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定邊看向朱標,愈發認真說道:


    “王禑偽朝先丟江界城,後丟長津城,即便那王禑是癡傻愚笨之徒也該想到我軍下一步便是吉州城。”


    “因此在接到長津城已丟的消息,王禑第一時間必派重兵前往吉州城。”


    “甚至是調動王都軍隊,以及白頭山駐軍。”


    “屆時王都開城必然守備空虛,末將星夜前往,也必能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朱標微微思量,也覺張定邊說的的確有理。


    畢竟江界-吉州一線北麵的白頭山,向來都是高麗一朝襲擾遼東衛所的大本營。


    其中屯有強兵不說,也有存糧無數。


    倘若王禑偽朝盡丟江界、長津、吉州三城,那他們與白頭山便是徹底斷了聯係。


    白頭山的高麗兵卒也隻有等待明軍蠶食的下場。


    所以但凡一個不算癡傻的統帥都該明白眼下的當務之急,乃是發兵援助吉州城。


    隻是對於張定邊打算跨越好幾個高麗重鎮,直撲王都開城的做法,朱標覺得還是有些冒險。


    誠然!


    朱標也好行險,朱標也不是個穩紮穩打的性子。


    可飛城直奪王都,僅是聽起來便有些天方夜譚。


    “張將軍.....”


    “陛下!”


    不等朱標開口,張定邊搶先說道:“諸將皆知末將素好行險,可末將自己並非這麽認為。”


    “末將以為,率精兵,襲殺敵軍要害,方為軍陣之策。”


    “末將鬥膽,請陛下準臣率領精兵,襲殺高麗王都!”


    見張定邊心意已決,原本還有些遲疑的朱標當即朗聲說道:“好!”


    “朕便準將軍所請,龍驤、鷹揚兩衛親兵盡數由你調遣。”


    “不過此戰本就是橫跨敵國數座重鎮,倘若不能活捉王禑,當即斬首也無不可!”


    知道朱標這是擔心他擒住王禑等諸多顯貴返程時,路過敵軍城池時會有所不便。因此朱標這才下了這道可以斬首王禑的令旨。


    可正因為知道這點,張定邊卻也暗下決心,必然要將那王禑活著帶到朱標跟前。


    “陛下放下,末將自有分寸!”


    “嗯!”朱標應了一聲,緩緩起身走到營帳跟前。


    “將軍勇武過人,朕自不能落後。”


    “將軍奇襲高麗王都之時,朕會率領親兵,奇襲白頭山......”


    “啊?”


    還不等朱標說完,張定邊驚詫之餘直接驚歎出聲。


    “陛下先前定下的決策不是待攻下吉州城,徹底斷絕白頭山與王禑偽朝的聯係後,再與納哈出將軍左右夾起白頭山嗎?”


    “怎的陛下.....”


    “正如將軍所言!”朱標嘴角微微揚起,笑著說道:“聽聞長津城破的消息,王禑必下令調派兵卒前往吉州城駐守。”


    “其中也必然包括白頭山駐軍。”


    “所以!”


    “納哈出將軍攻打吉州城,將軍飛渡數城奇襲王都,朕發兵白頭山。”


    “三股動向皆可稱為佯攻,為了替其餘兩方分擔壓力。”


    “然朕與你二人之動向,也可稱為奇襲,無論哪一方都有機會功成!”


    “嗯.....”


    張定邊沉吟數秒,低聲呢喃道:“佯攻變奇襲嗎......”


    這法子他可太熟悉了。


    當年鄱陽湖大戰時,他率領精銳兵卒衝入老朱軍陣之中,本意便是佯攻。


    可隨著深入,竟發現自己有擒殺老朱的可能。


    因此佯攻也就變為了奇襲。


    當看到眸中帶著耐人尋味的笑容,張定邊幾乎可以斷定,此時的朱標定然也是想到了這裏。


    “陛下所言的確高明,隻是陛下親自帶兵.....”


    “將軍莫要忘了,朕親征草原之時便是率領孤軍收降了王保保。”


    “此事不再議,朕同你一起點兵出營!”


    語罷,朱標大步向前,率先走出營帳。


    可望著朱標的背影,特別是打開帷幔,帳外日光照在朱標身上的一瞬。


    張定邊隻感覺眼前的朱標恍若天神,周身散發著金光。


    那挺拔的背影讓人見過格外親切,甚至就好像一位兄長般讓人極其心安。


    哪怕朱標年紀尚小,即便自己和老朱、徐達他們是同一代人。


    可朱標敢親率奇兵的魄力,還有運籌帷幄決勝千裏的英姿,隱約間讓張定邊想到了自己那位結義大哥!


    最開始的時候,自己那位結義大哥也如眼前的朱標一般,親冒矢石,作戰當先。


    甚至曾與他一同抵擋元軍,為那些撤退的兄弟墊後。


    可自打殺了頭領徐壽輝後,自己那位大哥就好像是換了一個人。猜忌手下不說,往往都是喜怒無常。


    與他們這般兄弟同桌飲酒、談笑更是再沒有過。


    張定邊當時隻是覺得大哥有吞天之誌,想要登臨九五,自然要與他們有所疏遠。


    可如今看到已是九五之尊的朱標卻似戰友、同袍一般,與他同戰同樂。


    張定邊隻覺心頭一暖,同時也愈發確定自己投效朱標乃是正途。


    若有朝一日到了地下,見到自己那位結義兄長,張定邊很想告訴他,即便九五之尊也可以像朱標一樣,不必舍棄同袍情誼!


    日落西山,黃昏之下。


    朱標和張定邊各自率領兵卒朝南北而進。


    與此同時。


    朱標冊封李子春為江界伯的聖旨,也先李家父子一步,傳到了江界城。


    待李家父子行至城中,突然有人拿著爛菜葉、臭雞蛋朝他父子砸去。


    還不等李家父子反應過來,一顆雞蛋正中李成桂腦門,發黑且散發著惡臭的蛋液順著臉龐便流向嘴巴。


    見此情形,李子春當即抽刀,隨行侍衛更是提刀便朝那些百姓衝去。


    可那些侍衛剛走出兩步,卻見李成桂一把抹去臉上汙穢,深吸口氣後沉聲說道:“罷了!”


    “桂兒,你好歹是我軍少主,安能被這些賤民欺到頭上!”


    “父親.....”


    李成桂眸光鄭重,仔細看了眼自己老爹後。轉而語氣和緩的同時,微微提高音量說道:“城中百姓見孩兒受大明封賞,心中有氣也是人之常情。”


    “畢竟有些愚笨之人定會以為是孩子殺害了義兄趙翼章,甚至還會有人覺得兵營失火也是孩兒所為,為的是討好大明,換取大明的伯爵之位。”


    “不過兒子也堅信,我高麗百姓絕非人人皆為癡傻之徒。”


    “孩兒本就為我軍少主,一個大明的伯爵之位又豈能讓孩兒動心,做出殘害手足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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