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寒雨四散,春寒雨若泉,這場春雨雖然不大,可是自我從上海上車開始,它就浙浙瀝瀝的下了兩天一夜了,直到我從株洲下車,換乘451次列車繼續南下,它還是下個不停。


    俗話說,“貴人出門遭風雨”,我這個貴人這一次又有三年沒有出過遠門了,一出門就遭遇一場下了兩天的春雨,我想我的好事,必定在後頭。


    十年前,我和胞弟宋繼先先後從廣海灣避禍到南京、重慶、蘇州、上海等地求學、謀職時,我們通常坐快車,而這次從上海返回高雷,卻先坐了去昆明的慢車,過後才在株洲轉車,也正是因為這個緣故,我竟有機會接觸到國民黨保密局正在追查的“藍魚”案。


    “藍魚”是日本侵略者1945年前就研製成功並投入使用過的生化細菌武器的檔案代號。據中央情報局情報顯示,日本侵略者的“藍魚”細菌武器在抗日戰爭後期仍被他們大量使用,中國中緬遠征軍就多次遭到細菌武器的襲擊,而日本侵略者的這一細菌武器就是從我的“故裏”廣海灣“流”向中南半島的。


    盡管日本軍國主義者已經投降多年,但這個代號“藍魚”的生化武器檔案因為沒有及時撤走,日本人一年前再次派出特遣小組,潛入中國,配合早前潛伏下來的日特分子,意圖尋找這個檔案並護送回國,而一年過去了,它極可能已經落入國民黨保密局之手。


    上周末,中央情報局對我下達這個任務時要求我盡早返回高雷,務必在我解放軍發起渡江戰役或者西南戰役之前截獲這個檔案。當然,我這次受命返回高雷市我的“故裏”廣海灣,並不僅僅隻有這麽一個任務,但截獲“藍魚”檔案卻是我必須首先完成的任務。


    從株洲下車後幾分鍾,我就趕上了451次列車南下。


    451次列車終點站是香港九龍,途徑衡陽、郴州、韶關、廣州等地,全是大站才停車,不象從上海到昆明的398次列車,縣級小站也要停上幾分鍾,坐得我全身生痛。


    我的終點站是廣州穗城,列車在韶關停車時,我冒著嚴寒,下車買早點,計劃在車上用餐,以便一下車就直奔獅嶺,見上我的上線、南方局廣東特委吳橋老師,看他具體有什麽指示。可是,當我回到車廂找尋我座位時,我的座位讓一位年輕女子給占了,顯然,她是剛從韶關上的車。她這時正看著窗外忽明忽暗的景色,對我視若無睹,而同排的幾個乘客,他們似乎都在看著我如何跟這個年輕漂亮卻又打扮落伍的女子論理。


    列車在“巴軋、巴軋”聲中向著廣州奔去,我端著早點,稍做停頓,才碰了碰那位年輕女子的胳膊,對她說:“小姐,你是剛上的車吧?這可是我的座位,剛才我下車買早點了。”


    “你的座位?哼!就算是你的座位,可你是男士,你就不能讓我坐嗎?真是!”那女子抬眼瞥了我一眼,粗聲粗氣地說道。很明顯,她不想挪動位置,這個位置,她要占定了。


    “可是,我行李就在這上麵呢,我得看著它,你居然不讓回我?”我碰上難纏的主了,立即騰出一邊手,拍了拍行李架上的我的行李。


    “是呀!這位先生剛才的確是下車買早點了,他的行李就在上麵。”坐在我對麵的老者這時站了起來,往身後眺了眺不遠處,才替我幫腔說話。


    “那又怎麽樣?”那女子的態度依然蠻橫,她對我翻了翻白眼才小聲罵了一句,“丟那媽,今天真倒黴。”


    “你占了我座位,你居然還罵我?”我聽出來了,她說的是粵語,雖然不太準,就象廣海灣人說粵語一樣,可我懂,隻是她一個單身女子,讓我不想與她論理。


    “我罵你了嗎?”那女子這下又說回普通話了,她歪著腦袋,忽然變得有些嬉皮笑臉,她繼而笑著問對麵的那位老者說,“老人家,你聽到我罵他了嗎?我沒有呀!”


