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柳先生的話,凰火沉默了下來,她顯然明白‘那些人’這幾個字中所包含的意思有多重。


    “若不是途中遇到星墜之事,我們的確應該是前往盧比克的,隻能說命中注定,他們也僥幸賭中了。”


    柳先生騎在馬上,反手握劍向馬車中拱了拱手道:“不過二小姐請放心,既然鳳君將你的安危委托與我,我定會護你周全。”


    “我相信柳先生。”


    凰火輕輕頷首。


    柳先生這才告辭離開,不過離開馬車之後他並未走遠,而是駕著戰馬衝著前麵不遠處的布蘭多追趕上去。


    “先生請留步。”


    聽到這從後麵傳來的聲音,布蘭多毫不意外地緊了緊手中的韁繩,讓坐下戰馬的步子慢了下來。


    他微微一笑頭也不回地答道:“柳先生有何見教?”


    柳先生微微一怔,被布蘭多一口純正的九鳳語驚了一下。


    他卻不知道布蘭多有邊聽邊學的本事,何況這門語言與後世漢語有一定相似之處,對於語法與行文的方式布蘭多也十分熟悉,此刻雖然才剛剛才在這門語言上投了技能點,但使用之間已無任何生疏之處。


    “布蘭多先生在九鳳生活過?”


    “哦,那倒沒有,不過我在埃魯因也有一位九鳳朋友,恰巧在她那裏學過九鳳語。”布蘭多答道。


    他倒沒有說謊。在上一世,埃魯因玩家要學習九鳳語唯一的途徑就是通過凰語,他自然也不例外。不過這一世嘛,他事實上和艾科的那個盲眼的未婚妻也沒有接觸過幾次。


    “原來如此。”柳先生這才恍然。


    “柳先生是為了剛才的事情而來麽?”布蘭多反問道。


    柳先生神色嚴肅地點了點頭。


    “那家夥似乎認識你們,是怎麽回事。你們和羅薩林的領主有舊隙?”


    “那倒沒有。”


    “那想來是你們身上有什麽值得他覬覦的東西,不過這老家夥有點不智,如果是我,大概不會因為貪婪而與九鳳為敵。”布蘭多答道。


    柳先生苦笑:“也不是,實不相瞞,這件事可能是與我和二小姐的身份有關,可能會有點麻煩。在羅薩林可能有仇家已經盯上我們了。”


    “仇家?”布蘭多心中微微有些驚訝。他對九鳳所知甚少,還不知道九鳳皇族玉鳳一脈竟然也會有仇家。


    柳先生卻點了點頭,毫不避諱地告訴他道:“先生可能不知道,鳳有九姓,包括我們柳家在內,九鳳這一支事實上是由九個隱世門派所建立的,代表著九鳳上古時代傳下來的九大劍派——”


    “這九個流派。分別是玉鳳一脈所代表的漠風流,我們柳家所傳的鋼魂流,其次還有石龍、虎爪、鐵心、虔心、白鴉、影手、暮日七流,被稱之為獨孤九劍。而這九劍之中,又以漠風、鐵心與白鴉為尊,被稱之為三大至劍,而碎玉一役之後,尚存於世的五劍皆推玉鳳一脈為尊,因此玉鳳一脈又被稱之為九鳳皇族。”


    “玉鳳有言,凡為男性。皆冠鳳姓,女則以凰為姓,上有君主,下有群臣,君主之後,長子一脈為儲君,而眾女之中有一人可承玉鳳之魂。繼承玉鳳一脈的至高傳承,成為玉鳳一族的守護者,玉鳳法師。”


    布蘭多對九鳳了解不多,所以在聽到這些對於九鳳人來說可能是常識的東西時,也忍不住聽得津津有味。但聽到這裏時,他還是反應了過來:


    “所以凰火小姐……?”


    說到這裏,柳先生點了點頭:“二小姐,就是這一代玉鳳一族中最有天賦的傳人。”


    布蘭多卻想起另一件事來,忍不住問道:“我聽說她還有一個姐姐?”


    柳先生愣了一下,忍不住看了看布蘭多,他沒想到布蘭多是真的認識凰語,隻以為是昨天晚上他和二小姐在篝火邊促膝長談時提到過這些事情。


    提到那個有些叫人驚豔的名字,他忍不住歎了口氣道:“的確如此,二小姐說得沒錯,她的確有一個姐姐,叫做凰語。凰語小姐可能是玉鳳一脈有史以來最優秀、與玉鳳之魂契合度最高的傳承者,可惜她在七年之前的曆練中失蹤了,從此之後音訊全無。”


    “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二小姐才不得不也走上這條路,與她的其他姐姐們相比,她可以說是玉鳳一脈剩下的最好的選擇,因此才不容有失。”


    “不容有失?”


