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雲綾正在衙門裏辦公,親衛突然稟報說她師姐雲絛來了。


    她當即道了聲“快請!”,隨即放下手中的公文,走到一邊的會客廳泡上了一壺清茶等候。


    不多時,雲絛隨著親衛快步而來,神情倒是一派輕鬆。


    “三師姐今日怎的來了我這衙門哩?”


    打發了親衛,雲綾親手為雲絛斟上一杯清茶,這才坐回位置看向雲絛。


    雲絛淺嚐一口,旋即說道:“師父命我前來知會你一聲,今日她和老四便要回返明玉島了,教你安心公務,不必去送。”


    雲綾頓時大驚,正欲起身,卻被雲絛抬手止住。


    隻聞雲絛輕咳一聲,又道:“你現在追也來不及了,師父她們早已走遠。”


    聞言,雲綾隻得神情怏怏地坐在那兒,活像隻被拋棄的小獸,惹人心疼。


    雲絛見狀撓了撓腦袋,心道:師父也真是的,這安慰人的活計我哪裏會幹啊,還不如將我也一並帶走呢。


    想是這麽想,但見雲綾如此模樣,安慰也還是要安慰的。


    “小六啊,正所謂天下無不散的宴席,這兒女長大了也總有與父母分別之時,咱得習慣對吧。”


    雲絛幹巴巴地嚐試著安慰,雲綾聞言卻是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一副你會不會安慰人的樣子,那模樣真是像極了公孫玉瑤。


    見此,雲絛也是沒轍,她的性子就不是會安慰人的主,隻得端起茶杯佯裝喝茶遮掩尷尬。


    雲綾自也知曉自家三師姐,倒也沒多為難她,出聲問道:“師父回去了,三師姐怎的沒回去哩?”


    聞言,雲絛嘿嘿一笑,說道:“我來也是跟你告別的,一會兒我就要繼續遊曆天下去了,這天下還有好些地方我沒去過呢。”


    雲綾深吸一口氣,佯作哀歎道:“走吧走吧,都走吧,就留我一個小可憐在這好哩。”


    瞧著她小模樣可憐,雲絛還真動了再留一陣的心思,當然隻是一陣,多了就不成了。


    讓她在一個地方呆上三月以上,她可受不住。


    就在此時,親衛又來稟報,說是李思道回來了,還帶了一個人。


    雲綾想起前陣子派遣李思道帶兵往城固去,想來是事情辦妥回來了,便命親衛將人帶來此處。


    雲絛見有正事,當即起身告辭而去。


    雲綾也不挽留,公事私事她還是分得清的,隻是約定晚上姐妹二人再會,不許雲絛不告而別。


    她卻沒想到,雲絛本就是來與她告別的,就此離去也算不得不告而別。


    是以,雲絛嘴上雖應了,心裏卻是想著回去就帶上行囊出發,多一刻也不能留。


    離開都尉府的路上,雲絛正遇上進來的李思道等人。


    她與李思道在雒陽時曾見過,最近因著血殺樓之事又多有接觸,倒也算相熟,於是便點頭致意。


    李思道見是雲絛,沒來由地耳根一紅,輕咳一聲,抱拳見禮。


    不過,雲絛急於離去,李思道也有公務在身,二人並未敘話,匆匆見禮後便錯身而過,各自離去。


    走出一段後,李思道身側的精壯漢子出聲笑道:“李兄弟,方才那位姑娘可是你的相好?某家可見著兄弟你耳根子發紅了啊,哈哈!”


    聞言,李思道頓時麵露急色,出言道:“莫兄不可胡言,沒的壞了人家姑娘名聲!”


    精壯漢子見他如此,趕忙收了笑意,拱手道:“某家山野之人,不通禮數,調笑之言,還請李兄弟勿怪!”


    說著,便是深深一拜,頓時弄得李思道有些手足無措了。


    好在他們此刻離著會客廳已是不遠,雲綾耳力非凡,早聽到了此處的動靜走了出來。


    她原是想看看誰人竟敢拿她三師姐說事,未曾想出來卻見到李思道麵紅耳赤、手足無措的模樣。


    此時精壯漢子已是直起身子,滿麵笑意地看著李思道。


    是以,雲綾還當是之前的言語弄得李思道如此的,心中不由暗道:莫非李師兄當真對我三師姐有意?不行,回頭得單獨問問他才成!


    想罷,她又看了看李思道身旁的精壯漢子,身形挺拔,比之李思道還要高上半頭,雖是一身尋常服飾,但氣勢卻絲毫不弱於李思道。


    雖然此人掩飾得很好,但她還是一眼就看出此人周身殺氣不淺,隻怕手上沒少沾染人命。


    李師兄哪裏碰上的這麽一號人,還帶了回來?


    念及此,雲綾輕咳一聲,登時吸引來兩人的注意。


    李思道一見,忙上前兩步抱拳道:“都尉,末將前來交令!”


    說罷,他自袖中取出雲綾交予他的腰牌,雙手呈至後者身前。


    雲綾探手接過收入懷中,道了聲“進來說話!”,轉身便回了屋中。


    李思道應了一聲就要抬腳,卻猛地想起還有一人,當即轉身招呼上精壯漢子一道。


    此時精壯漢子微微有些愣神,李思道連喚兩聲也未能叫醒他,不得不上前來拍了拍他。


    “愣著作甚,快隨我進去。”李思道輕聲說道。


    “哦哦哦!李兄弟先請!”精壯漢子連連點頭應道。


    隨即,李思道在前,精壯漢子落後半步緊緊跟隨,是以李思道並未注意到精壯漢子的神色。


    此刻精壯漢子頗有些神似不屬,滿眼皆是驚豔之色。


    回想起方才雲綾站在台階上望著他們的模樣,竟險些再次失神。


    世間竟能有如此絕色?