    “誒,你們別吵了,我跟你換一下位置。”我正無計可施之時,剛才還坐在不遠處的一個年輕男子快步走過來了,他要求與那女子調換位置。


    “好呀!”那女子聽後立即起身,拎起她的行李箱,衝我扮了一個鬼相才說,“你瞧你,西裝革履的,卻一點男士風度都沒有,哼!”


    “你?”我怒目相送,卻想她的鬼相跟我記憶裏的某人的鬼相太相似了,可我壓根就沒有記起曾經在我的生活裏出現過的一個叫戴小蝶的女孩子。戴小蝶那時太小了,才十三歲不到,她隨我父親宋朝暉的“三姨太”李香蘭“嫁”到我家時,李香蘭不止一次逼著她學唱姑娘歌、上台演出,她不止一次哭過鼻子,一年之後就逃之夭夭、查無下落了。


    其實,我對戴小蝶個人身世知之並不多,盡管她在我家生活一年有餘,由於當時我正在準備考大學,和我胞弟宋律都住在學校裏,偶爾回家,也是一家人一起吃飯時才能見上她。這天她離開我的座位到了不遠處的那個座位後,和戴小蝶換座位的那位年輕男子並沒有坐到我的位置上,他彬彬有禮地將我請到我座位上說,“先生,我快下車了,你請坐。”


    “謝謝!”我一邊謝他,一邊坐下時,我發現那男子對坐在我對麵的老者做了一個眼色,顯然,他與那老者是一夥的。我原以為,這個老者隻有一個伴,沒想到遠處的這個年輕男子也是他的伴,看來,旁邊的一些座位上還有他的伴,他們都是一些什麽人呢?


    老者是從株洲上的車,我記得他上車後就東瞅西瞅,象是找什麽人似的,車到衡陽後才規規矩矩的坐著看他的報紙,還跟一同上車的坐在他旁邊的年輕男子搭腔說話,當然,他們說話的聲音很小。而且,我從株洲上車後,續睡得迷迷糊糊的,自然也就沒有聽清楚他們說什麽了,但我敢肯定,他們是一夥的。


    一會,我打開早點準備吃用時,這才發覺我昨晚泡的茶已經涼了,於是我找出我的開水壺,對老者說:“這位先生,麻煩你看著我座位,我去打點開水就回來。”


    “好呀!去吧!”老者顛了顛手上的一份報紙,似是又要看。


    我撚起開水壺和茶缸起身,老者忽然放下了報紙,府到旁邊的年輕男子耳邊小聲說話。


    列車在顛簸中開向廣州站,我想,這個老者要對年輕男子說什麽呢?看來,他不僅不想讓我聽到他跟那個年輕男子說的話,也不希望我旁邊的另外兩個乘客聽到。


    開水房裏打水的人不多,也就三、四個,先我而到的中年男子最後接著裝水時,我就站在他的身邊。他的左手拿著一個大水壺,水裝滿了,也拿得穩穩的,而且,我注意到了,他扶著車窗的右手的食指是殘缺的,拇指根有老解,身上有一股煙土味。


    中年男子裝滿開水轉身離開時,我聽到有人催他了,而且最後一句說的是日語,是催他們趕時間下車的,可是列車距離到達廣州還有十幾分鍾,他們要準備下車做買賣了嗎?


    我裝上開水,不慌不忙地在開水房泡了一缸茶,才返身走回我的座位,列車這時正在變軌、搗動,讓我不停地搖晃身體,不得不停下再走。


    我的座位就在這一節車廂的中間,車廂前後兩邊共有大約二十五排座位。


    剛才與我爭座位的戴小蝶坐的位置與我的那個座位相隔有十排,我從她身邊走過時,她抬眼看了我一眼,但她不說話,隻對我眨了一下右眼,似是在暗示什麽,可是我還是沒有認出她,她也沒認出我,準確地說,我和她都壓根也沒想到我們會在這次列車上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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