發你照樣不晚。”


    楚召淮“哦”了聲,了然了。


    這小世子八成還因昨晚自己為他求情說話而記著恩呢,否則早就咋咋呼呼向姬恂抖摟他的底細了。


    楚召淮不知想到什麽,又病歪歪坐了回去,繼續吃他的鳳仙橘:“好的吧,那你坐在這兒等會,王爺應該很快便回府了。”


    姬翊一愣。


    這人怎麽不驚慌失措,也不哭著喊著求他隱瞞此事?


    他爹可不是善人,知曉王妃被頂替,一怒之下許是要殺人。


    姬翊蹙眉:“你不想辯駁些什麽嗎?”


    “辯駁什麽?”楚召淮手指纖細修長,慢條斯理剝著鳳仙橘上的白色橘絡,在那大著膽子裝從容,信口胡謅,“我的身份有異,連你都能瞧出來,王爺同我朝夕相處,又怎會沒發現端倪?”


    姬翊蹙眉:“我爹……”


    姬恂自少年時便有記不得人臉的毛病,重傷得了瘋症後更是連記憶都出了差錯,認不得一個“楚召江”自然正常。


    不過他爹心思一向難以揣度,萬一真的早瞧出楚召淮的身份,卻一直按著不發,難道是有其他謀劃?


    看姬翊陷入了沉思,楚召淮輕輕吐了口氣。


    話不必說太透,剩下的就隨世子自己想象。


    恰在這時,一直默不作聲的梁枋忽然道:“王爺知曉是一回事,但世子告不告訴便是另外一回事了。”


    姬翊抬頭看去:“什麽?”


    楚召淮眸瞳一沉。


    “就算王爺手眼通天無所不知,卻也同世子告發這位公子身份有異沒什麽衝突。”梁枋體虛,說句話都要緩一下,可吐出的話卻一針見血。


    姬翊被楚召淮三言兩語哄得直鑽牛角尖的思緒倏地清明不少,瞪了楚召淮一眼:“好險,差點被你騙了。”


    楚召淮:“……”


    楚召淮歪著頭注視著梁枋。


    梁枋眉眼溫和,彬彬有禮地回望。


    身為“質子”能在京城活這麽多年,自然不會像表麵上那般人畜無害。


    姬翊還在氣咻咻:“你休想再哄騙我!昨夜看在你替我說話的份上已寬恕你一日,今天說什麽也不能……”


    話還未落,楚召淮打斷他的話:“梁世子中毒多久了?”


    梁枋一怔。


    姬翊也懵了下,奇怪道:“你胡言亂語些什麽呢,梁枋何時中過毒?”


    “我探過他的脈象,的確是中了慢性毒。”楚召淮說,“嗜睡隻是表症,若不及時醫治,時間一久恐怕要油盡燈枯,神仙難醫。”


    姬翊臉一白,騰地站起身剛要咆哮,發軟的雙腿直接沒站穩,又是“噗通”一聲跪了下去。


    雙膝跪地,世子氣勢不減,怒氣衝衝道:“妖言惑眾!梁枋身為武昌王世子,常年居住聖上禦賜的別院,怎麽可能……”


    不知想到什麽,話音戛然而止。


    世子臉色倏地變了。


    楚召淮懶得去管京中的勾心鬥角,開門見山道:“我替梁世子解毒,世子為我隱瞞半月身份。”


    姬翊還愣在那。


    梁枋伸手將姬翊扶起來,一襲雪白鬥篷端坐在那,捧著小手爐始終一言不發。


    姬翊一看他這個樣子瞬間明白了什麽:“你……早就知道?”


    “嗯。”梁枋看他臉都嚇白了,無奈開口,“年前我爹曾暗中派人進京瞧我,帶來的大夫說我中了毒,無解。”


    姬翊又氣又急,再次騰地站起來,跪著說:“那你怎麽沒告訴過我?!”


    梁枋淡淡道:“告訴世子也沒什麽用,生死有命罷了。”


    “你!”


    姬翊掙紮著扶著椅子坐回去,一把抓住楚召淮剝橘子的爪子,死馬做活馬醫:“那那那你當真能醫好他?”


