訓完龐萬春與尤三兩人,雲綾這才留意到自家大師姐來了,當即收起怒容,快步跑了過去,一把挽住雲綰的胳臂。


    雲綰點了點雲綾的瓊鼻,笑道:“方才還一本正經地訓人,這會兒子卻又似未長大的小姑娘,也不怕你手下人瞧見,失了威儀。”


    聞言,雲綾卻是不依,瞪了偷看過來的龐萬春與尤三一眼,說道:“大師姐,這一番耽擱,隻怕尚明義等人已經跑遠,我們還是先回吧,這裏交給他們便好。”


    雲綰自是無有不可,加之她顧念諸葛遜那處,便也由著雲綾將自己拉走。


    路上,雲綰問及雲綾為何嚴厲訓斥龐萬春二人。


    雲綾聞言皺了皺鼻子,將自己的心思毫不保留地說與自家大師姐聽。


    原來自打到了成都,雲綾便發現龐萬春萬事皆表現得格外積極。


    此前如探聽消息、追蹤監視等事龐萬春都完成得不錯,雲綾心知他的用意,還道他辦事牢靠,收在身邊做事也不是不可以。


    然而,或許還是因為年輕,今日龐萬春這般不管不顧地追蹤尚明信,終究是失之於輕率魯莽了。


    雲綾有心留下龐萬春,自是要好好敲打敲打他的。


    至於尤三,那更好理解了。


    以雲綾的身份,隻消回去誇上尤三兩句,便足以令他在公孫家拔尖冒頭了。


    是以,在雲綾看來,尤三便是明知有危險,卻想搏上一搏,成了立下大功,不成憑借這些個後天境中品的好手,他們也足以全身而退。


    否則,無法解釋尤三這樣一個坐上一方管事的人,如何會同龐萬春一般瞻前不顧後。


    聽完雲綾的解釋,雲綰不禁沉默下來,暗道:這是自家那個萬事不往心中放的小六?看來師父說得沒錯,鹿門山這三年小六真是成長了許多哩。


    雲綰沉默下來,雲綾卻是絲毫不覺,依舊自顧自地碎碎念著,有對尚家的,有對鹿門山的,也有對雲綰這個大師姐的。


    雲綰聽了一路,心中不覺好笑,心道:這會兒子倒像是又變回去了,小話癆一個,嗬嗬……


    路上,燕十七也尋了過來,三女一路,倒也成了一道風景。


    經過今日這一戰,眾人皆是麵露疲態,諸葛遜那兒還需安置傷員、收斂遺體、審訊俘虜。


    是以,最終眾人決定便在尚家的莊園內停駐下來。


    王崇義主動領了搜捕尚明義兄弟的活計,畢竟緝查追蹤他們是專業的,稍作休整他便帶著玉麟衛離了莊園。


    莊園內有一處監牢,諸葛遜直接占為己用,將尚守安為首的被擒尚家子弟盡皆關入其中,至於被俘兵將,自有乾州兵馬單獨關押。


    諸葛遜如何審問尚守安等人雲綾並不關心,她留下燕十七收拾房間,便去探望負傷的龐萬春了。


    龐萬春與尤三回來後,雲綾便打發了尤三先回成都,繼續為她盯著成都方麵的動靜,龐萬春則被罰關禁閉,單獨住在一間房中。


    尤三走時幾度欲言又止,雲綾隻當不曾發覺,最終他歎了口氣,領著人手匆匆而去。


    龐萬春卻是喜滋滋地去關禁閉了,在他看來姑娘願意罰他便好,最怕就是對他不聞不問,那他才真是要哭了。


    雲綾來到房外,因著龐萬春正在禁閉,她並未直接入內,而是將龐萬春喚到窗邊。


    待他快步過來,雲綾隨手拋去一支小瓷瓶,說道:“此是我家五師姐配置的金創膏,於外傷甚為有效,你且收好,自己照料好傷口。”


    龐萬春伸手接住瓷瓶,忙拱手道謝,麵上不自覺帶上了喜色。


    雲綾見狀,輕咳一聲,又道:“你往日行事尚算穩妥,今日卻是太過魯莽了。我知你心意,你隻消用心做事便是,旁的莫要多想。待蜀中事了,我自會為你尋個出路。”


    聞言,龐萬春心中大喜,知曉心願達成,當即便要給雲綾跪下行禮。


    見此,雲綾趕忙出言阻止,隨即說道:“我意先推薦你往鹿門山澄心書齋學習幾年,至於去與不去,這幾日你先考慮著吧。”


    說罷,雲綾不待龐萬春回話,轉身而去。


    房中的龐萬春此時已是呆愣當場,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他與義父原本設想的是跟在雲綾身邊做事,而後尋機進入軍中發展。


    然而,雲綾卻說要推薦他去澄心書齋學習。


    你若問他願不願意,他自是極為願意的。


    澄心書齋,江湖三大聖地之一,無數澄心書齋門人出入朝堂,不乏位極人臣者,龐萬春如何會不願意。


    他隻是未曾想到雲綾會送他如此一份天大的造化,這才呆愣當場罷了。


    待他回過神來,雲綾早已走遠,他也隻得按下激動的心情,歡歡喜喜地去料理箭傷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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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雲綾等人與尚家交戰之時,綿州天機穀內也不太平。


