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公孫安世交待完所有事項便匆匆而去,他身為兵部尚書,還需盡快趕回長安才成。


    諸葛遜交接了兵馬,也卸下了他暫代的校尉之職,攜手雲綰一道回了天機穀。


    雲綾雖舍不得大師姐,但她如今官職加身,也隻得與雲綰依依惜別,收拾心情投入到整頓兵馬當中。


    也是此時,雲綾才知曉玉麟衛也並非全都分駐各地充當朝廷耳目,麾下也是有著戰兵存在的,屬於朝廷常備軍中的一支。


    此番李思道率領了兩千玉麟衛精銳戰兵入蜀,這些人便是公孫安世為雲綾準備的親信兵馬了。


    至於諸葛遜從乾州帶出來的三千兵馬,則由雲綾一並帶回乾州,並不歸入雲綾麾下。


    尚家的莊園則被玉麟衛全麵接手,同時那一應俘虜也都被玉麟衛收監,逐一展開審訊。


    有李思道這個軍中老手帶著,沒兩日雲綾便熟悉了軍中事務,也就收拾收拾準備前往乾州上任了。


    臨行之際,陰世師特意將雲綾請到一邊,伸手遞過去一本小冊子。


    “陰先生,這是?”雲綾一麵接過小冊子,一麵不解地問道。


    “此乃在下這兩日整理的玉麟衛審訊記錄,在下以為或許對姑娘此行有所助益。”陰世師捋了捋胡須,微笑道。


    聞言,雲綾心頭一喜,趕忙謝過,又道:“此番諸事繁雜,都未及與先生好好請教哩。待乾州歸來,雲綾再與先生敘舊!”


    陰世師撚著胡須,頷首道:“沙場凶險,還望姑娘多多保重,在下在成都靜候姑娘凱旋!”


    待雲綾領著大隊人馬遠去,陰世師這才返回莊園。


    陰世師此番被公孫安世留在了益州玉麟衛衙門,作了王崇義的副手,既是外放鍛煉,也是為雲綾看守後方。


    初來乍到,他還有許多事項尚未捋順,難得清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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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官道上,雲綾神情懨懨地騎著戰馬往乾州方向而去,身後跟著龐萬春、燕十六兄妹以及那兩千玉麟衛戰兵。


    再之後,則是李思道帶領的三千乾州兵馬。


    相較於雲綾的無精打采,龐萬春則要顯得神采奕奕許多。


    他如今被雲綾委任為親衛統領,於兩千玉麟衛中遴選百人組成護衛隊。


    他的義父龐十三就是行伍出身,他自然也學了一身軍中的本事,如此安排自是讓他大喜過望。


    行不多時,龐萬春突然打馬上前,伸手指向前方,說道:“都尉,前方便是乾州城了!”


    聞言,雲綾抬眼望去,果然前方兩山之間隱隱可見一座城池,城牆高大堅固,其上有序分布著角樓、箭樓,一眼望去便知這是一座堅城要塞。


    見此,雲綾也來了些許興趣,打量起這座今後將要守衛的城池。


    待到近前,城牆上依稀可見戰爭留下的種種痕跡,黑煙、劃痕、坑洞等等,無一不在述說著這座城池過往的經曆。


    “果是邊鎮要塞,與腹地繁華之地相比,又是一番景象哩……”


    望著這些痕跡,雲綾不禁感歎出聲。


    早在雲綾這支兵馬出現之時,守城官兵就已整裝戒備,升起了吊橋,關閉了城門。


    待大軍來到城下,城門校尉大喝出聲,詢問雲綾等人的身份。


    雲綾看向龐萬春,後者會意,當即打馬上前,喊道:“某家身後的乃是新任乾州馬軍都尉公孫雲綾,奉旨前來乾州守備!”


    說罷,龐萬春取出聖旨與印信,放入守軍放下的吊籃中,這才撥馬回到雲綾身後。


    不多時,乾州城門打開,城門校尉快步跑出,直到雲綾馬前方才止步,隨即雙手奉還聖旨及印信,並請雲綾一眾入城。


    雲綾親自下馬接過一應物什,隨即在城門校尉引領下,徒步往乾州城而去。


    在她身後,龐萬春與燕十六兄妹亦齊齊下馬,領著兵馬緊隨在後,一道進了這乾州城。


    “近日兵部來了文書,說是西羌蠢蠢欲動,我家叔父嚴令我等小心戒備,先前若有得罪之處,還請都尉見諒!”


    路上,城門校尉一邊引路,一邊小聲向雲綾解釋了一句。


    方才他親眼看過聖旨,雲綾年紀輕輕,又是一介女子,皇帝竟親自下旨冊封,聯想到雲綾的姓氏,他瞬間便猜出了雲綾的出身。


    這城門校尉名喚王憲,乃是王爾山的親侄子,是以很清楚王爾山與遼東公孫氏的關係。


    前些日子他便聽叔父說過遼東公孫氏年輕一代的領軍人物近日會到乾州上任,未曾想竟會是個女子。


    大周雖然不禁止女子出仕,但自太祖一朝之後,女子為官為將之人卻是日漸稀少,是以王憲一開始才沒想到這茬。


    雲綾卻是有些疑惑,莫說是在邊鎮,便是在腹地的城池外突然出現一支兵馬,也是要仔細盤查清楚的,豈會有什麽得罪不得罪之說?


    不過,她轉念一想,記起對方話中的稱呼,不由問道:“閣下如何稱呼?與王將軍是?”


