禹國南平郡。


    倒懸的浮山出現在海岸上空,姬懷贏站浮山,身後方向是歡樂島鎮海樓。


    浮山下的天水口海潮滾滾,莊斬想到了曾經年複一年在大潮中練刀的自己。


    姬懷贏並沒有沿洛江入南平郡。


    每一步都是精打細算,環環相扣,離開古刹,東南折行,姬懷贏登上了歡樂島島主孟悲同持三劍上京時九頭螣蛇拉動東北方向飛出去的浮山。


    直接避開了京城而出,沿洛江追擊的朝廷各方力量。


    寧長安畫界作畫,姬懷贏上浮山到南平郡。


    蛟龍入海!


    到了和寧長安再次談一談的時候。


    姬懷贏一步入畫。


    狩獵圖畫界。


    男人魁梧的身影出現在距離茅草屋數裏地界,牛妖十八勢如奔雷衝撞入茅草屋。


    “來人了!”


    寧長安、陳漁火出屋。


    姥爺和吳黃蘇已經站在了房簷下。


    茅草屋上白猿和猴子坐在一起。


    姬懷贏背負雙手,肩沉前行,走路如京兆府神捕北驚雲的‘縮地成寸’術。


    兩三次邁步,人到了茅舍外。


    人淵渟嶽峙的立足止步。


    猴子心悸姬懷贏露出的氣場,從茅頂另外一側翻了下來,溜到茅舍。


    白猿坐在房頂,神情寡淡。


    寧長安迎了上去。


    衣袖有兜,出自鐵匠鋪的精品殺器胭脂翎就裝在裏麵,翻腕,不浪費任何時間的寧長安可以攻擊。


    另外袖兜中則是陳漁火給的防禦法器‘地瓜’。


    臉上沒有喜怒哀樂的神情,寧長安如初見姬懷贏,神情淡定:“好久不見,姬王爺。”


    “過來說說話!”姬懷贏笑道。


    寧長安走了過去。


    身後茅舍,吳黃蘇低聲問烏龜精姥爺:“能看出修為不?”


    姥爺搖頭:“長安說過,當日都城內王爺、歡樂島島主孟悲同牽製了諸葛望嶽、欽天監監正。都進入超凡境了,天人合一,能看到啥。”


    兩人並肩,姬懷贏臉上笑意散盡,神情祥和,老朋友間拉家常般說道:“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不知道的也推測的差不多了。”


    寧長安點頭。


    “京城有的是大人物,諸葛望嶽、黃裳、欽天監秦是非,都是入聖了的人,沒看出來。粱三甲能演算天機,也棋差一籌,被我搶先得了黑暗神碑,但被你推導出來,說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言之過早,可確實非同凡響。能文能武,才智出眾。柳西樓、謝靈兒甚至是李星竹、寧長生、寧秦歌我都可以動一動,但沒有。拿書生、女人、小孩做文章,成不了氣候更收不了你的心。京城王府時我說過,我的門替你開著,想來便來,如今依舊有效。”


    寧長安沒有直接回複姬懷贏。


    “王爺好籌算,既然早知黑暗神碑在京城,為何要等到如今才動手!不怕夜長夢多。”


    姬懷贏笑了笑:“既然被封印,又如何能輕而易舉召出木靈軍團。自然不能舍身犯險。”


    想了想,寧長安說道:“明白了,天機門的製陰符術早就失傳,所以王爺有陰兵訣但召不了陰差也解鎖不了黑暗神碑封印。一字落十年是因為王妃,王妃通靈,是靈體。以王妃為載體,王爺可以如同召喚陰差喚出黑暗神碑木靈軍團。”


    “就說了你聰明,但這一等也是二十載。”姬懷贏感慨。


    寧長安完全的明白姬懷贏話中之意。


    王妃是靈體,但要承受陰兵訣術法反噬,需提升境界。


    所以姬懷贏當了二十年的好男人,好臣子!


    十年磨一劍有點小兒科了!


    不過這是高武世界,倒也正常,二十年還真是彈指一揮間。烏龜精姥爺都不知道存活了多少個甲子年歲。


    姬懷贏目不斜視,視線的遠端在蒼穹之上,人說道:“權利、長生、錢銀,這些說出來俗氣,但人生兩事,生和死,活著不就是為了這些。都可以給你。你當捕快想過煙火氣的生活也行,我文不及你,但能欣賞得了你詩詞。如何!”


    寧長安背負雙手,及其自然的說道:“我沒有見過聖皇,所以誰坐禹國的聖皇對我而言並沒有區別,一將功成萬骨枯,古來王侯將相莫不如此。”


    “好一句一將功成萬骨枯!”姬懷贏由內自外的讚歎一聲。


    “王爺文韜武略,取得江山,禹國蒸蒸日上,更有可能。”


    姬懷贏麵色沉穩,不說話,內心歎息:“這樣的寧長安如何不叫人喜歡,如何不讓人欣賞。想法獨特卻能見微知著”


    寧長安一字一句:“我是捕快,是武夫,文人有尺,用來厘定規則,武夫有劍,遇到不平事,一怒劍來。文人的尺講究的是規則、法度、社會秩序,沒有規矩不成方圓。武夫的劍說的則是良知、俠義和血氣。我的劍不長,三尺六寸,但良知很深,不能丈量。洛江時我敬重王爺。都城事發便沒有了這種感覺。王爺定天下,天下人都會說王爺神機妙算,可我在洛江血淋淋看到了上百個被一劍穿喉的屍體。那些都是跟隨王爺出生入死的人。能關押到明鏡司重牢的妖物莫不是一手血腥,視人命為草芥,如今卻成了王爺左膀右臂。寧長安是小人物,我可以視世俗禮法為糞土,也可以興之所在和道同之人飲酒三百杯,更能做到千金散盡不後悔。但唯獨做不到利字中間擺,道義兩旁放。”


    兩人間隔茅舍不遠。


    姥爺、陳漁火修為精湛,豬妖、牛妖、猴子、白猿是妖物,聽覺靈敏。


    豬妖眼睛發著光,“老大說的好好聽!”


    牛妖十八點頭:“當然了,蘊含大道!”


    白猿緊繃著的臉抽搐,寧長安的話意深,震耳發聵。好一個武夫說劍。


    吳黃蘇若有所思。


    姥爺撫光頭,寧長安說的話多接地氣。


    陳漁火就有點眉飛色舞,忍住了替寧長安撫掌的衝動。


    姑娘眉目掛著神采,這就是那個寧長安,當初在陳塘縣城霽樓下的街道萍水相逢,卻能說出一句“借劍一用”的寧長安。


    瀟灑達觀,有義有情。


    “我劍不長,三尺六寸,可道義良知無盡!可視世俗禮法為糞土,能和道同之人飲酒三百杯,千金散盡不後悔。句句精辟,句句豪邁衝雲天,所以寧長安能使得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四式劍式,自己卻感覺不到意,沒有劍心。”


    這樣念想,陳漁火又想到了寧長安相送的定風波。


    “竹杖芒鞋輕勝馬,誰怕,一蓑煙雨任平生!”


    這是一種世事無常,人生起伏的泰然處之,曠達超俗。亦如眼見,寧長安和姬懷贏並肩而立,一個是王爺,超凡境高手,一個是捕快,二品大乘,差距懸殊,但一個義之所在雖千萬人而吾往卻將寧長安烘托的頂天立地。


    人這樣念想著,陳漁火逐漸感覺內心似火燒,氣機沸騰,手中浣紗劍嗡的一聲發出清越劍鳴。


    寧長安給孟婆商鋪的上古劍譜,陳漁火不得劍意,如今豁然開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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