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衍?就是那個差點被太子殿下斬首,而後被皇後娘娘赦免的和尚?”


    見李善長毫無顧慮,直接說出姚廣孝先前在行宮的遭遇。


    劉伯溫微笑點頭的同時。


    心中不禁感慨朱標的手段。


    朱標讓馬皇後赦免姚廣孝,便是給姚廣孝戴上一層道德枷鎖。


    如此一來。


    但凡姚廣孝今後敢做出為禍大明的事,那便是給皇後娘娘臉上抹黑。


    別說他再有什麽從龍之誌了。


    單是姚廣孝敢非議皇家半點不是。


    那些曾蒙受馬皇後恩惠的武將,為保證皇後娘娘的賢名,定然會與姚廣孝不死不休。


    而且朱標對消息的把控,也當真是厲害。


    該讓天下人知道的,總能春雨潤物一般,讓天下人皆知。


    就如姚廣孝在行宮的遭遇。


    似李善長這般擅藏之人,此時都能毫無顧慮,隨意說出口。


    足以見得,此消息早已經傳的人盡皆知。


    而且劉伯溫還可以肯定。


    不該讓天下人知道的消息,朱標定然能嚴密封鎖。


    正如此次厭勝一案朱標真正目的一樣。


    哪怕他和李善長苦思冥想,卻依舊不得而知。


    “伯溫,這道衍和尚不也是初見太子殿下嗎?”


    “為何你說他比你我更了解太子殿下?”


    “善長兄,雖說道衍與太子隻是初見,可道衍絕對比你我更了解咱們的太子殿下。”


    見劉伯溫故弄玄虛。


    李善長雖然還有些不相信,但還是派人連夜去請姚廣孝。


    和李善長不同。


    劉伯溫十分篤定。


    除了馬皇後和老朱,整個天下若說誰還了解太子朱標。


    想必就隻有這個姚廣孝了。


    畢竟朱標和姚廣孝都是絕頂聰明之人。


    而且還都是意欲屠龍的聰明人。


    真要說起來。


    改修屠龍之術的姚廣孝,和朱標才是同道中人。


    片刻功夫。


    一身黑色僧衣的姚廣孝,緩步從黑漆漆的庭院中走了過來。


    恍惚之間。


    就好似這和尚一直藏匿於黑暗,始終注視著他們兩個一樣。


    “李相國,劉夫子,大晚上召和尚前來,可是有什麽麻煩?”


    將心中困惑盡數說出後。


    李善長看向道衍,很是客氣說道:


    “道衍大師,太子讓我為其周旋,此話何意?”


    “還有,太子輕而易舉便捉拿了暗下厭勝邪術的工匠。”


    “可今日朝會,為何要當著陛下的麵,將此事交由我和劉伯溫處置?”


    “若真是要我二人徹查此案,那為何不將罪證鎮物,以及那些罪人工匠送來?”


    聞言。


    姚廣孝砸吧砸吧嘴。


    沉吟片刻後,直接開口說道:


    “老相國果然老謀深算,太子此番自然是別有深意。”


    “哦?還請大師解惑。”


    “敢問老相國,對太子來說,何為最重?”


    見自己都心急如焚,姚廣孝還跟自己打啞謎。


    李善長臉上頓時升起一抹慍色。


    很是不悅的看了眼旁邊的劉伯溫。


    劉伯溫見狀,直接衝姚廣孝道:


    “和尚你有話就直說,善長兄早就等不及了。”


    “哈哈哈,是!”


    “老相國、劉夫子,於太子而言,民心最重!”


    “那十八名工匠使用厭勝詛咒皇家,恐怕在太子看來,也是情有可原,理當赦免。”


    “可老相國應該明白,赦免這十八名,陛下絕不會答應。”


    “如此一來,既然太子要斬殺這十八名罪人工匠,那定然會牽扯出更重要的目的!”


    “更重要的目的?”


