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說的哪裏話。”


    李成桂表情嚴肅,正色回道:“當他人鷹犬哪裏有自己做主來的痛快!”


    “那你.....”


    “父親!”李成桂陡然提高音量,打斷自家老爹後愈發嚴肅說道:“即便我軍與王禑舊朝合並共同對抗大明,可我雙方各懷異心,自然不能同心同德。”


    “即便最後擊退明軍,我軍與王禑舊朝也必有爭鬥高麗主導地位的決戰。”


    “可依附大明卻是不同,大明之心無外乎徹底覆滅高麗舊朝,與王禑舊朝軍隊作戰之時,明軍也必會竭盡全力。”


    “借大明之手鏟除王禑舊朝,有何不好?”


    “可如此,我軍豈不還是大明下屬之兵?”李子春看了眼寄在馬上,那趙翼章的人頭繼續道:“朱標命你我父子將趙翼章人頭懸掛江界城,目的不就是讓你我父子失掉人心?”


    “今日朱標有這般令旨,明日定還有讓你我父子失去高麗人心的其他法子。”


    “桂兒,人在屋簷下,你我父子已與王禑舊朝結成死仇,難不成我等還能抵抗朱標令旨不成?”


    看著憂心忡忡的父親,李成桂深吸口氣,耐著性子繼續解釋道:


    “父親說的不錯,人在屋簷下,的確不得不低頭。”


    “可父親也應該知道中原還有一句老話,那便是上有政策,下有對策。”


    “我父子自然不能抵抗朱標令旨,可私下卻依舊能收攏高麗百姓的人心。”


    “嗯?”


    “父親!”李成桂瞥了眼趙翼章的人頭,繼續道:“趙翼章親屬家眷均在江界城,我父子自然要遵照朱標令旨,將其人頭懸掛城門之上。”


    “可兒子卻也能私下拜訪趙翼章家人,給予錢財,恩養其家。”


    “江界城百姓見狀,自然有他們能明白些什麽!”


    李子春微微沉吟,瞬間便也恍然大悟。


    隻要江界城的百姓知道他李家父子私下善待趙翼章家人親眷,那這些百姓自然也就明白,懸掛趙翼章頭顱以及斬首趙翼章乃是大明下的旨意。


    如此一來,江界城百姓自然愈發敬重他李家父子而與大明背道而馳。


    隻不過.....


    “桂兒,那朱標方才可是直接言明要你我父子鎮壓江界城可能出現的叛亂,他也說想要以此驗證我父子二人是否有統轄一境的能力。”


    “那接下來.....”


    “自然要遵照他大明皇帝的聖旨,武力鎮壓江界城叛亂。”李成桂眸光一凝,語調陰冷戲謔說道:“城中百姓見我父子恩待趙翼章遺孤,自知我父子無心欺壓城中百姓。”


    “因此鎮壓江界城叛亂的罪名,自然也就落在了大明的頭上。”


    “期間死的人越多,江界城的百姓對大明也就怨恨更深!”


    還有一點李成桂沒有直說。


    他總感覺無論他父子怎麽恭順,最終都要與大明有一決戰。


    所有眼下讓高麗百姓憎恨明軍,也是為了將來與明軍決戰之時做準備。


    說話的功夫,二人便已來到江界城中。


    按照朱標的吩咐,他們父子剛一入城便命人將趙翼章頭顱懸掛於城門之上。


    也和他們父子預想的差不多。


    先前見他父子斬首李檣,因此心生敬重的江界城百姓。當看到他們懸掛前城主趙翼章的頭顱,此時看向他們的眼神也滿是敵意。


    甚至在懸掛頭顱的同時,有幾名身材健碩儼然兵卒模樣,卻隻是身穿百姓布衣的壯年,竟直接提刀朝他們衝殺而來。


    隨行侍衛將那些人斬殺過後,李成桂麵露悲戚,看向周圍百姓語氣竟近乎懇求說道:


    “懇請諸位切莫一意孤行,做出什麽傻事。”


    “我父子今夜宿營城東,若有王禑舊朝之人意圖行刺我父子二人,還請今夜動手。”


    “切莫此時動手,被上國以為江界城百姓不思歸順,連累滿城百姓無故遭難!”


    隨著李成桂聲音落下,周圍的確不再有人衝殺出來。


    隻不過圍觀眾人看向他父子二人的眼神也變的古怪了起來。


    也是此時。


    卻見那李成桂衝周圍眾人拱手一拜後,轉身便朝遠處走去。


    片刻功夫。


    李子春、李成桂父子二人也已行至趙翼章府邸。


    一看到府上主母,李成桂當即跪地悲聲道:“還請鄒老夫人降罪!”


    “我父子二人素來敬重趙將軍,可無奈人微言輕,未能護住將軍,甚至未能保全將軍全屍。”


    “還請老夫人責罰!”


    語罷。


    李成桂全然不顧什麽身份,竟當即衝麵前老婦鄭重一拜。


    見他如此。


    不僅趙府眾人,哪怕是其父李子春也不免為之錯愕。


    不過李子春很快便反應過來,同樣衝麵前老婦拱手請罪道:“趙將軍之死,我父子尤為痛心。”


    “老夫人若怪,便將此罪責歸咎於我父子身上,切莫讓家中兒郎心懷怨恨,前去刺殺大明皇帝白白送命!”


    聞言,趙母鄒氏表情一頓,隱約間似乎也是明白了這父子二人的意思。


    “將軍是說,我兒乃是被大明....”


    “晚輩不敢這麽說,隻求老夫人寬慰家中男兒,切莫做出什麽傻事白白送命!”


    話已至此,見李子春、李成桂父子二人諱莫如深,不願直接言明。


    趙母自然也不好繼續追問。


    “還請將軍莫要過分自責,我兒終究是沒甚福氣,倘若先前追隨將軍,想來老婦今日也不會有此喪子之痛。”


    聽到趙母如此說,李子春強壓心頭歡喜,緩緩直起身子。


    而一旁的李成桂卻依舊跪在地上,繼續說道:


    “我父子未能護住趙將軍性命,心中有愧。”


    “父帥來時便說,若趙老夫人不棄,晚輩願認老夫人為義母。”


    “今後羹湯侍奉,不敢不恭。趙家內外若有所需,晚輩斷然不敢推辭。”


    “這.....”


    見趙母似乎還有些猶豫,李成桂向前跪行兩步,壓低聲音道:“恐有人趕盡殺絕,若晚輩為夫人義子,無論是誰都當給趙家留幾分體麵。”


    聞言,趙母鄒氏望了眼緊閉的府門,又看看堂內哭泣的眾人,當下應允道:


    “若有少將軍這般英才義子,老婦死而瞑目。”


    “我趙家上下,今後還要勞煩少將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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