綿州,玉麟衛駐地。


    雲綰心憂雲綾,一路帶著藥王馬不停蹄,僅一日便趕回了綿州城,卻把藥王累得夠嗆。


    聞得雲綾昨日已醒,雲綰大大地舒了口氣,當即帶著藥王一並去了雲綾房中。


    他們到時,雲綾正在房中倚著軟榻看書。


    見著雲綰,她極為高興,當即扔下書本起身來迎。


    “大師姐,你可回來哩!”


    雲綰抬手撫了撫雲綾的腦袋,笑道:“身子可大好了?”


    聞言,雲綾連連點頭,回道:“嗯嗯,全好了,我現在一拳頭下去能把小虎揍趴下哩。”


    雲綰知曉雲綾口中的小虎說的是明玉島上那頭斑斕猛虎,當即無奈地笑道:“好端端的你揍它作甚,虧你們一同長大呢。”


    雲綾嘿嘿一笑,撓了撓臉蛋,訕訕道:“這不是話趕話說著了嗎,我也沒想真揍它哩。”


    就在姐妹敘話之時,一道不合時宜的冷哼聲在一旁傳來,雲綰這才想起此間還有一人來,當即讓開一步,為雲綾介紹起來。


    得知雲綰身後的老者是精通醫理的藥王前輩,雲綾立時正了正神色,抱拳躬身見禮,道:“此番勞煩前輩出山走這一遭了,晚輩感激不盡!”


    藥王卻是冷哼出聲,沒好氣地說道:“這是老夫想來的嗎?也不知哪兒來的野丫頭,忒沒禮數,搶了老夫便走,這一路哦,險些沒讓老夫這把老骨頭顛散了架。哼!”


    聞言,雲綾不解地看向自家大師姐,卻見雲綰麵色一紅,眼神飄忽。


    見此,她哪能不知自家大師姐說是請,隻怕過程就未必有多愉快了。


    念及此,雲綾當即麵露笑顏,上前兩步一把攙在藥王手臂上,將人請到軟榻前坐定,這才討巧道:“前輩莫氣,都怪我們這些晚輩的不是哩。”


    說著,她又是揉肩捶背,又是添茶倒水,不大會兒就將藥王哄得眉眼帶笑,消了氣性。


    雲綾模樣生得好,此時又刻意討好賣乖,聲音軟軟糯糯,尋常人還真就頂不住。


    這一套她用起來格外純熟,小時候用來對付自家師父,在鹿門山又用來對付範明承,可以說是無往而不利。


    雲綰在一旁看著,麵上極力忍耐,心裏卻是笑開了花。


    還得是自家小六,哄起長輩來那是一套一套的。


    藥王雖然對著雲綾有了笑臉,但對雲綰還是沒什麽好臉色,隨口打發了雲綰離開便開始為雲綾診脈。


    雲綾一再表示自己全好了,藥王卻是執拗性子,沉聲道:“那丫頭擄老夫前來就是給你診治的,若不給你瞧瞧,老夫這一路的罪豈非白受了?”


    聞言,雲綾頓時無言以對,隻得聽之任之,乖乖地讓藥王診脈。


    藥王探出一根手指輕輕搭在雲綾脈門上,皺著眉頭搖頭晃腦,配上他幹瘦的身材,雲綾莫名覺得有些喜感。


    但顧及藥王的顏麵,雲綾生生忍住笑意,在心中努力回想玲瓏教授的數學知識,這才沒有當場笑出聲來。


    好半晌,房中都寂靜無聲。


    直到雲綾忍不住打了個哈欠,藥王才收回手指,示意診脈結束了。


    雲綾看著藥王,俏聲問道:“前輩,如何哩,晚輩可是大好了?”


