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惟庸一臉惶恐,匆忙說道:


    “太子殿下,臣兒子犯法,也萬萬不可寬縱啊!”


    他胡惟庸不傻!


    朱標這話聽起來是體諒他,是打算寬恕他的兒子。


    可深究起來,朱標這話無異於殺人誅心。


    要知道。


    常茂先前乃是國公,在軍中也是正二品將軍銜。


    他胡惟庸的兒子算什麽?不過是一個無官無職的紈絝!


    哪怕論及父輩榮耀。


    常茂的父親乃是大明第一悍將,第一個死後被封王的開平王常遇春。


    而他胡惟庸又是什麽東西!


    別說王爵了,就是國公、侯爵之位他都沒有。


    若朱標嚴懲常茂,卻放過了他胡惟庸的兒子。


    那豈不是說,他胡惟庸身份比已經故去的開平王常遇春還要尊貴?


    “臣胡惟庸懇求太子切勿徇私,依律嚴懲臣那個不孝子!”


    “若是依律嚴懲,此事當真有些棘手!”


    “縱馬殺人,甚至還在百姓麵前大放厥詞......”


    朱標很是為難的頓了一下,隨即看向胡惟庸關切問道:


    “胡相,孤同你一起麵見陛下,請陛下下旨寬恕胡成啟!”


    此言一出,胡惟庸連忙搖頭道:


    “不可不可,殿下身份貴胄,安能屈尊為犬子求情。”


    “而且臣剛麵見過陛下了。陛下言說,此事全交由殿下處置!”


    “父皇讓孤來處置?”


    朱標喃喃說罷,很是為難的在正堂內左右踱步。


    也正是看到朱標這一副為難的模樣。


    此時的胡惟庸總感覺有勁兒沒處使。


    他甚至感覺,朱標並非不願幫他。


    隻是自己那不爭氣的兒子鬧得太大,縱然朱標有心寬恕,也感覺很是棘手。


    也是此時。


    胡惟庸不知怎的,鬼使神差之下,竟衝著朱標開口說道:


    “殿下無需憂慮,明日斬了那個不孝子就行。”


    “胡相......”


    “太子殿下,主憂臣辱、主辱臣死,這道理臣還是明白的。”


    “為了臣那個不孝子,竟讓殿下為難,這本就是臣之死罪。”


    “若殿下為顧及臣的顏麵而枉顧國法,寬縱了那個不孝子。臣胡惟庸縱然九死不能贖罪!”


    胡惟庸微微一頓,愈發高聲說道:


    “臣胡惟庸懇求殿下,嚴懲臣的不孝子胡成啟!”


    “既然如此。”朱標微微一頓,隨即衝胡惟庸繼續說道:“明日若有轉機,孤自當保全胡成啟性命。”


    “不可,請殿下以國法為重!”


    見朱標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胡惟庸恭敬再拜後,起身便退出了魏國公府。


    隻不過就在他一隻腳踏出魏國公府大門的瞬間。


    胡惟庸猛然想到了什麽,整個人瞬間愣在了原地。


    他原本不是打算求朱標寬恕自己兒子的嗎?


    怎麽如今,他竟求著朱標嚴懲自己兒子。


    一時間,胡惟庸隻覺大腦一片混沌。


    他甚至不敢相信懇求朱標嚴懲胡成啟的話,竟是從他嘴裏說出來的。


    “義父,殿下怎麽說?”


    “上車再說!”


    回過神來的胡惟庸快步走上馬車。


    沉思良久後,胡惟庸這才明白過來。


    方才他的所有反應,盡是出自本能。


    隻不過對於那些個本能反應,胡惟庸還是十分滿意的。


    畢竟剛才的情形。


    若是他胡惟庸敢開口求情,那便是藐視國法,陷君父於不義。


    而自己坦然懇求朱標斬殺胡成啟,起碼保住了自己忠君體國的名聲。


    更重要的是。


    就憑湯和在場,胡惟庸便確定,明日朱標斷然不會殺了他的兒子!