    “這正是我要和你說的,布蘭多先生,其實玉鳳一脈在九鳳也並非順風順水。在上古時代,九鳳得名於上古玄鳥鬼車,在我們這個國度才剛剛建立的時,領導其他八大劍派的人其實是以名為鶬鸆的上古神獸為圖騰的鬼車家族。”


    “那時候,鬼車所領的鐵心劍流是九鳳第一大劍,其後才是玉鳳一脈的漠風劍法與青鸞一脈的白鴉劍法。那時九鳳之國坐擁九劍,可以說是九鳳地區第一強盛的帝國,但可惜好景不長……”


    “布蘭多先生,九鳳的天下大勢中,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自從鬼車一脈愈發一意孤行、殘暴昏庸之後,終究還是為其他八個隱世之門所推翻,從那一刻起,玉鳳一脈便為剩下的家族所共推,登上王位。”


    布蘭多沒想到九鳳還有這麽一段曆史,不過人類的曆史大多分分合合,總逃不過曆史的規律,因此他倒也沒表現得太過驚訝。


    不過他倒聽出柳先生這番講述中的潛台詞,失敗者顯然不可能那麽善罷甘休,如果鬼車一脈的傳人還存於世的話,那麽他們的確算得上是玉鳳一族的生死仇敵。


    果然,在柳先生的描述中,鬼車一族失去正統之後,便由明轉暗,這些人自喻夜梟,雖然在九鳳之內無法立足,但舉族前往雨燕平原這些地方建立了龐大的地下勢力。


    近千年來,他們和玉鳳皇室之間的恩怨越積越深,事實上明裏暗裏早已發生了了大大小小數百次爭鬥。


    早在幾十年前,玉鳳皇室聯手柳家擊殺了當時鬼車一族中年輕一代最傑出的天才,還沒翻過半個世紀,後者便還以顏色,九鳳民間皆盛傳,當年凰語的失蹤就是因為鬼車的出手。


    所以說時至今日,凰火的這一次曆練之行才變得如此重要,玉鳳一族失去凰語這個千年一遇的天才之後,已經無法再容忍這樣的事情再度上演。所以按照柳先生的話來說,本來理應當由凰火獨行的曆練,也破例委托給他這個雲生門這一代最優秀的弟子同行護衛。


    但偏偏這一代鬼車的傳人中卻誕生了一個與凰語不相上下的天才,雖然柳先生還未見過對方,但根據雨燕平原與鶺鴒海峽一帶的傳聞,據說此人已經比得上鬼車的第一代家主,鐵心流劍派的創始人。


    布蘭多聽到這裏,忍不住抬了抬眉毛,心想又是天才,凰語就是天選者,她妹妹看來也不比她稍差,而這個所謂的鬼車傳人看起來也是一個絲毫不弱於前者的天才。


    這個時代,果然乃是多事之秋。


    “所以說,柳先生懷疑鬼車已經在前麵羅薩林盯上你們了?”布蘭多問道:“不過有些奇怪,你們才從托姆羅出發,就算有人走漏了風聲,也不至於走到你們前麵,鬼車的人是怎麽知道你們的行蹤的?”


    柳先生搖了搖頭,顯然也沒猜透這一點。


    他隻答道:“布蘭多先生,鬼車一脈在雨燕平原經營多年,勢力甚大,這也是為什麽我和二小姐不願意走雨燕平原回九鳳的原因。而現在他們既已到了羅薩林,我們想避已是無法,隻是恐怕在下無法實現承諾,讓布蘭多先生與我們同行了。”


    “為何?”布蘭多問道。


    “鬼車與玉鳳一族的恩怨,乃是九鳳的內事,實在是不好意思讓先生牽連其中。再說布蘭多先生雖然不懼這些跳梁小醜,但被鬼車盯上,總是不勝其煩,我和玉鳳一脈沒有理由讓客人因為我們的家事而惹上這些麻煩。”


    柳先生不卑不亢地回答道。這番回答倒是讓布蘭多刮目相看,以至於心中對於九鳳的印象都好了不少,不管怎麽說,這份坦然的氣節就比他所見過的那些沃恩德貴族高了不知多少。


    不過對此他倒是不置可否,他雖然有心幫忙,但也不用信誓旦旦,倒是柳先生言語之中提及的雨燕平原與九鳳此刻紛亂的局勢讓他有些擔憂起來。


    畢竟九鳳國內事實上也不安穩,在後者的言語之中事實上是因為儲君之爭的原因,才導致九鳳外圍地區如此動蕩,聯想到自己記憶中那些腥風血雨的奪嫡之爭,布蘭多不得不重新考量自己從九鳳前往埃魯因的計劃。


    畢竟埃魯因正麵臨瑪達拉的入侵、加上黃昏意誌降臨,他可不想被卷入這些是非紛爭之中,事實上他也沒有太多時間可以浪費。


    他考量了片刻,才問道:


    “柳先生,若我要從羅薩林前往九鳳,再回到沃恩德,走那一條路最為便捷?”


    借道瑪達拉或許是個選擇,但那永遠隻是最後的考量,與世人想象的不同,橫穿亡月之海絕對算得上是個浩大的工程,布拉曼陀的黑玫瑰的疆域不知道綿延幾萬裏,往東南西北都各個出口,戰爭石板降臨重構沃恩德的秩序之後,依靠過去判斷方位的手段在長距離上很可能會遇上麻煩,如果不事先做好準備,誰也不知道最後自己會到什麽地方。


    更不用說旅行中還會遇到的其他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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