    李善長低聲喃喃,心中也有了答案。


    他和劉伯溫都不是癡傻之人。


    既然十八名工匠是受貪官惡吏欺壓,這才行了厭勝之術,詛咒皇家。


    那朱標更重大的目的,自然是整肅朝堂吏治。


    而鳳陽、中都的貪官惡吏都被朱標斬殺殆盡。


    這麽說來。


    朱標的矛頭,自然就在朝中官員身上。


    畢竟先前鳳陽、中都的官員那般肆無忌憚,說朝中無人為其遮蔽掩蓋,恐怕傻子都不會相信。


    念及至此。


    李善長後脊微微發涼。


    畢竟他的門生胡惟庸,如今正是朝中的文官之首!


    “道衍大師,太子讓我為其周旋一二,又指的是什麽?”


    “這個貧僧就不知道了。”


    姚廣孝很是坦然的搖了搖頭。


    他畢竟不是朱標肚子裏的蛔蟲,自然不可能了解朱標的每個打算。


    隻不過見李善長臉上甚是惶恐。


    姚廣孝索性便多說一些。


    “老相國,太子殿下對你格外厚待啊!”


    “對我格外厚待?”


    “正是!”


    “先前是老相國負責營造中都,可中都所有官員盡是不法之徒,太子卻未曾對老相國有任何處罰。”


    “甚至還讓您擔任鳳陽一地的知府。”


    “而且在朝會上,太子還在陛下麵前,為老相國周旋。”


    “老相國,您自己說說,太子可曾對其他臣子有過如此厚待?”


    “嗯.....”


    見李善長低聲沉吟的同時,有些不快的看了眼旁邊的劉伯溫。


    姚廣孝心頭閃過一抹笑意。


    李善長定然是嫉妒劉伯溫,成了太孫的蒙學老師。


    “老相國,太子請您為其周旋,不正說明太子對您還有重任?”


    “如此,老相國便不需惶恐了吧。”


    都是聰明人,話自然不用說得太透。


    李善長擔心的,無非是明日沒命離開朝會正殿。


    被姚廣孝這麽一說,他這才放心了不少。


    可也是此時。


    隻見姚廣孝一改先前玩笑模樣,衝著李善長正色說道:


    “不過老相國,太子可是不世出的英才。”


    “天底下恐怕沒人能在太子眼皮之下動歪心思吧!”


    “嗯......”


    知道姚廣孝說的是胡惟庸。


    李善長微微一怔,隨即認真的點了點頭。


    不過下一秒。


    李善長看向姚廣孝的眼神也變得鄭重了起來。


    甚至說。


    多了幾分寒意。


    “大師可謂是與太子神交已久啊。”


    “哈哈哈,老相國當真是抬舉和尚了。”


    “和尚何德何能,配言與太子神交已久?”


    “和尚有意拜太子為師,追隨太子治世安民,怕隻怕太子瞧不上和尚呢!”


    見道衍和尚又換上了原先的嬉笑模樣。


    饒是閱人無數的李善長。


    此時竟也有點琢磨不透眼前的姚廣孝。


    像姚廣孝這般心智,為何年過四旬,卻無官職。


    要知道。


    因老朱曾做過行僧,每兩年便會召天下精通學問的僧人入禮部應試。


    優異者,獲僧人官職。


    似姚廣孝這般,想要官職,簡直如探囊取物。


    更不用說他還和劉伯溫交好。


    可偏是如此。


    李善長先前,竟從未聽說過道衍的名字。


    如果他方才說得,想追隨朱標治世安民,乃是真話。


    那李善長可以肯定。


    在此之前,這和尚一定另有所圖!


    “道衍大師已經決心追隨太子了?”


    “雖死無悔!”


    “好,那還真是我大明之幸.....”


    “老相國此言差矣,追隨太子,乃和尚大幸!”


    語罷,兩人很是戒備的對視一眼後,竟同時笑出了聲。


    無他。


    隻因他們二人境遇完全相同。


    都是先前心懷他誌。


    朱標鳳陽一行後,或自知不敵,放棄先前的小心思。


    或感念朱標為民為公,決心死心追隨朱標。


    反正這二人,此時都是朱標這個太子的死忠一黨。


    也正因如此。


    二人才互有戒備,生怕對方還存著其他的心思,亂了朱標的謀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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