    就在胡惟庸默默出神之時。


    塗節湊了上來,溫聲說道:


    “義父從皇宮出來便趕到魏國公府,這一片愛子之心,想必成啟知道後定然大受感動。”


    此話一出。


    隻見胡惟庸麵色縱然一變。


    陰寒毒辣的眼神似乎泛著盈盈綠光。


    半晌過後,這才衝著塗節狠狠說道:


    “愛子之心?”


    “我胡惟庸的兒子,死上一百個都不嫌多。”


    “可中書丞相的兒子,不能因為誤殺賤民就要償命!”


    胡惟庸冷笑一聲,衝塗節再次問道:


    “塗節,你現在可還覺得,本相有愛子之心!”


    見胡惟庸皮笑肉不笑,緊緊盯著自己。


    塗節隻感覺脊背一陣陰冷,瞬間遍布全身。


    恐懼之下,他甚至不自覺的後退了幾分。


    原本!


    原本他看見胡惟庸為了給胡成啟求情。


    輾轉皇宮、魏國公府,先後麵見皇帝、太子。


    塗節還以為,胡惟庸心中有那麽一份溫情。


    塗節甚至還感慨,終究是虎毒不食子。


    縱然是胡惟庸這般醉心權力的人,也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己兒子被殺。


    可讓塗節沒想到的是。


    胡惟庸壓根兒就不在意胡成啟的生死。


    他胡惟庸在意的,是中書丞相的臉麵!


    “那....那太子可曾答應放過成啟?”


    “雖未答應,但本相看來,太子定不會殺本相兒子。”


    “太子未曾答應?”塗節悄悄抬頭看了眼胡惟庸。


    他真想不明白胡惟庸為何能如此自信。


    朱標為了匡正國法,哪怕太子妃親弟,開平王的兒子都差點斬殺。


    對他胡惟庸的兒子,朱標又怎麽可能徇私枉法!


    也是見塗節很是小心的看了自己一眼,胡惟庸朗聲笑道:


    “方才求見太子,湯和也在場!”


    “僅憑這點,本相便能肯定明日太子定不會斬殺成啟!”


    “湯....湯帥?”


    “正是!”見塗節一頭霧水,胡惟庸愈發玩味說道:


    “湯和這老家夥素來是不摻和朝政的。”


    “他此次進京,定然是訴說勳貴武將在鳳陽一地的不法行徑。”


    “而且湯和素來謹慎,縱然與陛下情誼深厚。可他在陛下麵前也始終都是如履薄冰,處處小心。”


    “也是因此,勳貴武將在鳳陽的不法之舉,湯和一定不敢呈報給陛下,反而是求著太子出麵,加以嚴懲!”


    “僅憑這點,本相便能斷定,明日太子定然不會斬殺成啟!”


    言至於此,胡惟庸沒有直接說明緣由。


    反而看向塗節問道:


    “塗節,你可明白其中道理?”


    看著麵前胡惟庸表情得意,笑容之中甚至有些玩味的意思。


    塗節隻覺心底一寒。


    他胡惟庸的親生兒子此時正在昭獄之中受苦。


    甚至明日是否會被處斬,也始終沒有定論。


    可胡惟庸竟然毫不在意,甚至此時還有心思考驗自己。


    念及至此,塗節心中雖然不忍,但還是恭敬說道:


    “如今朝廷處置勳貴武將是重中之重,而曆來處置武將之前,勢必要安撫文臣。”


    “義父獨掌中書,乃文臣之首。”


    “所以明日太子處置勳貴不法,自然要寬縱成啟。”


    “不錯!”胡惟庸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


    “畢竟和鳳陽一地百姓民不聊生相比,本相兒子殺了一個賤民,又能算的了什麽!”


    “本相還真想知道,明日見太子寬恕了本相的兒子。常茂、藍玉,還有那些個勳貴武將臉色會有多精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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