    楚召淮熟練地裝世外高人:“手到擒來。”


    “你還要什麽?”姬翊沉聲道,“隻要你要,我什麽都給你。”


    楚召淮瞬間走下神壇,委婉地說:“昨夜贏來的賭注……”


    姬翊:“全還你。”


    楚召淮樂得差點唇角飄到後腦勺,好在眼紗遮住他的臉,沒讓他丟臉出洋相。


    梁枋卻不看好:“阿翊莫要信他,大夫說了,這毒日複一日混在飲食中已有五六年,毒蔓延五髒六腑,難以徹底拔除。”


    姬翊道:“總要試試。”


    梁枋無可奈何。


    這人還不知身份底細,上嘴唇一碰下嘴唇就說要解奇毒,也隻有姬翊這種心思單純的人會被輕易哄騙了。


    姬翊深吸一口氣,沉沉看向楚召淮:“你若能為梁枋解毒,本世子就當欠你一條命,日後如有需要任你差遣;可如果你是在騙我……”


    楚召淮接口:“那你就告訴你爹,讓他把我大卸八塊。”


    姬翊:“好。”


    梁枋蹙眉:“阿翊……”


    阿翊不理他,伸手給楚召淮剝了個橘子遞過去:“你要如何解?”


    楚召淮將橘子叼著一口吃了,拍了拍爪子讓人拿來紙和筆,一氣嗬成將藥方寫好。


    順手在最後劃拉了個落款。


    反應過來後,他忙把兩個字劃掉,吹了吹墨交給姬翊:“先按這個方子吃三日,之後我再給他施針拔毒。”


    姬翊捧著方子瞧了瞧。


    都是尋常藥物,看不出什麽名堂。


    世子仔細辨認了下最後被塗掉了兩個字:“白……唔,芨?這是芨嗎?白芨這味藥加不加?”


    楚召淮“咳”了聲:“不加不加。”


    這麽會功夫,梁枋已倚在椅上昏昏沉沉睡了過去,滿臉掩飾不住的病色。


    姬翊仔細觀察梁枋的麵容,發現他的嘴唇的確比尋常人要偏淡些,還泛出點不易察覺的紫。


    確實像中毒的症狀。


    “這個藥方有味藥很難尋。”楚召淮走進寢房中的拔步床內,打開自己破破爛爛的小矮櫃翻藥,“你先拿去湊合三日——這可不是白給的,要算錢,要五兩銀子。”


    姬翊跟著他來拿藥,後知後覺這偌大的“屋中屋”,驚愕得下巴都要砸地上了。


    這拔步床……


    他前些年生辰時曾小心翼翼向他爹要,姬恂卻說這玩意兒難弄,隨便給他塞了個宅子就打發了。


    如今卻輕易給一個外人了?!


    拔步床內布置精致,處處都是用了心的,隻有楚召淮那灰撲撲的小矮櫃擱在角落,年份久遠,上方花紋別致,手刻著四個字——“長命百歲”。


    姬翊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試探著道:“你和我爹……傳言難道是真的?”


    楚召淮正在矮櫃中翻藥,隨口道:“什麽傳言?”


    “就是……”姬翊麵皮薄,讓他親口說出坊間傳聞有些羞恥,做了半晌心理準備才蚊子嗡嗡似的道,“今兒一早滿京城都傳遍了,說我爹待你體貼入微,你感激涕零以身相許,恨不得為我璟王府開枝散葉。”


    楚召淮:“……”


    楚召淮愣了半晌,從矮櫃裏抬起頭:“啊?這、這就傳遍了?”


    “人盡皆知。”


    楚召淮吃了一驚。


    三兩銀子竟然能讓那兩人如此賣力,不分晝夜嗎?


    早知道那兩人散播謠言的能力如此之高,就不和他們討價還價了。


    將藥拿給姬翊,看他還保持著清澈的眸光注視著自己,楚召淮幹咳一聲,硬著頭皮說:“是、是真的吧。”


    姬翊倒吸一口涼氣,神色複雜看著自己這位“小娘”。


    楚召淮被他這個眼神盯得頭皮發麻,趕緊推他出去,敷衍道:“好好好,我對你爹情根深種,一往情深,好深好深行了吧。你先扶梁枋回去吧,別讓他著涼……”


    剛走出拔步床,楚召淮的話音戛然而止。


    姬恂交疊雙腿坐在那,垂著眸慢條斯理把玩著六枚小銅錢,叮叮當當,不知來了多久,又聽到多少。


    瞧見兩人一前一後出來,他微微抬眸,眼尾帶著笑:“在說什麽?”


    楚召淮:“……”


    姬翊一見姬恂就發怵,訥訥行禮:“爹。”


    楚召淮臉都紅透了,又因傳了姬恂謠言被當麵抓住有些心虛,強裝鎮定,佯作無事發生:“王爺回來了。”


    姬恂懶懶“嗯”了聲。


    楚召淮好怕他又陰陽怪氣,飛快轉移話題:“王爺又被罰俸祿了嗎?”


    姬翊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


    這是能問的嗎?!


    “罰了三個月,還攬了件差事。”姬恂也不生氣,溫和地說,“不過王妃莫要擔心,本王雖沒俸祿,但璟王府的家產足夠讓王妃開枝散葉。”


    楚召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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