鼻子上悉悉索索的,有點癢。睜開眼睛,我才意識到原來是阿寶翠綠的蘿卜纓子。一邊晃悠著嘴巴下麵的哈喇子,一邊呼嚕呼嚕地趴在我枕頭邊打盹。


    騰一下坐起身來,我驚訝地看著周圍這一切陌生的陳設:“這是,在哪裏?”


    “阿黛你醒了啊!”阿寶尖叫著,跳到我被子上蹦了兩下:“你都睡了三天三夜了,嚇死我了,還以為洛西風身上的灼陽之息把你燒成烤魚片了!”


    “洛西風呢!”我一把掐住阿寶的蘿卜纓子。


    想起來了,那晚在靈狐兮楉的翻天域裏,洛西風重傷昏迷,我們一直守在陣邊緣等著星堂搬救兵——


    看這個架勢,我們是得救了?


    “那我師父他人呢!”我急道。


    就在這時,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阿黛姑娘,你醒了?”


    這個聲音?!


    我揉了下迷離的雙眼,聚焦在來人的臉上。


    阿寶趕緊幻成人形,有點拘泥又尷尬地往我床邊讓了讓,小聲叫了句:“臨王殿下。”


    “葉公子?”我猶豫了須臾,叫出他虛報的假名。但卻沒有多餘的心思要讓自己的臉上看起來更驚訝才合適。


    我已經知道那日所救的男子便是當朝三皇子,臨安城主軒轅野了。這個遊戲太套路,葉軒倒過來念念不就是軒轅野麽?不好玩。


    “抱歉,當日事出有因,獨自逢難荒野實在不便以真實姓名示人,還請姑娘包涵。”軒轅野今天的這身打扮自是與那日山野中的戎裝大不相同——


    素色的華服包裹著他常年筋骨鍛鑠的偉岸體態,顯出一股低調的貴氣。盤絲亮銀的腰帶,懸白玉無華。挽髻束冠,眉目清朗。


    雖然大周自開國以來。在文化服飾上多少保持了些魏晉風骨。但饒是同樣的便服行頭套在這個男人身上,也與那些養尊處優的王侯公孫們大不相同的。


    肌色黝定,軍風猶在,傲骨不讓墨竹,大概說的就是這種以戎馬安天下的男人吧。


    想起那日在茶樓,小二家說起臨王的四海之誌,市井莽莽皆唏噓嗟歎。


    所以我想,宮闈政權廝殺再厲,也抬不過一個民心所向。


    “王爺,我師父他怎麽樣了?”無心施禮,無意客套。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洛西風,那麽重的內傷就算熬得過橫天逆日功的回陽反噬,也未必熬得過翻天域的損耗。一眼見不到他,我就難以安心。


    “姑娘放心,洛先生沒事。”軒轅野的麵色似有尷尬,微微側轉了臉:“王府請來了技術高超的醫師,正在為他療傷。恩……洛先生,真的是你的師父?”


    我:“……”


    羞紅了臉頰。我咬著唇低首,點了點頭:“是,我……我……師父被灼陽之息傷了內腑,我隻是……”


    活到我這把年紀的妖精,自是無心在意別人的眼光。但是我不能不考慮洛西風的名聲——


    阿寶說星堂帶著令牌來到臨王府,軒轅野即刻下令揮幾十名精壯的親軍打破了東城牆。取出靈狐的幻界符咒,解開了翻天域。


    所以——


    我半裸著身子撲倒在洛西風胸膛上的這一幕,應該是……讓所有人大跌眼鏡了吧!


    軒轅野到底是個心思明鏡的男人:“姑娘且放心,若是誰敢多嘴詆毀半個字,本王定叫他剜目斷舌。”


    “那多謝王爺,我……想去看我師父。”


    拉開被子就要往地上跳,可是大腦一瞬空白,整個人暈出了幾分淋漓的虛汗。


    “當心!”