    聞言,藥王古怪地瞥了她一眼,點頭道:“好全了,你不說老夫都不知道你中過毒呢。”


    雲綾嘿嘿一笑,就要喚雲綰進來給告訴她這個消息,卻被藥王出聲製止了。


    雲綾隻當藥王還在氣自家大師姐,不由軟語討饒道:“前輩,我大師姐也是擔心我身子,這才行事魯莽了些,您就原諒她這次吧。”


    話落,藥王卻是輕哼一聲,沒好氣地說道:“老夫豈是小氣之人,不過老夫也沒那麽快原諒她,除非她將老夫交代的三件事都辦成了!”


    聞言,雲綾雖不知內情,卻也不願大師姐為自己擔上什麽為難之事,當即便要將三件事攬下來。


    卻見藥王擺了擺手,又道:“老夫的規矩不能壞,她請的老夫就得由她來辦這三件事。”


    雲綾這才明白原來所謂的三件事便是藥王出山的規矩,對此她也不好言說什麽,隻得在心中盤算著如何幫雲綰還債。


    就在她盤算之際,藥王卻突然定定地看著她,幾度欲言又止。


    見狀,雲綾心中不解,輕聲問道:“前輩,您有什麽話不妨直說,您這樣晚輩看著難受哩。”


    聞言,藥王收回視線,好半晌方才遲疑道:“你······你認識傅恒?”


    此言一出,雲綾眉頭一挑,旋即按下心中驚訝,狀似無意地笑道:“哦,當然認識哩,太祖爺嘛,在大周誰人不認得哩。”


    藥王卻是冷哼一聲,沉聲道:“天下同名同姓之人不少,你又怎知老夫說的是誰?哼,還裝!”


    聞言,雲綾垂眸不敢去看藥王,心中暗暗懊惱:這就是所謂的老狐狸吧,心眼子怎麽這麽多哩。


    一時間,她心念百轉欲要遮掩過去,半晌方才訕笑道:“晚輩哪有裝哩,身為大周子民,聽到這個名字首先想到的不就是太祖爺嗎。再說了,尋常人家哪有人敢取這個名字哩。”


    聞言,藥王哼哼兩聲,說道:“大周皇家又無避諱一說,怎就不能取這個名字了?你也用不著狡辯,你言語能騙老夫,但你體裏的東來紫氣可騙不了老夫。你修習了《明神訣》吧,哼哼!”


    雲綾這下是真的被嚇住了,紅唇翕動,卻半晌沒能說出話來。


    見此,藥王也不再多言,起身說道:“此間不是說話的地方,今晚三更,你來尋老夫,到時自有分說。”


    說罷,他便負手離去,嚷嚷著讓門外的雲綰為他安排住處。


    直到藥王走遠,雲綾才回過神來,心中瘋狂呼叫著玲瓏。


    【行了行了,聽見了,別再嚎了!】


    “玲瓏,什麽情況?!莫非這藥王也是外來者?那我今晚要不要逮捕他哩?”


    【剛才你們說話時我就檢測過了,她是原住民,而且······】


    “而且什麽,你倒是說呀?”


    【而且,她是女的。】


    “女的?!”


    【既然精通醫理,那順便精通個易容術好像也不是很難理解吧?】


    “這是關鍵嗎?關鍵難道不應該是她的身份嗎?”


    【反正她約你今晚見麵,到時候不就知道了。】


    “也對。”


    恰在此時,雲綰安頓好藥王便回來了,雲綾當即打探起藥王來。


    雲綰隻當雲綾是好奇,並未多想,將自己知道的都與雲綾說了一遍。


    雲綾聽得仔細,卻也沒能從中聽到什麽有用的信息,或者說是雲綰了解的其實也不多。


    末了,姐妹二人又閑談片刻,雲綰這才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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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入夜,雲綾避過所有人,孤身一人出現在了藥王房中。


    此時在她麵前的哪裏還是那幹瘦的老頭,分明是個姿色不輸自家師父的大美人。


    隻見藥王三十出頭年紀,柳葉眉,水杏眼,眸中自帶一抹風情,一身嫩綠宮裝盡顯曼妙身段,滿頭青絲挽作朝雲髻,端莊之中又帶著些稚氣。


    “您,您是藥王前輩?”雲綾看著眼前的美人,驚訝道。


    藥王並未答話,隻是微微頷首,隨即自顧自坐到床頭,示意雲綾自便。


    雲綾滿心狐疑,不敢坐得太近,便搬了張凳子與藥王相對而坐,中間隔著七八步距離。


    見此,藥王柳眉一豎,沒好氣道:“怎的,怕我吃了你?還是你想練練嗓門?”