    遠遠觀之,隻見此女體態嫋娜,膚若凝脂,鳳眼修眉,顧盼神飛,俏臉粉中透嫩,紅唇含笑微揚,兩處梨渦更顯別樣風情。


    再看其一身軟甲裹身,一口寶劍懸腰,青絲挽作發髻,白玉化作頭簪,又是一般英姿颯爽。


    入得廳堂,雲綾與李思道二人分坐已畢,卻見精壯漢子猶自走神,一雙眼睛倒是沒有直愣愣盯著雲綾看,卻也時不時偷瞄過來。


    雲綾感官何其敏銳,心中對這精壯漢子已有些不喜,不過顧念是李思道帶來的人,倒也沒有發作。


    “李師兄,這位是?”雲綾輕聲問道。


    李思道猶未發覺精壯漢子的異樣,聞言抱拳將之介紹了一番,隨即又將城固之行說了出來。


    此人名喚莫言之,乃是李思道在城固遇上的一位豪傑之士。


    卻說李思道奉命前往城固,為的就是探明此前那封公文上的古怪之處。


    仗著一千玉麟衛在側,他初到地方便找上了當地都尉,細細詢問起來。


    那都尉也未隱瞞,當即交代了情況。


    城固一帶南北皆是莽莽大山,是以盜匪眾多,往年皆不成氣候,官府輕易便可剿滅。


    但今年以來,城固北麵秦嶺之中不知何時聚集了一夥盜匪,人數不下千人。


    原本城固官府還能彈壓,使其不敢下山為禍,但雲綾卻將城固都尉府兵馬盡皆調去了漢中。


    如此一來,這夥盜匪趁機頻頻下山劫掠,令官府頭疼不已。


    莫言之家中乃是行商,手下有一隊護衛,他行商至此也為盜匪所劫,得知官府人手不足便起了聯合之心。


    有了援手,這夥盜匪很快便被剿滅。


    但莫言之畢竟是行商,總不會一直呆在城固不走,這才有了此前那封既剿滅了盜匪卻又請調援軍的公文。


    李思道得知原委,在都尉帶領下見到了莫言之。


    甫一見麵,莫言之那精悍的氣息便讓李思道斷定此人不是尋常的行商,頓時起了愛才之心。


    兩人一番交談,可謂賓主盡歡,李思道趁機提出了招攬之意。


    此舉正中莫言之下懷,能當官誰人想走南闖北幹那行商的買賣,莫言之當即便隨李思道走了。


    他手下的那班護衛在此前剿滅盜匪之時就已損失殆盡,倒也不必李思道去安排什麽了。


    聞得李思道在城固的經曆,雲綾不置可否,隻默默品了一口茶,心中盤算開來。


    李思道非是魯莽之人,單單見上一麵便將人帶回來,內裏定然還有別的原因。


    隻是李思道此時不說,顯然是顧及莫言之在側。


    而且,若這莫言之當真隻是行商,被盜匪劫了頂多是報官等候官府追剿回貨物,哪有主動聯合官府一起剿匪的。


    念及此,雲綾不著痕跡地看了莫言之一眼,又看向了李思道。


    果然,她從李思道眼中看出了些許暗示,當即輕咳一聲,笑道:“原來如此,未曾想李師兄往城固一行,倒是當真為我帶回一位豪傑之士來!”


    聞言,莫言之抱拳直稱不敢當。


    雲綾擺了擺手打斷莫言之的自謙,笑道:“朝廷素來奉行有功必賞,莫壯士既然剿匪有功,又有心報效朝廷,本官自會如實稟明大都督。以大都督之愛才,想必不日便會有封賞下來。莫壯士若不嫌棄,就暫且在都尉府住下吧。”


    “草民敢不從命!”莫言之抱拳行禮,恭聲說道。


    雲綾微微頷首,喚來親衛帶著莫言之下去安頓,莫言之再拜再謝,方才隨著親衛走了。


    待其走後,雲綾抿了口茶水,淡淡道:“人走了,李師兄能說說具體情況了吧?你可不似如此魯莽之人哩。”


    聞言,李思道嘿嘿一笑,隨即說道:“好教雲綾師妹知曉,初聞此人之時我便覺得熟悉,待見到後便肯定了心中所想,這才將人帶了回來。”


    “哦?”雲綾心下疑惑,問道:“莫非是李師兄相熟之人?”


    李思道搖了搖頭,笑道:“非也!雲綾師妹可還記得雲陽長公主?”


    聞言,雲綾心中一驚,卻並未說話,她知道李思道定然會繼續說下去。


    原來李思道在玉麟衛任職時很長一段時間都是在同陰世師一起整理檔案,其中就看到過關於雲陽長公主及其十八侍從的事跡。


    而十八侍從當中,就有一位姓莫,喚作莫問之。


    “莫問之?莫言之?”雲綾摩挲著茶杯,幽幽道:“看年紀莫言之如今至多三十四、五,莫非是父子?”


    李思道肯定了雲綾的猜測,因為李思道親眼見過莫言之使的兵器,與記載中莫問之的兵器一般無二。


    “是何兵器?”


    “鴛鴦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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