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信的柳西樓怒。是差了冷清嬋少許,但也不能這樣呀。


    然後就看到紅衣女子伸手在自己臉上抹了一下。


    雪白細膩的一張臉被拿在手中,鮮豔的紅裙,滿臉鮮血,女子走向冷清嬋。


    柳西樓手中茶杯落地碎裂,茶水血一樣流淌了出去。


    兩手頓在空中,柳西樓委頓向花梨木椅子時口中發出竭嘶底裏的尖叫,然後是冷清嬋。


    紅衣女子笑著走向冷清嬋,柳西樓看見的卻是女子嘴角肌肉抽動,血水一滴滴流淌的畫麵。


    身體痙攣,想要奔跑出去,但雙腿軟綿綿的沒有任何著力感。


    山風呼嘯。


    有人影出現在幽宅西南的林野當中。


    兩名灰衣繡衛,一名白衣術士麵色凝重。


    追尋著飛轎而來,自眼前這片山林穿行時兜兜轉轉又返回來了。


    灰衣繡衛環首刀在手,看著白衣。


    “鬼打牆”


    白衣術士拿出一張黃符,念念有詞,有金色光芒流轉,黃符輕飄飄飛向空中,然後被什麽力量牽引著般飄移了出去。


    “跟著符籙走”,術士開口。


    亮著燈火的房間內走向冷清嬋的紅衣女子腳步停了下來。


    伸手一抹,眉目如畫的女子麵目覆蓋了原本鮮血淋漓的五官,卻不是之前的模樣。


    跨步,紅衣女子出屋,看向山野方向。


    拿起掛在廊柱的一盞紅燈籠,女子款款而行,掛在房簷下的一排燈籠隨了上去。


    柳西樓踉蹌起身,“走呀”


    拉著冷清嬋手。


    冷清嬋失魂般不為所動,柳西樓跺腳,放手奔了出去。


    到門口的時候猛然止步,一步一步退了回來。


    院內站著丫鬟扮相的女子,黑色長發攏到後腦挽了發髻,五官就像蒙了補丁的麻布,左手枯骨而無血肉。


    “你去哪裏呀!夫人是要將你的皮給我,你看看我,皮膚粗糙,四處漏風,都不敢見人,你走了,我怎辦?”


    丫鬟一步步前行,柳西樓一步步後退,腳踩著地麵的血茶,人栽倒了下去。


    丫鬟心疼:“慢點個你,擦破皮就破相了”


    迷迷糊糊,殘存的一點意念支撐著柳西樓掏出一隻絲帕。


    灰衣,白衣穿過山林,地勢向下,引路的破障符飛在離地麵一丈的空中,三人腳步停了下來。


    一名紅衣女子挑著燈籠站在小道上。


    羊腸小道,左右林木稀疏,無高枝可憑,無數的燈籠浮在漠漠晚風中。


    欽天監術士兩手籠在長袖,左右手指捏著黃符,兩名灰衣繡衛左右靠向術士。


    “厲鬼,很棘手”,術士低聲開口。


    “可戰否!”


    “不能”


    打著燈籠的紅衣女子一臉不耐煩。


    “喂,快點,我可是約了人的!”


    兩名灰衣繡衛麵無表情,一左一右分開形成品字形攻擊陣。


    術士捏劍訣,兩道流光帶著符籙破空向紅衣女子,左右灰衣繡衛同時出刀,刀光唰的一聲蔓延開來。


    下一刻,三人同時後掠自不同方向撤出。


    山林的另外一側,四名大漢和管家腳不占地,人轎貼地飛行。


    轎子中閉幕養神,反複回憶了《一字劍法》的寧長安睜開眼睛感歎一聲。


    “不愧是大戶人家的轎夫,走的這樣平穩,沒有絲毫的顛簸感”


    然而寧長安似乎聽到連綿不絕的碰撞聲及其短暫而痛苦的聲音。


    “什麽聲音!”