    軒轅野伸臂扶住我:“你幾天滴水未進,身體虛弱的很。洛先生就在隔壁,還沒有清醒,不急於一時探望。”


    就在這時,門敲三下。


    “進來。”軒轅野轉首道。


    “王爺,”走入房門的婦人年約雙十,著淡紫的外衫,燙金雍容的妝麵。有種大家之範,閨秀之姿。她帶著身後的一名小丫鬟,端著墨色的漆盤裏,盛了一碗濃香滾溢的綠豆百合粥。


    “王爺,您吩咐的飯食送來了。”


    “放下吧,順便去隔壁看看洛先生。問問醫師可還有什麽需求?”


    軒轅野旋即端起桌案上的粥碗,挑起白瓷的湯勺一舀,便送到我唇邊。


    “那日在寒亭山,我見姑娘與這位小公子爭搶綠豆糕,私以為會合你的口味。”


    他看了看阿寶,阿寶看了看我,一時間尷尬的氣氛就如雨後春筍。


    “多謝王爺,我……我自己來就是了。”唐突地奪過粥碗,我恨不能整個人鑽回被子。心裏放不下洛西風,饒是這般饑腸轆轆,我也食不知味。


    “那,姑娘安心歇養吧。這王府之內,出入皆可自由,有任何需求都可以提。


    黎疏,告訴趙管事,叫兩個機靈的丫鬟過來服侍。”


    “是,王爺。”叫黎疏的紫衣女子乖順地施了個禮,退身出門。


    阿寶用傳音秘術悄悄告訴我,這女子叫黎疏,是軒轅野的側妃。


    他封親王三年,並未正式婚娶,身邊隻有兩三個妃妾。


    “我不關心她是誰,我隻要知道洛西風怎麽樣了!”


    我心裏很急,卻又不知該怎麽把軒轅野趕出去。此時他就坐在我榻前,溫柔的眼睛若有所思地盯著我,盯得我差點一緊張把手裏的白瓷湯勺都擰碎了。


    阿寶告訴我,剛回來的時候,洛西風的傷勢的確挺嚴重,尋常醫者都是束手無策。


    幸而昨晚來了一個雲遊到臨安的名醫,這會兒正在隔壁給他進針。


    “你先別擔心了,那家夥命硬的很,沒那麽容易就死的。


    你吃點東西才有力氣照顧他啊。要是不吃的話……我吃了哦!”


    聽到阿寶這麽說了,我總算稍微放了放心。


    可是對著軒轅野的時候,我臉上拘謹的笑容依舊僵持不堪。


    “阿黛姑娘,可是不合口味?”


    “沒……沒有……”我連連點頭:“很好,多謝王爺。王爺這番出手相助,阿黛實在感激——”


    “當日寒亭山,是姑娘先救我一命。本王持軍多年,向來有恩必達有仇必報。


    阿黛姑娘大可安心與此。待洛先生傷勢好轉,本王還有些話要與二位商議。”


    “可是那靈狐為患,河道異常之事?”我放下粥碗,認真地盯著軒轅野道:“這件事我可以慢慢跟王爺說。”


    “我已聽那位黑衣先生講了大概,但是……”軒轅野的話裏似有隱情,但我的留意點在他出——


    我猜到軒轅野所指的黑衣先生應該是星堂,誒?對了?星堂去哪了?


    “他傷得也不輕,回扇子裏休養去了。”阿寶說。


    “阿黛姑娘可無需急切傷神,我已派人重整河道。在月初的旱期到來之前灌溉有望。”軒轅野再次中肯感謝:“前日聽得下屬來報,說有位白衣先生揭了公文,本沒想到竟是姑娘師徒二人。寒亭山隱瞞之事,實在慚愧。”


    “師父說,救民水火,懲妖正道本是分內責任,王爺還請寬心。”我如何不明白軒轅野的顧忌?


    隻不過有些話,大家敞開了說就跟打臉沒什麽區別了:“我師徒本為山人,不涉政局。就算今天是洛家老前輩在場,除妖為民之初心也是不可動替。


    王爺要是心懷坦蕩,就請撤下我師父房門外的眼線守衛,叫我大方進去看他可好?”


    我這話說的似有些逼人了,雖然能夠理解一位皇子的利爭角度,步步為營小心謹慎。但是我做了千年的妖精,心裏坦蕩得跟昆侖山天池似的,實在不喜歡勾心鬥角的權術。


    軒轅野為什麽對洛西風頗有顧忌?還不是因為他是洛景天的兒子。


    護國天師七八年前入朝堂,名義上給太子做了一年多的老師。什麽政治立場還用挑明了說麽?


