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老者,龐萬春當先起身,眼神示意著雲綾。


    雲綾自也看出老者的不凡,見龐萬春如此,便已明了對方身份,起身抱拳行了一禮,道:“明玉樓公孫雲綾,見過諸葛門主!”


    龐萬春與燕十六兄妹緊隨其後,紛紛行禮,口呼:“見過諸葛門主!”


    諸葛琿腳步不停,一邊揮手示意四人免禮,一邊走到水缸前舀水衝洗腳上泥汙。


    片刻後,諸葛琿放下水瓢,見四人仍站在原地,當即笑道:“快坐!快坐!我天機門沒那許多虛禮,自在些便是!”


    說著,他也走了過去,邀著雲綾四人圍坐一處。


    待幾人坐定,諸葛琿瞥了眼龐萬春與燕十六兄妹,隨即又細細打量起雲綾來,麵上帶著和藹的笑意。


    片刻後,雲綾被看得有些不自在,出聲道:“門主緣何這般看著我哩?”


    聞言,諸葛琿爽朗一笑,說道:“老夫活了六十餘載,倒是頭一次見到似你這般麵相的,一時好奇,失禮了!失禮了!哈哈哈~”


    雲綾聞言卻是心頭一跳,細細打量諸葛琿,怎麽看也隻有五十出頭,未曾想竟已年過六旬。


    “不知雲綾的麵相有何奇特之處,竟讓門主覺得好奇?”雲綾定了定心神,不解地問道。


    “哈哈哈~不可說,不可說也!”諸葛琿搖了搖頭,並不解釋,隨即問道:“你道自己是明玉樓門下,可是來尋我那孫媳婦的?”


    聞言,雲綾也顧不得什麽麵相不麵相了,當即正了正神色,頷首道:“不知門主可知我大師姐去處?”


    話音落下,諸葛琿卻並未作答,反是顧左右而言他,末了又道:“你們一路來此定然辛苦,老夫先令人帶你們安頓下來,旁的嘛,晚些時候再說也不遲。”


    說罷,諸葛琿不顧雲綾麵色不善,徑自起身而去,不多時先前那童子便出現在院外,請雲綾四人隨他一道。


    雲綾皺著眉頭,暫且按下心中的不悅與不安,帶著龐萬春三人跟上那童子離去。


    童子帶著他們在離著門主居所百餘步外的一處院落停下,轉身說道:“還請貴客在此歇息,晚飯之時我再來為貴客引路。”


    說罷,童子便自行離開。


    雲綾四人相視一眼,分先後走入院中,仍是三間茅草屋品字排布,與諸葛琿居所一般無二。


    查看一圈,左廂乃是灶台所在,右廂乃是客房位置,當中那間推門進去,入眼便是堂屋,其後乃是主家臥房。


    最後,雲綾與燕十七住在主家臥房,龐萬春則與燕十六住進右廂客房之內。


    四人安頓妥當,雲綾令燕十六兄妹守在院中,單獨將龐萬春叫到堂屋敘話。


    “老龐,你說這諸葛門主如此行事到底是何意?”雲綾指尖叩動桌麵,輕聲問道。


    聞言,龐萬春垂眸思忖,片刻後方才回道:“或許,諸葛門主是知道諸葛夫人去向的,隻是暫時不便明說。”


    雲綾看了一眼龐萬春,隨即深吸一口氣,緩緩點了點頭,喃喃道:“方才左右隻有你我四人與諸葛門主,他在顧慮些什麽呢?”


    “不知。某雖同義父來過兩趟,卻也是頭一次見到諸葛門主,委實無從揣測其意。”龐萬春皺著眉,搖頭回道。


    見此,雲綾隻得自行盤算起來。


    若說天機門不知雲綰失蹤,顯然是不能的。


    今日觀諸葛琿言行,他雖未明說,但也確實像是清楚雲綰行蹤的。


    如此一來,便隻能說明雲綰不是失蹤了,而是在辦什麽極為機密之事,此事需越少人知曉越好。


    否則無法解釋諸葛琿為何對雲綰的行蹤如此諱莫如深。


    念及此,雲綾輕拍了下桌麵,引來龐萬春的注意,問道:“公孫姑娘是想到了什麽?”


    雲綾輕輕搖頭,回道:“老龐,你看著十六他們兩個,我去尋諸葛門主問個明白!”


    說罷,雲綾起身便往外走,卻被龐萬春叫住。


    隻聞龐萬春說道:“公孫姑娘,方才人少諸葛門主都未明說。此時尋去,隻怕諸葛門主已在田間,人多嘴雜,更不會與姑娘明言了。何不暫且安心等待,晚飯之時再尋機詢問?”


    聞言,雲綾輕笑一聲,回道:“人多嘴雜那便尋處無人之所便是,我乃明玉樓門下,又是公孫氏族人,大不了以勢壓人,看他說與不說!”


