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子?”


    “區區金銀,怎能和咱營中的戰馬相提並論?”


    藍玉略有慍色白了沐英一眼。


    那一臉不爽的樣子,好像在說,他藍玉營中戰馬,怎能拿金銀作為比較!


    以金銀衡量戰馬,簡直是對他營中戰馬的侮辱。


    看到藍玉這副樣子,沐英三人倒還真不在意。


    畢竟他們幾個都是出身軍旅,自然知道軍中戰馬有多寶貴。


    陷入苦戰,亦或是急速行軍之時,胯下坐騎便是將帥最貼心的夥伴。


    軍營中,擅騎士卒的餉銀,也要比步卒高出三成。


    與後世飛行員的待遇極其相像,足可見戰馬有多重要。


    甚至說是千金易得,良駒難求也不為過。


    要知道。


    北方部族之所以能在大漠逞凶,和草原盛產良駒脫不了幹係。


    那些個寶馬良駒衝的快,氣勢猛,臨陣不慌,逃跑迅速。


    好在中原工業相對發達,有鐵製的馬鐙、皮革的馬鞍。


    不然的話。


    麵對北元騎兵,中原騎兵還真討不到便宜。


    況且馬匹是現如今最便捷的交通工具。


    世家公子、富貴人家多喜養馬。


    民間甚至衍生出相馬師這一行業,還有千金買馬骨的故事廣為流傳。


    因此。


    藍玉一下子送出五十匹良駒戰馬。


    此舉絕對算的上是闊綽。


    “藍玉,你為何突然大方了起來,莫不是對我有所虧欠,這才.....”


    “怎麽會!”


    見沐英隱隱覺察出不對。


    藍玉當即笑罵道:


    “俺藍玉不是傻子。”


    “現如今滿朝文武都將你我二人,視作太子殿下的左膀右臂。”


    “我是想著,你沐英先前在西南駐紮,營中戰馬或有不足。”


    “殿下親征之時,怕你拖了後腿。”


    “若是你戰敗,自己丟臉倒沒什麽。”


    “可若是傷了太子殿下的麵子,那罪過可就大了。”


    “再者說!”


    “不僅旁人將你我視作殿下的左膀右臂,咱們兩個不也想著拚死效忠太子殿下嗎?”


    “都是為殿下效力,還分什麽彼此。”


    “若我有什麽好東西,都不用你開口,我肯定分一半給你。”


    藍玉微微一頓,小心說道:


    “可真有一天我麾下將士得了好處。”


    “沒分你沐英一份,那便是我自己窘困,無法相送。”


    “你沐英也不會來搶吧!”


    “這話倒是沒錯。”


    沐英全然沒有注意藍玉最後的勸告,隻覺得藍玉說得甚是有理。


    雖說他們二人將自己視為朱標的左膀右臂,有些逾矩。


    可事實的確如此。


    正如藍玉說的那樣。


    他們兩個恨不得豁出性命,為朱標效力,哪裏還用分什麽彼此。


    “成!你藍玉爽快,我也不矯情。”


    “不過這五十匹戰馬我也不白要你的。”


    “我用二百副藤條強弓,五千支淬毒箭矢給你換!”


    “沐英將軍果然敞亮!”


    藍玉說著,作勢舉起茶杯,以茶代酒相敬沐英。


    隻不過心中,卻不由腹誹一聲。


    世家家產的一成,就不該給沐英,就應該輪到他藍玉開開葷。


    沐英這小子出手比他還闊綽,兩百副強弓,五千支毒箭說給就給。


    天知道這小子還藏了多少寶貝。


    不過現在倒好。


    他把話說開了,即便將來他先鋒營得到世家家產,沐英也不能來搶!


    “藍玉、沐英,我二人也是為大明盡忠,為陛下、為太子效力。”


    “戰馬、強弓什麽的,也給我二人營中送一些?”


