鐵鉉本就是剛直堅毅之人,他心中裝著的也都是百姓。


    孑然一身的他,又何曾為保全性命,畏懼過田廣。


    哪怕文臣最在乎的名聲,他鐵鉉也毫不在意。


    正如方才說的那樣。


    若是之前。


    鐵鉉擔心處斬田廣之後,新到任的官員欺壓百姓,比田廣尤甚。


    那他鐵鉉寧願用自己的性命作為交換,換田廣日後稍稍善待百姓。


    可現在!正此時!


    朱標大力懲治鳳陽不法。


    今夜過後,天下皆驚。


    整個大明的不法官員都要為之一顫。


    全天下的不法官員都要收斂幾分。


    更重要的是。


    鐵鉉相信朱標絕非那個隻會殺戮,不知疏導的暴虐君王。


    鐵鉉相信,朱標一定有辦法,保證鳳陽百姓今後的太平日子。


    念及至此。


    鐵鉉氣勢陡增,,好似要將先前被田廣威脅的不堪盡數吼出一般,衝著田廣怒聲吼道:


    “田廣,我鐵鉉不怕!”


    “能見你伏法,縱然萬死又有何懼!”


    “你.....你....”


    見鐵鉉眸中滿是憤怒與剛決。


    田廣也算是看明白了,鐵鉉這是鐵了心要看自己伏法。


    一時間。


    田廣隻覺一股寒意自腳底板升騰而起,通過脊背,瞬間直衝天靈蓋上。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想就此認命。


    就在田廣極力盤算,想著如何能在朱標手下死裏逃生。


    隻聽朱標再次開口,沉聲說道:


    “擢,褫奪田廣官身,貶為平民!”


    聽到這話,鐵鉉一時詫異,竟直接回頭,滿是詫異的望向朱標。


    僅僅是褫奪官身?


    田廣可是中都不法案的首惡,朱標對他的處罰,僅僅隻是罷免官職?


    而聽到朱標這話,田廣心頭大喜,當即跪地衝朱標高聲謝恩道:


    “太子仁德,下官.....草民田廣,叩謝殿下大恩!”


    縱然是田廣也沒想到幸福竟然來的如此突然。


    他本以為朱標最次也要將他斬首示眾。


    畢竟僅鐵鉉方才所說的罪行,就足夠他誅連九族的了。


    可他沒想到的是,朱標卻僅僅隻是罷免他的官職。


    如此處置。


    對田廣來說著實是意外之喜。


    念及至此,田廣很是得意的瞥了鐵鉉一眼。


    正是看到鐵鉉那滿臉驚駭,不知所措的樣子,田廣心頭愈發得意了起來。


    “殿下....”


    見田廣似示威般看向自己,鐵鉉心頭詫異更甚。


    他不在乎田廣如何得意,他自己也與田廣沒有私仇。


    可不嚴懲田廣,如何向那些被田廣欺壓至死,被田廣逼得聚眾謀反的民夫交代!


    “殿下,臣鐵鉉......”


    不等鐵鉉說完,毛驤衝他微微搖了搖頭。


    可即便如此,鐵鉉依舊不覺得能寬縱田廣。


    就在他上前一步,準備求朱標嚴懲田廣,以儆效尤、以正視聽之時。


    朱標眼神示意。


    下一秒。


    隻見身著鎧甲的藍玉徑直朝田廣走去。


    也是在田廣心頭狂喜之時。


    藍玉一腳將田廣踹翻在地,揪著他的衣領,拖著他朝麵前那些民夫走去。


    “將.....將軍.....”


    沒有理會田廣的疑惑。


    走到數千民夫跟前,藍玉用力一丟。


    直接將田廣丟到數千民夫跟前。


    還不等田廣開口詢問。


    隻聽藍玉對著那些民夫,高聲喊道:


    “太子殿下已奪田廣官身,此時怒殺田廣,不算忤逆大罪,不算踐踏朝廷威壓。”


    “爾等,可自行處置!”