    就像洛西風之前對我講過的,照鏡子的未必是臉髒。也可能是鏡子不幹淨。


    “阿黛姑娘……”軒轅野眉色一凜,旋即斂去尷尬。他輕輕咳嗽兩聲站起身道:“我已承諾這王府之內你可自由來去,無須任何人請示。


    隻是這段時日裏,臨安城周遭怪事頗多,難免草木皆兵。


    阿黛姑娘既然知曉本王的顧忌,便與洛先生在這王府內好生將養。


    若有得罪之處,請見諒。”


    “喂!你——”我咬了咬牙,回應而來的卻隻剩一扇落門響。


    阿寶拉了拉我的被角:“阿黛,我們這算是被軟禁了麽?”


    我歎了口氣:“妖物成狂,傷人害命,水道阻塞,難貢國庫。太子一本參上朝堂,臨王百口難辨。偏偏這個時候,我們太子太傅的大公子‘假惺惺’地上門來除妖解患,人家臨王頗有懷疑也是常情。


    隻可惜了洛西風赤膽忠心的,那麽多血都白吐了。”


    “嘿!這個軒轅野真是小人之心,簡直恩將仇報嘛!”阿寶抓著我的床單怒道:“你等我晚上扮鬼嚇死他!”


    “行了,你就別再瓜田李下了。”我對阿寶說。生於皇家子嗣的身不由己,你又如何能理解?


    軒轅野,他跟很久很久以前的那個帝王……真的很像。


    同樣是邊陲小國鬱鬱不得誌的皇子,心懷四海,馳騁輕狂。


    十年生育,十年教訓。終於在而立之年兵臨城下,開創了屬於他的新紀元。


    隻可惜,我是洛梅妝。他親手斬下的頭顱,是我父王的。


    血還丹換了容貌,嗜心蠱淬了毒藥。


    我最慶幸的,是因我先有了蘇硯,而不用再去擔心自己會不會對那個殺父仇人動真情。


    因為我知道慕容凜愛我,愛慘了我。那種霸道無畏的絕寵,是可以叫任何一個女人淪陷不堪的。


    還好,我已有蘇硯。所以在毒簪刺向慕容凜要害的那一瞬,我並沒有多少猶豫,卻在他的目光用不瞑的彌留直刺向我之時,心裏稍微疼了那麽一小下。


    都是孽緣……唉。


    “帝王之家。男兒不得不安天下,有誌張誌;女兒不得不銘祖訓,有仇報仇。”我無奈地苦笑道:“所以阿寶,我一點都不後悔轉世為妖。活得長久一點,能把什麽都看淡,走走停停,什麽都不用特別急著執著目的。”


    跳下床,我說我要去看洛西風了。


    可是一推開門,就見到一個十四五歲的小姑娘趴在門口。怯生生地眨著一雙琉璃轉波般的大眼睛。著一身橙黃的衣裙,水靈靈得叫人疼愛得緊。


    我還以為這姑娘是王府內的某個小丫鬟,於是衝她略略微笑:“你好,你是有事找我?”


    沒想到一旁的阿寶就跟炸了毛似的,撞開我的肩膀拉住人家姑娘的手就往前麵的回廊處推:“你怎麽跑過來了?不是說叫你待房裏的麽!”


    “阿寶哥哥,我肚子都餓了也不見你回來。這位姐姐……是誰啊?”


    “她是……呃,我……我……”


    “咳咳,我是阿寶的姐姐。”我湊上去,輕咳兩聲笑道:“阿寶,你這樣可不厚道。好好的姑娘,你怎麽可以欺騙人家金屋藏嬌?”


    “唉!你瞎說什麽啦!”阿寶的臉騰一下全紅了,跟水蘿卜似的:“彎彎是我在城郊外遇到的,她說她哥哥失蹤了,於是我——”


    “大姐姐,阿寶哥哥說能幫我找到我哥哥,所以我就跟他來了。”


    這姑娘名叫彎彎?笑眼彎彎,眉目清甜,可惜修為尚淺。還沒說幾句話就變成了一根巴掌大的胡蘿卜,一蹦一跳地落在阿寶的懷裏。


    這會兒阿寶才說,那天晚上他從薈萃樓吃完酒席一個人到郊外散步,遇到正在獨自哭泣的小姑娘。所以當時,我在城牆下騙靈狐變成的洛西風說,阿寶可能在郊外跟母蘿卜約會……原來是真的!