    雖說軍需該由朝廷統一調派。


    哪怕是各營之間的轉送,也要經過刑部、戶部的審議,甚至要得到老朱或是朱標的首肯才行。


    可現如今大家的情義都在。


    藍玉、沐英又是朱標極其信任之人。


    他們兩方互通有無,馮勝和李文忠自然不會多說什麽。


    哪怕是老朱,對將帥克扣繳獲都不怎麽嚴查。


    因此也就沒那麽些個規矩。


    每個將帥各自營中,都有些自己的寶貝。


    譬如藍玉多為先鋒大將,所以營中多有戰馬。


    沐英震懾西南,在當地也繳獲了不少強弓、毒箭。


    徐達多次擔任主帥,軍中糧餉也有盈餘。


    馮勝擅出奇兵,火炮、火藥也有不少未曾登記在冊。


    不僅他們這些武將自己清楚,老朱和朱標,也是明白。


    所以也就沒什麽謀反的嫌疑,自然也就不怕被朝廷問責。


    “你們兩個有好東西,也分我們一份?”


    聽到李文忠笑著打趣,藍玉故作埋怨說道:


    “曹國公,誰不知道你和宋國公富得流油?”


    “我和沐英隻是侯爵,將來隨太子出征,最多也隻是統帥一營。”


    “你二人可是要統帥一路大軍的。”


    “就算把我二人骨髓吸幹,對你們麾下大軍不也是九牛一毛?”


    “沒準太子親征時,我二人還要被編入兩位國公的麾下呢!”


    被藍玉這麽一說。


    李文忠、馮勝對視一眼,放聲大笑了起來。


    這藍玉當真是長進了,就連說話都知道繞圈子了。


    藍玉要當鐵公雞,拒絕之前,還把他們兩個捧到了天上。


    話都說到這份上了。


    若他們還不依不饒,追著藍玉要戰馬,反倒成了他們兩個不懂事了!


    “哈哈哈!”


    “成,我二人不要便是!”


    語罷,幾人也不再談什麽正事。


    相互打趣之間,時不時傳出陣陣豪爽的笑聲。


    不隻他們四人。


    此時大明所有武將.....


    最起碼是今日在場的所有武將。


    回府之後,心中都是前所未有的輕鬆快意。


    大明建國之前。


    老朱是大帥,是吳王。


    是一眾將帥的大哥、長輩,是他們的主心骨。


    他們對老朱自然沒啥隱藏。


    可是大明建國。


    老朱從統帥,從兄長,叔伯變成了皇帝。


    無形之間,便與他們隔開了一個不可逾越的天塹。


    沒了主心骨,他們自然一時間有些茫然無措,也自然開始考慮自己的榮華富貴。


    而且將帥們也都被分成了公、侯、伯,三個不同的爵位。


    哪怕感情還在,但終究確不如在吳王府時,大家一個鍋裏攪馬勺更加貼心。


    也是因此。


    大明建國以後,戰事暫休。


    沒了老朱這個主心骨,眾人的心思也都開始活絡了起來。


    腦子裏繃著的那根弦兒,也鬆懈了幾分。


    有力無處使。


    他們自然想著嬌妻美妾,想著不法斂財。


    到了現在。


    他們又開始患得患失。


    擔心被朝廷收了軍權,不得重用,榮華富貴一朝盡失。


    擔心因為先前不法,被老朱、朱標秋後算賬。


    可就在今日!


    一聽說太子被罰。


    凡是在京武將,無一例外,無不緊張擔憂。


    他們甚至都敢聚集在宮門口。


    為朱標求情的架勢,事後想想,甚至都有點逼宮的意思。


    哪怕是他們自己也說不清楚。


    究竟是從什麽時候開始。


    他們竟將朱標這個太子視作了統帥,當成了主心骨。


    縱然朱標的太子身份,依舊和他們隔著一道無法逾越的天塹。


    可朱標曾有定言,要禦駕親征。


    這便不妨礙他們像先前一樣,忠心老朱一般,任憑朱標差遣。


    對他們這些武將來說,最怕沒了主心骨。


    最怕沒有能讓他們信服的統帥,在頭上約束著他們的同時,也為他們考慮。


    哪怕如今朱標從未帶著他們領兵征伐。


    可勳貴案、鳳陽案,此次胡逆案加在一起。


    朱標的才智的確讓眾人信服,朱標也切切實實保了他們不隻一次。


    潛移默化之間,眾將早已對朱標信服,眾人也早將朱標視作了主心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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