    “在下王憲,王將軍正是在下叔父!”


    聞言,雲綾也算明白這王憲為何要特意解釋那麽一句,當即笑盈盈地與王憲攀談起來。


    她初來乍到,雖說王爾山是師公舊部,但到底還是隔著一層,這王憲言語間雖有討好之意,眼神卻是清正,未嚐不可一交。


    入了城後,李思道從後趕上,正巧回來的三千兵馬本就是自王憲麾下調撥的,雲綾當即吩咐與王憲完成兵馬交割。


    交割之事自有李思道來辦,雲綾則在一旁細細看著,也算是在偷師其中的門道。


    正在此時,前方一陣馬蹄聲響起,由遠及近,甚是急促。


    雲綾抬眼看去,隻見一壯漢剛剛下馬,快步過來。


    “乾州鎮將王爾山,見過公孫姑娘!”迎著雲綾探尋的目光,壯漢抱拳見禮,嗓門粗獷有力,頗有沙場悍將的風範。


    聞言,雲綾不由暗中打量起來,心道:這人便是王爾山?好生凶悍一人哩!


    王爾山瞧著三十四、五年紀,生的虎背熊腰,麵容粗獷,眼神銳利,頜下留著些許胡茬,右側臉頰上有一道傷疤,自眉骨一直延伸到下頜,瞧著甚為可怖,也襯得他整個人極為凶狠。


    他此時並未著甲,隻穿著一身玄色常服,卻難掩其周身極具爆發力的肌肉,渾身上下都透著股凶悍肅殺的氣息。


    雲綾在打量的同時,也不忘衝王爾山抱拳還禮,道:“末將馬軍都尉公孫雲綾,拜見王將軍!”


    王爾山稱呼她“公孫姑娘”,乃是從公孫家而論,是在表明他的態度,有尊奉公孫家之意。


    雲綾卻是以軍職相稱,這也是在表明態度,她不是來混日子的。


    她不了解王爾山,但對方能被師公一路提拔到邊鎮鎮將的位置,想來不會如外表看來這般隻有粗獷勇力,當是聽得明白話中之意的。


    果然,雲綾話音剛落,王爾山便神情一變,麵上多了一絲嚴肅,目光淩厲地打量起雲綾來。


    雲綾渾然不懼,一雙鳳眸主動迎上王爾山審視的目光,眼神中透著股沉穩與自信。


    沉穩,是在鹿門山澄心書齋培養出的氣度,有各類先賢經典的時時熏陶,萬事皆不慌亂。


    自信,是在玲瓏日夜教導之下養成的特質,有各種神奇知識的屢屢開拓,相信人定勝天。


    片刻後,王爾山不自覺嘴角一翹,微微頷首,喚來王憲道:“此間之事你交給副手去做,你親在帶著新來的兄弟們到軍營安頓下來!公孫都尉,你且隨本將來!”


    說罷,王爾山直接翻身上馬,向城中而去。


    雲綾同樣嘴角一揚,朗聲應喏一聲,又吩咐李思道等人好生配合,這才翻身上馬,緊追著王爾山而去。


    路上,王爾山一言不發,雲綾也就趁機觀察起乾州城來。


    看了一路,她隻覺此城頗為荒涼,街道上隻偶有三、兩個路人行色匆匆地走過,道旁不見吆喝的商販,亦不見歡笑玩鬧的孩童,與她曾到過的揚州、雒陽、成都等地全然不同。


    此等情景令初到邊城的她不由秀眉微蹙,顯得頗為不適。


    不多時,二人到了一座堪稱簡陋的府邸前,匾額上寫著“鎮守府”三個大字。


    乾州乃是邊鎮,並無主政之官,一應軍政皆由鎮將決斷,是以城中並無其他官府衙門,唯有一座鎮守府作為此城的權力中樞。


    王爾山翻身下馬,眼神示意雲綾跟上,隨即大步流星地進了府中,自有守衛將戰馬牽去別處。


    雲綾迅速下馬,快步跟上,隨著王爾山到了一處大廳內。


    甫一進入,雲綾隻覺似乎到了中軍帥帳一般,入眼的便是一幅巨大的輿圖,大廳正中還擺放著一張長桌,其上以砂石堆砌著什麽,在長桌周圍則零散地擺放著幾把座椅。


    待到近前,雲綾才認出桌上堆砌的是何物。


    她在玲瓏的影像資料中見識過,是太祖傅恒征戰天下的利器,沙盤!


    “可識得此物?”王爾山並不廢話,指著麵前的沙盤問道。


    “自是認得哩,此為沙盤。將軍繪製的可是乾州一帶的地理?”


    “哈哈~不愧是將門之女,果然見識不凡!不錯,這正是乾州地理,不過並不非本將一人所繪。”王爾山似乎很滿意雲綾的回答,大笑出聲。


    “不是將軍繪製的,那是?”雲綾不解地問道。


    聞言,王爾山輕輕撫摸了沙盤上的一處山峰,緩緩道:“此乃曆任乾州鎮將合力完成的,從第一任鎮將開始,不斷完善方有如此規模。”


    說著,王爾山指著沙盤上的一處處地理,一一為雲綾介紹乾州的地勢地貌,以及是哪任鎮將勘察的此處。


    雲綾心知這是在幫助她盡快熟悉乾州城,是以將這些都一一謹記在心。


    末了,她看著沙盤中乾州城的位置,不由心中再次感歎:果真是一處易守難攻的堅城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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