    說罷,雲綾大步而去,不忘叮囑燕十六兄妹乖乖和龐萬春呆在一處,莫要亂走。


    龐萬春也是無法,隻得招呼著燕十六兄妹一起收拾收拾屋子,灑掃一番。


    雲綾循著童子先前去尋諸葛琿的方向快步疾行,沿途若是遇上天機門門人,便會詢問諸葛琿方位,倒也教她一路尋了過去。


    站在田埂上,雲綾手搭涼棚,望見田間佝僂著身子忙碌的諸葛琿,那童子也跟在他身邊。


    諸葛琿初時未覺,經童子提醒方才留意到雲綾的到來。


    隻見他似是輕歎一聲,囑咐了童子幾句,隨即放下手中工具,往雲綾這裏走來。


    待到近前,諸葛琿笑道:“你這丫頭,果如雲綰所言,是個坐不住的。”


    說罷,不待雲綾說話,他又說道:“走吧,隨老夫尋個說話的地方去。”


    聞言,雲綾隻得暫且按下心思,跟在諸葛琿身後一道離去。


    行不多時,二人走進一處與旁的房屋大不相同的建築。


    此處牆高樓闊,內裏雕梁畫棟,所用技法堪稱精湛,稱得上是富麗堂皇。


    走入大廳,雲綾抬首看見一塊牌匾,其上以金漆書寫著“忠義”二字,牌匾之下供奉著許多牌位,最上一層牌位黑底金字,上書“漢丞相武鄉侯諸葛公”。


    “門主,這是宗祠?”雲綾不解地問道。


    “不錯,眼下也隻有這裏最為安靜。”


    諸葛琿自顧自地在供台下的蒲團上一旁坐定,不忘招呼雲綾坐到他身邊。


    雲綾先是恭敬地三鞠躬,而後才依言坐到諸葛琿身側,滿眼狐疑地看著後者,靜待其說話。


    見狀,諸葛琿撫了撫長髯,輕歎一聲,說道:“我知你此來為何,然而此間之事你未必能解,老夫隻能告訴你雲綰兩口子暫且是安全的,你在此盤桓幾日便早些回去吧。”


    聞言,雲綾秀眉微蹙,回道:“門主既知我來意,當知此事背後尚有我家師父,甚至還有玉麟衛與遼東公孫氏,若沒個結果,晚輩豈能輕易回去?”


    話音落下,諸葛琿瞥了雲綾一眼,笑道:“好個丫頭,倒是會以勢壓人。”


    聞言,雲綾隻是笑笑,並不答話。


    半晌,諸葛琿又是一歎,說道:“本是一樁家醜,老夫不欲外揚。你這丫頭既搬出玉麟衛來,老夫便與你說道說道吧。”


    隨著諸葛琿的講述,雲綾漸漸摸清了一些脈絡。


    簡單而言,就是天機門出了家賊,這家賊在雲綰調查血殺樓時露了馬腳,當即她便稟報給了諸葛琿。


    雖說是露了馬腳,但這家賊行事極為謹慎,將身份藏得滴水不漏,若非雲綰心思縝密,也絕難察覺得到對方的存在。


    諸葛琿思慮再三,決定讓諸葛遜和雲綰一道假作失蹤,借機由明轉暗,勢要將這家賊的身份查探出來。


    待諸葛琿說完,雲綾摩挲著下巴,輕聲說道:“所以,血殺樓那些軍中製式手弩,是這家賊弄出來的?”


    說罷,雲綾定定地看著諸葛琿,等著對方的答案。


    未曾想,諸葛琿卻搖了搖頭,說道:“非也,從目下查到的情況來看,這家賊是在暗中販運鹽鐵之物去西羌,並無實證表明其與血殺樓有關。我那孫媳婦之所以察覺到他,也是從血殺樓的生鐵來路中發現的。”


    “血殺樓的生鐵來自西羌?”


    “大部分是。”


    一時間,二人之間陷入了沉默,諸葛琿打量著雲綾,雲綾則凝眉暗自思索著。


    半晌,雲綾猛地抬頭看向諸葛琿,問道:“我家大師姐去了何處?”


    “西羌。”


    聞言,雲綾麵露疑惑,問道:“先前門主還藏著掖著,這次為何這般幹脆了?”


    諸葛琿微微一笑,說道:“因為老夫看出來了,你這丫頭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與其讓你在蜀中四處亂闖,不若老夫說明了的好。”


    “還是門主看得明白,也省的晚輩做出什麽事來,平白得罪了門主。”雲綾點頭回道,算是肯定了諸葛琿的判斷。


    對此,諸葛琿也隻得搖了搖頭,口中念道:“你啊你……”


    雖得了大師姐的去向,但雲綾也非全然信任了諸葛琿之言,當即詢問雲綰的具體下落。


    然而諸葛琿卻是搖了搖頭,表示諸葛遜與雲綰進入西羌之後便不會再與家中聯絡,以免走漏風聲。


    他們與諸葛琿約定三月為期,不管有沒有查到家賊的線索,他們都會回來。


    這也是諸葛琿讓雲綾早些回去的緣由所在,諸葛遜夫婦入羌已有兩月,算算時日再有一月便會回返,屆時雲綰自會與明玉樓方麵聯係。


    雲綾當然不會滿足於此,她此行便是為尋雲綰而來,如今雖有下落,卻還未見其人,自然不會輕易回去。


    是以,她衝諸葛琿抱拳行了一禮,說道:“多謝門主相告,既然大師姐去了西羌,那晚輩自去尋訪一番便是。今日叨擾一夜,明日晚輩便動身前往西羌一行。晚輩這便回去休整,告辭!”


    說罷,雲綾起身便要離去。


    諸葛琿聞言,卻是麵露苦笑,叫住雲綾,說道:“你這丫頭,疑心病還挺重。再有一月雲綰二人就當回返,你何苦又去西羌走這一遭呢。”


    雲綾鳳眸看向諸葛琿,麵帶笑意,俏聲道:“師命難違哩!師父既要我尋到大師姐,晚輩自是要見到大師姐無恙方才算是完成師命哩。”


    說罷,不待諸葛琿再說什麽,雲綾躬身行了一禮,隨即快步離去。


    見此,諸葛琿隻得輕歎一聲,搖頭不語,起身也離了宗祠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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