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魚兒海,西五十裏。


    巴爾指著前方的一座孤城,沉聲說道:


    “殿下,前麵便是齊王所在之地。”


    “雖元兵主力不在,可城中依舊有萬餘名將士。”


    “而且齊王麾下都是百戰之士,還請殿下務必小心!”


    “你果真不與我們一同前往?”


    “那擴廓待你,就真比殿下待你更加恩厚?”


    聽到常茂略帶怒意的質問,巴爾耷拉著腦袋沒有回話,心中愧疚之下,卻也不敢去看朱標。


    見他如此。


    朱標輕輕拍了拍巴爾的肩膀,轉而衝身後那兩萬元兵說道:


    “先前孤答應過你們,必不讓你們對敵擴廓。”


    “既投入孤之麾下,那孤便不會讓你們身陷兩難境地。”


    “傳孤旨意,兩萬士卒在此駐紮,待孤與擴廓一戰後,再來會和!”


    “多謝殿下!”


    “多謝殿下!”


    一眾草原士卒翻身下馬,右手握拳置於心髒的位置,衝朱標鄭重一拜。


    見此情形。


    朱標微微頷首便也沒有多言。


    轉身便率領常茂、沐英,同龍驤、豹韜兩衛,急速朝前方而去。


    “殿下!”


    等行出數裏,常茂心頭不爽,略有埋怨道:


    “巴爾等人雖也善戰,可終究是心念舊主,怕是不能重用。”


    “沐英大哥以為呢?”


    聽到朱標問及自己。


    沐英遲疑片刻,還是開口道:


    “常茂所言極是,隻不過顧念舊主也算重義。”


    “今元庭已滅,獨一個擴廓也掀不起太大的風浪。”


    “巴爾等人心念舊主擴廓,殿下對其更是優待。”


    “一旦擴廓不再統兵,不是我大明的敵人,那巴爾等人也必將像忠心擴廓一般,忠心追隨殿下。”


    “沐英大哥所言極是。”朱標看向常茂,鄭重說道:


    “孤重視巴爾等人,一因其善戰,二則是重其忠義。”


    “如今擴廓手無重兵,身處孤城,又有何懼?”


    “即便他不願歸降我大明,隻要在我大明視線之中安享晚年,倒也無妨!”


    語罷。


    朱標勒緊韁繩,急速朝前方孤城趕去。


    草原一行,朱標當真發現擴廓在元兵將士心中威望甚高。


    想來草原的普通百姓,也對擴廓也尤有幾分敬意。


    若想平穩收服草原部落,擴廓自不能殺。


    若是能讓擴廓歸降大明,給他個虛名,想來對草原士卒還有百姓也是一份懷柔。


    隻不過。


    朱標到底還是有些疑惑。


    為何擴廓在軍中有如此高的威望,又不得元主重用。


    他卻沒有起兵謀逆,自立為王。


    孤城城前。


    朱標駐馬靜立,一旁的常茂上前一步,衝城樓高聲喊道:


    “大明太子朱標,請北元齊王擴廓,出城一敘!”


    話音剛落,城門緩緩而開。


    那擴廓似早有準備般,一身灰色鎧甲,土色披風,信馬而出。


    大漠苦寒,擴廓雖貴為齊王,卻無半點養尊處優之態。


    反而一身風塵,宛若征戰數年的沙場老兵。


    加之身後那屹立在大漠中的孤城,更給此時的擴廓平添了幾分蕭索之感。


    “擴廓帖木兒見過大明太子殿下。”


    “見過將軍。”


    朱標長槍一橫,同樣衝擴廓微微拱手。


    “不知太子前來,所為何事?”


    “此次前來,乃陳說將軍之過!”


    “哦?”


    朱標表情一凝,正色說道:


    “將軍身為元朝舊臣,任由元主重用哈剌章此等庸才,將草原拱手相讓。”


    “眼睜睜看著我明軍踏碎元庭,覆滅草原,此為臣之忠乎?”


    “將軍深受草原士卒愛戴,於草原危難之間,卻將這些士卒送至哈剌章麾下。”


    “任由他們被哈剌章這個無能主帥驅入死地,此為將之義乎?”


    “草原百姓敬重將軍,可將軍不能給他們樂業安居。”


    “隻能困守孤城,無有明日,此為人之信乎?”


    “為臣無忠,為將無義,為人無信,將軍豈不自愧?”


    朱標語氣平緩,言詞卻是擲地有聲。


    每一句對擴廓來說都是一次不小的衝擊。


    隻不過等朱標說完。


    擴廓還未開口,一旁的乃兒不花揚起馬刀,指著朱標怒聲吼道:


    “何必逞口舌之利!”


    “若是來攻,盡管派兵攻伐便是,何必羞辱我家齊王!”


    “不得無禮。”


    聽到乃兒不花的話,擴廓穩定心神後,看向朱標玩笑說道:


    “原來殿下是為耀武揚威而來的。”


    “並非耀武揚威。”朱標縱馬上前,在距離擴廓隻有幾步之遙後,沉聲問道:


    “孤隻是不解。”


    “若將軍心念元庭,自可在困境之時,統帥草原部族,對抗我明軍。”


    “若將軍隻求保身,如今見孤前來,也該獻城投降,歸順大明。”


    “可將軍於草原危難之時,並未出力。”


    “今我明軍已到,將軍卻又不願歸降。”


    “孤實在不解,將軍意欲何為啊!”


    “意欲何為?”擴廓似自語般,仰頭望天,低聲喃喃。


    旋即苦笑一聲,玩味說道:


    “本將想要做什麽,就連本將自己都不明白!”


    “回到草原後,本將原想厲兵秣馬,再度南下。”


    “可元庭盡是蠅營狗苟,大明卻是君臣一心。”


    “於明軍之下,元庭自保都是難事。”


    “而後本將想練兵圖強,抵禦明軍,保住草原。”


    “可又不得元主重用,本將也被奪權罷兵。”


    “至於如今想做什麽,本將自己都不知道。”


    “那你為何不推翻元庭,自理為主!”常茂心直口快,當即脫口而出。


    此話一出。


    朱標眼中帶有責備,狠狠瞪了眼常茂。


    一時間,常茂自知失言,連忙退了回來。


    隻不過方才一幕,擴廓卻看了個真切。


    似乎是存有考究朱標的意思,緩聲問道:


    “殿下以為,本將為何不反了元主。”


    “起先孤也不明白,不過現在,孤似乎也有了答案。”


    “願聽其詳。”


    擴廓掏出水袋飲了一口,旋即丟給了朱標。


    一旁的沐英擔心水中有毒,本想製止。


    可朱標卻渾不在意般,大口飲罷,淡淡說道:


    “將軍不是不想反了元主,隻是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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