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將元稹送回大都督府後,往後的數日,雲綾都呆在遼東皮貨店中,隻偶爾聽取尤三帶回的消息。


    益州大都督元道濟已經能夠理事,雖然精力似有不濟,但到底能夠出手收拾爛攤子了。


    通過任重近供述出的那些書信,玉麟衛四處出擊,緝拿了不少益州官場上的人物。


    龐仲明是在第二日出發趕回江州的,隨行的還有捉拿江州刺史的玉麟衛精銳,他們也將留在江州協助龐仲明穩定局麵。


    諸葛遜和雲綰也在第二日返回了綿州,他們接受了元道濟的委托,會在這個敏感時期協助官府穩定地方。


    臨行前,雲綰特地來尋雲綾道別,姐妹二人敘話許久方才分別。


    益州的一切都在元道濟的主持下,有條不紊地進行著,似乎恢複平靜已近在眼前。


    然而,就在雲綾盤算著何時回返梁州之際,尤三卻急匆匆帶來了一個消息。


    “姑娘,元大都督今日親自去見任重近,遇刺昏迷了!”


    聞言,原本正百無聊賴把玩著茶杯的雲綾登時愣住了,半晌方才看向尤三,似是想確定自己是否聽錯了。


    尤三低著頭,抱拳道:“是任重近,元大都督不曾提防。”


    話落,雲綾當即起身向外走去,嘴上還說道:“將人撒出去,盯緊了成都內外。”


    話音落下,她已消失在拐角處。


    益州大都督府,此時氣氛格外凝重。


    藥王在為元道濟診治,元稹則雙目含淚地站在一旁,被玄清散人攬在身前。


    雲綾到時,藥王剛剛診脈完畢,隻是臉色不大好看。


    匆匆與玄清散人行了一禮,她趕忙問道:“藥王前輩,師伯情況如何?”


    聞言,元稹與玄清散人也齊齊看向藥王,隻等她的回答。


    隻見藥王搖了搖頭,沉聲回道:“內傷老夫倒是能治,隻是其所中掌力含毒,直入肺腑,加之年事已高,連番中毒可謂元氣大傷,何時能醒就難說咯。”


    話音剛落,元稹已忍不住撲到床前,哭喊著祖父,其情當真是見者痛心。


    雲綾深吸了一口氣,看向床上雙目緊閉、麵色慘白的元道濟,不發一言地離開了房間。


    玄清散人看了藥王一眼,示意後者看著些元稹,自己則腳步輕移隨在雲綾身後出來。


    外間,雲綾坐定,看向緊隨而來玄清散人,出聲問道:“前輩,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玄清散人在一旁坐下,歎了口氣,搖頭將事情緩緩道出。


    自那日任重近陣前斬殺時勇後,便一直被玉麟衛羈押著。


    今日元道濟見事態已然平息,便想親自見見任重近,若是忠直之士也好為他正名。


    畢竟陣前斬殺上官,無論是何緣由,傳出去總歸不好聽,於日後的仕途而言也是一大汙點。


    在藥王調理之下,元道濟身體已然大好,而玄清散人也在準備著回返三清觀,是以今日便沒有陪同元道濟一起。


    未曾想,就這麽一個疏忽,便出了大事。


    據同行護衛所言,元道濟與任重近交談之後頗為讚賞其忠勇,當即便放開了任重近的枷鎖。


    任重近假意謝恩,卻在靠近元道濟的當口突然發難,一掌正中元道濟胸口。


    元道濟當時便吐血昏迷過去,一眾護衛反應過來,合力斬殺了負隅頑抗的任重近,這才匆匆將元道濟送回來。


    聽完玄清散人的敘述,雲綾秀眉緊蹙,直覺此事大有問題。


    按說任重近陣前斬殺時勇,又指出了康君買、時勇等人的謀逆證據,算是立了功的。


    即便他自身也牽扯其中,憑借此功也足以教他全身而退,根本沒有刺殺元道濟的道理。


    他會如此行事,隻有一個可能。


    這是他一早就謀劃好的,為的就是接近元道濟伺機行刺。


    什麽人會想元道濟死?


    如今來看,益州這一局乃是那張迎秋布下的,莫非這任重近是其留下的後手?


    但大局已定,留著任重近遠比此時用他刺殺元道濟要好得多,以張迎秋的手段當不會如此行事才對。


    也就是說,任重近很可能是另一股勢力安插在益州的。


    此舉就是為了將益州的水攪渾,他們好渾水摸魚。


    張迎秋是嚴邵光和尚從義的師父,嚴邵光除了嵩陽劍派的武道,還會使浣花派絕學。


    而據她所知,浣花派素來是一脈單傳,並不會廣收門徒。


    那麽,張迎秋在魔門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浣花派掌門。


    如今張迎秋負傷遁走,這一局浣花派已經出局,那麽任重近會是誰的人呢?


    魔門其他五道,還是西羌?


    魔門沉寂百年,自三年前重現江湖後,所行之事目的皆在攪動天下,攪亂益州倒也符合魔門的利益。


    另一方麵,尚從義是西羌阿魯木部王子,也是張迎秋的弟子,益州毗鄰西羌,此舉未嚐不是他借張迎秋的布局圖謀自己的利益。


    是以,這兩者皆有可能做下此事。


    想罷這些,雲綾抬眼看向玄清散人,問道:“前輩,可知任重近使的是何武技?”