    這聲音哪裏還有白日裏的沙啞,雲綾聽在耳中隻覺如黃鸝啼鳴,清脆悅耳得緊。


    她嘿嘿一笑,在藥王的逼視下總算挪了挪位置,靠近了幾分,卻也還有三步遠。


    見狀,藥王也不再多言,隻道:“你是傅恒的傳人?”


    聞言,雲綾不知該不該承認,隻得默不作聲。


    “不承認也沒關係,便是你不說我也知道。”藥王無所謂地說道。


    “前輩何以知曉?”雲綾忍不住問道。


    藥王輕哼一聲,白了雲綾一眼,這才說道:“當年若非我資質愚鈍,現下說不得你就得喚我一聲師娘了。”


    聞言,雲綾大驚失色,忙在心中詢問玲瓏此事。


    【我也不知道。或許是傅恒與我分開後遇上的人吧,你問問看?】


    “想不到你也有八卦的時候哩。”


    雲綾心中嘀咕一句,旋即將問道:“前輩何出此言哩?”


    藥王沉默片刻,隨即輕歎一聲,緩緩道出了她的故事。


    原來當年傅恒假死後並未立刻破碎虛空,而是在大周天下遊曆了一番。


    年輕的藥王正是此時遇上的傅恒,並陪伴著傅恒走完了後續的行程。


    臨別之際,傅恒將《明神訣》傳給藥王,又用一身修為強行助她突破到第三重,從此壽數大漲、容顏不老。


    待你修到第六重,便是你我重聚之日。


    這是傅恒對藥王說的最後一句話,藥王記到了如今,幾十年如一日地苦修《明神訣》。


    奈何她或許當真沒有太多天分,幾十年過去也還是第四重境界罷了。


    聽完這些,雲綾不由咋舌,一時不知該如何評價。


    想不到太祖爺臨了臨了還留下一份情債,牽動著人姑娘家幾十年之久。


    念及此,她心中也不禁對傅恒升起了一絲不滿來。


    然而,這絲不滿剛剛升起,她又驚覺另一件事。


    “前輩,你是說你修到第三重時就壽數大漲、容顏不老?”


    “是啊,我看你也修到第三重了,你不知道?”藥王有些疑惑地看著雲綾。


    聞言,雲綾並未立時作答,反而在心中呼叫著玲瓏。


    “玲瓏,這怎麽回事哩?”


    【正常的啊,要不然你以為傅恒為什麽能活到現在。】


    雲綾愣了愣,忙看向藥王問道:“那前輩是何時達到第三重的?”


    藥王想了想,回道:“三十二歲,之後就一直是現在這副模樣了,沒再變老。要不然我也不必扮作老頭了,畢竟似我這樣的美人又沒什麽武力,一個人挺危險的。”


    雲綾卻沒心思去理會藥王的自誇,她在盤算自己何時突破第三重的。


    那是兩年前,她十六歲的時候。


    【沒錯,不出意外你以後也不會變老,永遠十六歲,高不高興?】


    聞言,她嘴角一抽,回道:“一時難以理清心情,你別問了。”


    能長生不老雲綾自然是高興的,但是一想到幾十年後師父、師姐們都紅顏不再,隻有自己還是十六歲模樣,她心中總有一抹難明的情緒縈繞,她也不知該如何去形容。


    【別多想了,你的未來不在這方世界,多想無益,順其自然最好。】


    聞言,雲綾隻得點了點頭,將思緒暫且放下。


    隻是,那抹難明的情緒又豈是說放下便能放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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