    燕十六得了雲綾吩咐,馬不停蹄隻一日便趕到天機穀,見到了天機門門主諸葛琿,正趕上諸葛琿獨子諸葛鈺一起,也即諸葛遜之父。


    聽完燕十六的話語,諸葛琿父子相視一眼,皆在對方眼中看出了一抹凝重之色。


    此前諸葛琿有意引導雲綾去調查尚家,便是因他察覺到尚家行事的不妥,卻也沒料到雲綾竟發現了如此之事。


    私造軍械,加之前一日收到的諸葛遜送回的尚家暗通西羌的消息,無論哪一樣都足以令整個天機門陷入萬劫不複之境。


    燕十六一路不停歇,早已疲憊不堪。


    諸葛琿看在眼裏,加之要與兒子商議後續,便安排童子領著燕十六下去休息了。


    待其走後,諸葛琿重重地歎了口氣,說道:“我原以為尚家隻是不安現狀,欲要擴大在蜀中的勢力,未曾想他們竟膽大至此。”


    諸葛鈺一開始便緊皺著眉頭,此時聞得父親歎氣,不由出聲寬慰幾句。


    隻是話未說幾句,他已忍不住咳嗽起來,一張臉色煞白如紙。


    見狀,諸葛琿趕忙上前為其撫背,嘴上說道:“為父也隻是感歎兩句,鈺兒不必憂心,為父自有化解之法。”


    好半晌,諸葛鈺才止住咳嗽,說道:“父親不必為擔心,鈺還死不了。”


    聞言,諸葛琿又是重重一歎,坐回了位置,看著自己的獨子滿心幽怨。


    想他諸葛琿一生清正,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自己的獨子卻遭逢大難,說不得哪日他便要白發人送黑發人,如何能不幽怨天意不公?


    看著自己的兒子,今年也不過四十有五歲,容貌卻顯蒼老,連多說幾句話都難做到,諸葛琿一時悲從中來。


    諸葛鈺自變成這般後,便見不得自己父親悲戚,忙出聲問道:“父親,不知您有何法可解此厄?”


    聞言,諸葛琿暫且將悲傷壓下,將心中的盤算一股腦說與兒子聽。


    其實,自諸葛琿得知天機門出了家賊之後,心中便已在思考後續該如何收場。


    如今這等局麵也是他曾設想過的,自也有一番計較。


    他準備直接上奏朝廷,搶先一步揭發此事,以天機門與大周朝廷的淵源,即便不能全身而退,也足以保全天機門絕大部分人了。


    最壞的結果,也不過是他這老家夥為天機門擔下個禦下不嚴的罪責罷了。


    眼下兒子諸葛鈺雖然命不久矣,但孫子諸葛遜已經成長起來,想來也擔得起天機門門主的重任來。


    聽完父親的打算,諸葛鈺當即說道:“父親,便是要擔責也該是鈺去擔責,反正鈺已如此,遜兒還小,還需父親從旁教導才成。”


    說著,諸葛鈺一個激動,再次咳嗽不止。


    見狀,諸葛琿趕忙為其撫背,出言安撫道:“鈺兒莫憂,為父說得也不過是最壞的結果罷了,以我天機門與朝廷的關係,還不致到此地步。”


    說罷,諸葛琿不禁又悲從中來。


    諸葛鈺於機關陣法一道天資出眾,性情也是機敏而不失沉穩,本是天機門上下寄予厚望的繼承人。


    未曾想,兩年前受友人之邀出穀一趟,卻是遭了歹人暗算,一身重傷狼狽逃回天機穀來。


    這一傷,可謂傷及根本,若非有天機穀珍藏的天材地寶續命,隻怕早已不在人間。


    最可恨的是,待諸葛琿親自帶人追查之時,那友人早已闔家滅門,線索也就此斷絕,天機門至今都沒查到是誰下的毒手。


    稍稍收拾心情,諸葛琿親自送著諸葛鈺回去休息,隨即開始醞釀奏疏要如何寫。


    這是當年大周太祖賜予諸葛家的特權,即便諸葛家無人在朝,其家主也可直接向皇帝奏事,不必通過有司。


    奏疏中,諸葛琿將自己目前掌握的情況一五一十記下,末了又是一番請罪,直言諸葛家禦下不嚴,這才使得尚家裏通外國,伏請皇帝聖裁雲雲。


    洋洋灑灑近千言,一封奏疏方才寫就。


    諸葛琿吹了吹墨跡,待其幹透,這才將之裝入專門的容器,以火漆封口。


    而後,諸葛琿親自帶著奏疏往綿州城而去,城中驛站有專門為天機穀預備的驛卒,為的就是送諸葛家的奏疏。


    臨出穀前,諸葛琿喚來一名心腹,讓他傳令天機門在蜀中的勢力,全力搜捕尚明義兄弟。


    若能率先擒獲其人,諸葛家便能更好的脫身出來。


    待諸葛琿回到天機穀時,這名心腹送來了尚家最新的情報,說的便是尚家舉族出走成都之事。


    夜裏,他又收到了尚家莊園被攻破的消息,而領軍之人正是他的孫子諸葛遜。


    直到此時,諸葛琿才真正鬆了口氣。


    他這個家主主動上奏尚家之事,他的孫子又親自領軍進攻尚家的莊園,雖然還未擒獲尚明義兄弟,但諸葛家的態度已經擺出來了,想來朝廷方麵也不會過分苛責諸葛家了。


    諸葛琿卻不知,這些消息不單他收到了,天機穀內另有一人也收到了。


    與諸葛琿的安心不同,這人卻是將寫有消息的信紙緊緊攥在手心,麵上陰晴不定,顯然心情著實算不得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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