    此話一出,那些百姓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


    田廣卻率先便反應了過來。


    若他還是官身,百姓殺他,便是忤逆大罪,便是對抗朝廷,便是踐踏朝廷尊嚴。


    可此時他已經被朱標罷免。


    此時他隻是一個百姓。


    若這些民夫將他打死,頂多也隻是個殺人的罪過。


    況且眼前民夫有數千人之多,就算將他活活打死,又如何能找得到元凶賊首。


    念及至此。


    田廣心頭泛起一陣冷意,整個人也緊張到了極點。


    他還真沒想到。


    朱標罷免他的官職,壓根就不是為了給他脫罪。


    朱標罷免他的官職,乃是為了讓這些民夫出氣,讓他們將自己活活打死。


    畢竟田廣也明白。


    先前他能欺壓百姓,憑的便是那四品營造主司之職。


    如今沒了官身,這些他先前欺壓過的民夫、百姓還不把他生吞活剝?


    “殿下!田廣願意被斬!”


    “殿下!田廣願自裁謝罪!”


    看著田廣朝自己一路跪行的同時,慌忙呐喊的樣子。


    朱標眼底也泛起一陣厭惡。


    僅是斬首,太便宜他田廣了。


    一刀下去,什麽都沒了。


    這又如何能償還他田廣先前所犯下的罪過。


    也隻有死在民夫群毆亂拳之下,才能稍稍償還其罪過之萬一。


    也是見朱標沒有開口赦免田廣的意思。


    藍玉抬腿一腳,直接將田廣踹回到民夫跟前。


    隨即藍玉衝著那些民夫高聲喊道:


    “還不動手!”


    此話一出。


    人群中一名民夫朝著田廣背後狠狠踹了一腳,隨即又立馬躲入人群。


    就在田廣準備憑借先前餘威,怒聲嗬斥之時。


    身後又有一民夫朝他後背,直接給了他一棒子。


    當看到田廣摔倒在地的瞬間。


    周圍那些民夫、百姓再無半點畏懼。


    紛紛拿起木棒、搬起石頭,不留餘力般朝田廣招呼。


    此時除了一陣拳打腳踢發出的悶響外。


    便隻剩下田廣那慘絕人寰的哀嚎之聲。


    而站在民夫跟前。


    藍玉也是看的真切。


    那些民夫好像明白什麽一樣,沒人去攻擊田廣的腦袋。


    讓他尚存一息的同時,將其四肢敲的粉碎。


    縱然胸膛肋骨盡斷,凹陷了一大塊,可田廣眸子之中依舊還有些許光亮。


    可惜的是,周圍那些民夫卻不會就此罷手。


    半個時辰過後。


    等田廣徹底咽氣,他的身體也被打成了一攤肉泥。


    “錢倫、田廣,瞞上欺下,擢抄沒其家,九族流放。”


    隨著朱標聲音落下,其他百餘名官員戰戰兢兢,低著腦袋不敢去正視朱標的太子威儀。


    而其他百姓、民夫也很清楚。


    錢倫、田廣二人,一個是鳳陽主官的頭頭,另一個則是中都官員的首領。


    見兩名首惡被殺,周圍民夫,數萬百姓隻覺胸口積壓多年的陰鬱之氣徹底吐出。


    一時間,數萬百姓齊齊高呼。


    “太子聖明!”


    “太子聖明!”


    “太子聖明~”


    隻不過聽到百姓山呼的聖明二字。


    朱標非但沒有得意,更多的反而是難堪。


    懲治不法,本就是分內之事。


    官員清廉,也是本分。


    此時這聖明二字,聽來著實有些諷刺。


    就好像誇獎一個演員記台詞一樣,什麽時候朝廷懲治不法,也成了值得稱頌的事了!


    見朱標緩緩起身,數萬百姓齊齊噤聲。


    而等朱標走到先前那深坑之前時,轉而看向百姓,高聲喊道:


    “陛下洪武元年於午門之前立登聞鼓。”


    “登聞鼓響,天子親理。”


    “今日,孤將鳳陽一百二十八名不法官員的人頭埋葬此地。”


    “孤在這些不法官員的人頭上,立一登聞鼓。”


    “凡百姓有所冤屈,敲擊此鼓。各地主官,沿途官員不得阻攔。”


    “凡敢有阻攔者,無論罪過,不查其咎,斬首抄家,株連九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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