    “是府邸護院在練武,家大業大,防患未然”,轎外的管事說道。


    寧長安極度認可管事的這句話。


    風起於青萍之末,防患未然,自己不就是這樣的。


    有護院練武的聲音,說明即將抵達。


    衝著五兩銀錠的高價,寧長安整理衣衫,調整狀態。


    這是大客戶,需要留下良好印象,必要之時還要維持關係。


    右手輕微挑起車簾,寧長安看到視線左側隨風飄動的大紅燈籠。


    “很多燈籠呀”


    “都是給寧哥兒照路的”


    寧長安感動。


    大富大貴是有規律道理的,出色的家風,優良的教育,出類拔萃的素養。


    轎子進院落地,管家掀起吊簾,寧長安彎腰,左手提木盒,右手拿劍。


    進入視線的大宅古木蒼翠,建築環列,涼亭依假山起伏,假山環水,藤蘿蔓掛,假山、亭榭融成一體。長廊逶迤,前方的正廳兩側開著虛窗,幽幽燈火自窗內而出灑在地麵。


    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說的大抵就是這樣的美景。


    寧長安突然覺得五兩的銀錠少了,琢磨著自己表現表現,會不會還有點打賞。


    管家領路,寧長安進入正廳。


    花梨木的桌椅,白牆掛有水墨煙雲的長畫。


    博古架陳設有精美的瓷器。


    大開眼界。


    大廳無人,管家開口:“寧哥兒稍等,夫人梳妝”


    寧長安點頭,“是要梳妝打扮”


    丫鬟奉茶,寧長安坐在花梨木的椅子上。


    粉彩瓷杯,茶水鮮紅。


    寧長安原本伸向茶杯的手頓了頓。


    管家笑了笑:“這是夫人為寧哥兒精心準備的大紅袍”


    寧長安內心“咦”了一聲,“大紅袍是這個顏色?”


    拿起茶杯的時候寧長安鼻端嗅到一股清淡的幽香。


    很熟悉!不就是霽樓柳西樓手帕上的香味。


    白日路過霽樓,柳西樓兩次扔絲帕,是這個味道。


    順著香味來源,寧長安看到丫鬟捏在手中的絲帕。


    絲帕一角清晰的繡著一個“柳”字。


    “柳西樓也來了?”,寧長安想著。


    目光看向了丫鬟。


    眉目清秀,但寧長安感覺眼神有點呆板,就像……就像老道給自己的道門紙人朵美人、黑美人。


    丫鬟目光對上寧長安,俏皮的偷笑,人走了出去。


    寧長安擅長繪畫,習慣拿捏細微之間的神情變化,覺得丫鬟看似拋媚眼的偷笑卻是滲透著古怪。


    皮笑肉不笑!


    隱隱約約便感覺到不安。


    順著丫鬟走出的背影,寧長安看到遠方輪廓朦朧的山體。


    “十裏坡四周淺山低伏,沒有這種劍戟般直入雲霄的高峰呀”


    視線收回來,寧長安餘光打量管家。


    還是慈眉善目的模樣。


    “護院不練武了”,寧長安問。


    “寧哥兒抵達,自然不能吵鬧到”,完美妥帖的回答。


    寧長安起身,走向庭院。


    “寧哥兒做什麽?”管家問。


    “走走,找靈感”,寧長安說道。


    “宅院多女眷,不方便”,管家回了一句。


    寧長安折身,溫和的笑了笑,“也對,倒是忽略了這個問題”


    走了過去,寧長安拿木盒,逐一將筆墨紙硯拿出。


    拿素描的木炭,順手將硯台帶了一下。


    “呯”硯台落地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寧長安“啊”了一聲,蹲身,頗為痛惜的扭頭看著管家。


    管家笑了笑:“寧哥兒稍等,給你拿”


    管家出正廳,寧長安利索自懷中拿出一張望氣符。捏碎符籙,雙手自兩眼間抹了過去。


    深邃的眼瞳中閃過一道清光,寧長安睜開眼睛。


    人倒退一步,瞬間就有拿出遁地符逃之夭夭的衝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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