    自打雲綾陷入沉思,玄清散人便一直注視著她,此時聞言,心知她是有了計較,當即回道:“毒砂掌。”


    “毒砂掌?”這門武技雲綾未曾聽聞過,不由凝眉。


    【毒砂掌,魔門青陽宗的武技,算不得高深,基本入門就可學到。】


    就在玲瓏解答之際,玄清散人也給出了相同的答案。


    青陽宗,魔門六道之一,莫非這任重近是青陽宗的人?


    不怪雲綾如此想,按玲瓏所言,這毒砂掌並不高深,入門即可學到,未必沒有外流的可能。


    是以,並不能憑此斷定此事就是青陽宗做下的。


    不過,雲綾還是趁機向玄清散人打聽起青陽宗的情況來,難保日後就不會與之對上。


    對於雲綾的問題,玄清散人捋了捋胡須,沉吟片刻方才作出回答。


    青陽宗為魔門六道之一,但行事頗為低調,外界對其了解少之又少,不過有一點卻是江湖公認的,那便是陰毒。


    這個陰毒並非指其行事作風,而是說其傳承的武道。


    江湖流傳的關於青陽宗弟子僅有的一些消息,無不是說其所使的武技盡皆含毒,旁人與之交手需得時刻提防著。


    這些毒素會隨著交手的過程不斷在對手體內累積,不知不覺間便可致人於死地。


    雲綾仔細聽著玄清散人的敘述,心中不免盤算日後若是對上青陽宗弟子該如何應對。


    隻是思來想去,也沒想到一個萬全的法子。


    江湖爭鬥,各施武技,然而青陽宗的武技卻能教人不知不覺間中毒,當真是陰毒至極。


    感受到雲綾的心思,玲瓏的聲音適時在她腦海中響起。


    【你也不要把青陽宗想得太厲害,他們的毒需要一點點在體內累積方能致死,修為高深之人隻要有所防備便很難中招。】


    【元道濟這是突然遇襲,加之身體剛剛恢複,才會傷得這麽重。】


    聞言,雲綾這才放心下來,暗暗舒了口氣。


    旋即她又開始為眼前之局頭疼起來。


    益州剛剛開始恢複平靜,元道濟又重傷昏迷,何時能夠醒來都是個未知數。


    益州長史康君買已經下獄,益州參軍鄭道之早已死去,益州都尉時勇也已被殺。


    如此一來,益州無人主事,那些不安分的大小官員可就有了喘息之機,完全可以趁機四處串聯,抱團自保。


    而做下此事的任重近又已斃命,線索可謂斷了個幹淨,根本無從查起。


    念及此,雲綾不由重重歎了口氣,心中感歎這都是什麽事兒哩!


    她思索良久,還是覺得眼下最要緊的該是穩定局勢。


    值此益州高層無人主事之際,她唯一能想到的便是動用玉麟衛的特殊權限,暫時接管益州軍權,以作威懾。


    不過,益州境內玉麟衛攏共隻有五百之數,看著似乎不少,但撒出去能否威懾得了某些人可就難說了。


    饒是如此,她也不得不試上一試。


    想罷這些,雲綾當即起身告辭,腳步匆匆地離了大都督府。


    她需盡快找到王崇義,沒記錯的話今日王崇義要率隊趕赴德州緝拿德州刺史,若是去晚了可就未必能找到人了。


    看著雲綾匆匆離去的背影,玄清散人不禁歎了口氣。


    此時藥王也出來了,正好聽見這聲歎息,又不見雲綾身影,不禁問道:“丫頭人呢?”


    玄清散人聞聲看向藥王,拱手回道:“公孫姑娘想是去安排事項,以應對眼前之局了。”


    聞言,藥王兀自尋了個空位坐下,沒好氣道:“旁人不知道,我還能不知道,你就這麽看著丫頭忙前忙後,不知道幫幫忙?”


    玄清散人苦笑一聲,回道:“前輩,我三清觀雖有太祖賦予的特權,卻從未動用過,您可知為何?”


    “為何?”


    “豈不聞‘國之大事,在祀與戎’,我三清觀已有了個‘祀’字,又豈敢輕易沾染這個‘戎’字。”


    聞言,藥王抿了抿嘴,忽而歎息一聲,不再言語。


    她知道,當年傅恒給予了三清觀一項特權,危急之時可憑太祖禦賜金牌接管一州軍政,直至事態平穩為止。


    隻是正如玄清散人所言,大周立國百年,即便皇權爭鬥最激烈之時,三清觀也未動用這項特權,以致於如今隻怕除了皇室,天下已經沒什麽人知曉此事了。


    她就是見不得雲綾為了益州的事跑前跑後,這才提了一嘴。


    雲綾是梁州都尉,益州之事本就與她無關,何必為此勞心勞力的,事後還未必有多少人念她的功。


    當然,藥王的想法雲綾是不知曉的,她此時已經截住了正要出發的王崇義,將之拉到了一邊單獨敘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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