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伸手就將阿寶扯住了:“別去……”


    靠在軟榻上,我伸手摸了摸小腹。隻覺得丹田空空的,稍微用點力道就疼得要死。就連製衡碧麟炆香珠的力量都弱了很多。


    我說現在不行,我內息亂的很,壓不住妖氣了。他要是過來,說不定會瞧出異樣端倪的。


    “可是……可是你這樣子……”阿寶抹著眼睛,幹著急也掉不下眼淚。


    我說你先把門關上,再給我倒點水。


    “好,好!你先躺下歇著。”這蘿卜,手腳從來都沒這麽麻利過。不過端茶取物的時候還是用習慣胳膊卷著,跟擺弄觸手似的。


    我漱了漱口,閉了閉眼。然後咬牙吐出三個字:“回筋丹……”


    “什麽丹?就剛才她給你吃的藥?”阿寶瞪圓了眼睛:“可是,那不是固原生肌活筋的跌打藥嗎?


    唉不對呀?你不是鯉魚麽?鯉魚有筋麽,我隻聽說過魚麵筋——”


    我被阿寶聒噪得渾身疼,也無力去給他解釋我的生理構造。


    我隻能說那回筋丹用在常人身上就像一味藥中甘草,多之無用,少之無害。


    但是固元散陰的功效加在散了原形的錦鯉身上,可就是要害了。


    唐芷是什麽出身?毒功藥理樣樣精通。這麽不動聲色地捏我的蛇七寸,就是跑到洛西風那裏告狀都告不贏!


    “阿寶,我覺得她好像發現我不是人類了。”


    我咳了幾聲,又是一口鮮血噴出,硬生生把阿寶從白蘿卜噴成了水蘿卜。


    “阿黛,這……怎麽可能啊!你身上帶著那個珠子,就連洛西風都察覺不到妖氣……”


    我說我也不清楚。但這才半柱香的功夫,一滴藤血一顆金丹,已經快把我五髒六腑洗一遍了,怎麽想都不可能是巧合。


    瞄了一眼桌上那枚唐芷送我的玉鐲,我冷笑著說幸好這東西我都還沒戴,指不定又是什麽圈套。


    “哼,咱不要她的。”阿寶氣急敗壞地一甩手,啪嚓一聲,就把鐲子給撇窗外去了。


    “阿黛,其實我倒覺得你沒什麽好怕的。”阿寶的思路就跟他的根莖葉似的,直不隆咚的:“洛西風又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就算知道你是鯉魚精也不會不分青紅皂白就把你蒸了煮了的。


    像我,狐嫂,花鼠鼠這樣的妖精,不也都在他的院子裏相安無事麽?她唐芷容不下你又怎樣,打狗還得看主人呢!”


    我瞪了他一眼,雖然躺槍挨了罵,但也沒心性跟他置氣了。我說我修煉千年,九死一生,可不是為了寄人籬下看臉色的。


    “何況,我和你們怎麽能一樣呢?我愛他啊……”


    我捂著胸口,好不容易才理順壓抑的氣血:“阿寶,等你愛上一個人就明白了。


    如果注定無法留在他身邊相守,至少不要給他帶來更多的困擾。


    以唐芷的出身門楣,其實……是真的比我更適合他呢。”


    “那這麽說,你走定了?”阿寶表示,他挺舍不得洛西風院子裏肥沃的土壤呢。


    “恩,至少也得先出去躲一陣。”我點點頭,問他怎麽打算。


    “廢話,當然是跟你一起走咯。”


    我很感動,說洛西風平日也不給我零花錢。所以我身上就攢下這麽幾個銅板,都是陪鎮上小孩變戲法糊弄來的。你跟我走,可能需要餓肚子你怕麽?


    “我是蘿卜,靠吸天地精氣就能活。”


    我想了想,果斷覺得自己身為一條鯉魚,卻很愛吃山珍海味。這好像很不厚道。


    “那好,先讓我調息療傷,我們天黑就悄悄動身吧。


    我們…..先去臨安城,我有個好姐妹在那。”


    兩個時辰之後,我活動了一下還有些麻木的左腳強打著精神出了房間。


    洛西風說要我幫忙布置下喜堂——我是真想看看,他的喜服是什麽樣子的呢?


    是不是像當初那場大火般,紅得映透天霞……


    太陽已經快落山了,院子裏掛起了兩排紅燦燦的燈籠。狐嫂帶著一群草靈怪正扯著紅綢紮花花哩。


    “阿黛你來了呀,”狐嫂笑眯眯地,搬著個板凳要我過去坐:“明天可就是你師父大喜的日子了,你怎麽看著不開心哩?”


    “我沒有不開心啊。”我笑得很僵也很賤,一邊揉著眼睛一邊幫狐嫂拉線團:“我師父年紀也不小了,是該有個知冷知熱的女人在身邊疼了……”


    “對嘛,西風這孩子是很難得的。”狐嫂幽幽歎了口氣:“明知道我們是妖,還給予我們這樣的容身之所。”


    我說因為在師父眼裏,隻要沒有作奸犯科,就沒有所謂的‘非我族類,其心必異’。他生性如此豁達,對萬事萬物都有別樣的情懷。


    不過……這也半天時辰了,我師父他去哪了啊?


    “洛先生在臥室洗澡。”花鼠鼠探出個頭,衝我閃了下舌頭。


    “洗澡?”我瞄了一眼廚房,冷鍋冷灶的也沒法燒熱水,難不成洛西風用烈火符燒的啊?


    “洛先生說要洗冷水澡,冷靜冷靜。”


    狐嫂一聽這話,噗嗤一聲就笑了:“這孩子,大姑娘上轎頭一回,要娶媳婦了害羞哩。”


    我想了想剛才在我房裏囧囧的一幕,臉頰一燙,起身就往白梅林方向去了。


    一路來到洛西風的臥室門前。我貼著房門卻沒能聽到水聲,隻傳來了女子嚶嚶噎噎的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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