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去地裏的路上,劉婧雪特意走到秦芳身邊,“秦知青,你來村裏兩年了,知道他們口裏的大丫、二丫是誰嗎?


    還有說他們家賣了兩個丫頭是怎麽回事。”


    秦芳看了她一眼,“你負責挑擔子,那你這兩天在曬壩這邊有沒有見過兩個小丫頭,一直手牽手,還背著背簍的。


    一個看上去三歲的樣子,一個看上去一歲多的小丫頭,走路都走不穩的。


    兩個人穿得特別破,比村裏其它的小孩穿的都要破的。”


    劉婧雪仔細回想了一下,她還真有印象。


    當時見到那三歲的孩子背著背簍,她還想著這麽小的孩子,背著背簍幹什麽,又幹不了活。


    “我好像還真見過。”,劉婧雪回答。


    秦芳小聲道,“那就是大丫、二丫。


    其實她們兩個大已經五歲、小的也快四歲了,看上去就就三歲、一歲多的樣子。


    看到她們這個樣子,你就能想像到她們平時在家裏過的什麽日子。”


    “不是因為她們家特別困難,所以才吃不飽嗎?”,劉婧雪奇怪道。


    秦芳解釋道,“你這話就錯了,除了大丫和二丫,你看看村裏其它的孩子,哪個像她們那樣。


    這裏雖然是農村,一年到頭攢不了幾個錢,但說句老實話,隻要勤快一點,是餓不了肚子的。


    一年到頭,後麵那片山,有多少出息。村裏人隻要勤快一點,填飽肚子並不難。”


    “剛才那王大拿夫妻,你也見過了,你看他們像不像吃不飽的樣子。”


    劉婧雪回想了下剛才見過的王大拿夫妻倆,雖然衣服是破爛了些,但還真不像長期吃不飽的樣子。


    秦芳道,“大丫二丫上麵還有一個哥哥,今年八歲多了,長得那個胖。


    村裏的孩子,雖然不會餓肚子,但養成那個樣子的,除了他,也就是吳老太的孫子金寶了。


    吳老太家是全家僅著大孫子金寶一個。


    那王大拿家,純粹就是不拿丫頭當回事,把丫頭的口糧都扣下,給兒子或是自己吃了。”


    吳老太此人,劉婧雪還是有印象的,上次她跟村民們說人販子拐了女人、孩子一事,她就在那大放厥詞,拚命貶低被人販子拐走的女子。


    當時她還想上前給她兩個大嘴巴子的。


    “那照你這麽說,跟王大拿一家相比,那吳老太還像個好人了。”


    秦芳笑了笑,“至少他們家除了苛刻自己,寶貝自家大孫子,沒做過其它傷天害理的事情,不是嗎?


    至於王大拿家,那就是全家吸兩個小丫頭的血呢。


    平日時虐待兩個丫頭,不讓她們吃飯,還逼著兩個丁點高的丫頭上山撿柴、采山貨。


    將她們養得身形遠遠小於實際年齡。


    一年前差點還把兩丫頭給賣了。”


    一旁的張映春聽了後,驚訝道,“還有這種事情,當爹娘的竟然把自家閨女給賣了。


    這不是喪天良,那些村民們可真沒罵錯。”


    找到知己的秦芳道,“可不就是。”


    馮春燕焦急道,“秦知青,你仔細跟我們說說這事。”


    “一年前她們那個哥哥跟著爹娘去了趟鎮裏,看上了鎮上孩子的一個玩具,據說要兩塊錢。


    家裏沒錢,買不起,便沒給他買,回來後就鬧個不停。


    甚至還用絕食來要挾。


    那家人心疼兒子,拗不過,便打算隨了他的心意。


    可是家裏沒錢怎麽辦,他們就把主意打到了那兩丫頭身上了。


    據說連買家都找好了,人家都上門提貨了。”


    “不過幸好他家那兒子是個蠢的,出門給人炫耀自己快要有城裏人才有的玩具。


    他家的情況,村裏人都清楚,根本不信他家會給他買那麽貴的玩具。


    他為了取信於人,一時情急說漏了嘴,才讓人知道他家把閨女給賣了。”


    “幸好大隊長他們去的及時,帶著民兵把人給堵在了半路,不然那兩個丫頭真不知道現在身處何方了。”


    秦芳用鄙夷的眼神看向走在前麵的王大拿一家人,“你敢不敢相信,兩個丫頭,他們家就八塊錢給賣了。


    就為了給他家寶貝兒子買一個兩塊錢的玩具。”


    劉婧雪隻覺得自己的拳頭硬了又硬,“那這種人怎麽還在村裏,不應該把他們送去勞改。”


    秦芳歎了一口氣,“若是將他們家幾個大人送去勞改,那留下的三個孩子怎麽辦。


    村民們雖然能一時好心,但也不可能替人家養三個孩子。


    所以也隻能警告一番,罰他家挑了半年的大糞,事情就這樣了啦。”


    “他們家既然能做出賣閨女這事,又沒受多大懲罰,難保就沒有第二次。”,劉婧雪恨聲道。


    秦芳歎息道,“誰說不是呢,可又有什麽辦法。


    村民們誰又會願意接手那幾個孩子。”


    幾人都不由沉默了。


    劉婧雪再次看了王大拿夫妻一眼,將二人的長相牢牢地印在腦海當中。


    幾人都不再說話,隻默默走著,心裏在想著什麽沒人知道。


    突然,張映春一把拉住旁邊的馮春燕,拚命將她往回拉。


    “春燕,你怎麽了,怎麽走路不看路,往溝裏走。


    你在想什麽呢,整個人魂不守舍的。”


    劉婧雪抬頭看去,發現馮春燕竟走到路邊上了,再往前一小步,就掉溝裏了。


    她抬眼看去,發現不知何時,馮春燕臉上竟掛滿了淚水,滿臉悲涼。


    她連忙問道,“馮知青,你這是怎麽了?


    怎麽哭了,咱們剛才不是在說大丫二丫的事情嗎,怎麽把你弄哭了。”


    這人看上去也不是那麽多愁善感的人呀,怎麽就變這樣了。


    要說如果是看上去沒心沒肺的張映春這樣,她倒不奇怪,就是馮春燕,不該是這樣的人。


    馮春燕忙抬手抹去臉上的淚水,“映春,多謝你了,都怪我一時想事情入了神,都忘記看路了。”


    “你在想什麽事情呢,想得如此入神,都哭成這樣子了。”,張映春難掩好奇問道。


    馮春燕沉默不語。


    見她似乎不想說,劉婧雪連忙打圓場,“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說就不說,沒人逼你。


    不過你得趕緊調整好心情,一會還得幹活呢。


    就你這神不守舍的樣子,等下可別出了差錯。”


    像是覺察到自己說錯了話,張映春連忙道,“對,對,你不想說就不說,沒人逼問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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