    我驚得合不攏嘴,阿寶卻紅著臉問我:“那個,阿黛,你能幫我問問這王府裏有養兔子麽?彎彎害怕……”


    話音未落。就看到一隻通體雪白的大兔子穿過草叢就撲過來,胡蘿卜發出的尖叫很給力,就像貓尾巴被車輪碾過一樣。


    “雪球!回來——”


    紫衣女人匆匆撥開灌木,彎腰拎起肉呼呼的大兔子:“阿黛姑娘,你起來了啊?”


    這人就是剛剛進屋來給我送粥點的黎疏,王府的第一側妃。


    “見過王妃。”該有的規矩我還是懂的,雖然妖比人聰慧敏感,靠近一個人三五尺便知道她身懷的是善意惡意。


    “王爺特意吩咐過,阿黛姑娘身子還虛弱的很,怎麽這會兒就下來了?快點進去躺著,萬一有個三長兩短的,我可要擔待不起了。”


    這陰陽怪氣的,簡直跟唐芷——不是一個段數的!


    人家唐芷都是背後使壞,誰像這個女人這般高調猖獗沒腦子!


    阿寶用傳音術悄悄告訴我說:“這女人八成是來找你麻煩的,沒看軒轅野那雙眼睛一盯著你就放光麽!這種側妃出身一般,沒有特別硬的背景,也不是特別受寵,多半心思都很狹隘,你得當心點。”


    我笑說,我當心個頭啊。等洛西風傷好一下我們就走,難不成還在軒轅野這裏當門客啊!


    “不勞王妃費心了,阿黛身體並無大礙,念著師父,難以寢安。所以——”


    “對哦,姑娘跟令師的事,嗬嗬,這麽多雙眼睛可都是看得清明的。


    王爺這人就是這點好。胸懷大度,廣招賢士。哪怕是有些奇特品行的,不問綱常倫理,也能海納百川——


    不過姑娘得知道,這朝中之水向來不好蹚混。多少雙眼睛盯著這臨安城跟鐵通似的,謹言慎行也是為了少給王爺惹麻煩對不對?”


    我手裏要是有針,現在就能把這女人的嘴縫上!


    但是洛西風就在後麵的房間裏,我可沒心情跟個莫名其妙的女人爭飛醋。


    而那個叫雪球的白兔子衝著阿寶懷裏正發抖的小胡蘿卜張牙舞爪,我還是第一次見到這麽不靠譜的兔子呢!真是,跟瘋狗似的!


    就在這時,對麵的門一開,端著水盆的大夫從裏麵出來了。


    我剛要拔腿迎上去,雙腿一下子就僵了!


    唐芷?!


    來給洛西風治傷的人,竟然是唐芷!


    “王妃娘娘,”唐芷抬起頭,眉目一轉,眼光從我身上直接掃到了黎疏臉上:“現有病人在內將養,若是有什麽教誨。可否帶人到他處?”


    黎疏瞧了唐芷一眼,沒再多話了。抱著兔子便走。


    而我,真不知道應該跟著逃走還是留在原地等待唐芷的另一番‘教訓’!


    我寧可被黎疏這樣的蠢女人劈頭蓋臉地嫌棄一番,也不願對著唐芷這麽可怕的對手不知進退。


    “你……怎麽會在這兒?”我咬了咬唇,踮著腳越過唐芷的肩膀,試著把目光往裏推。


    隻看得到半張床,潑墨的長發淌滿枕榻,露出被子的半個手臂微微垂著。


    “我是師兄的未婚妻,出來找他不是天經地義的麽?”唐芷看了一眼盆子裏的溫水和染滿血跡的帕子,動作自然地往我懷裏一推:“幫你師父換換,這才是徒弟該做的事。”


    “你——”


    竟拿我當下人使喚?!


    還好我們家阿寶最給力,把彎彎往腦袋上一頂,接過盆子笑眯眯道:“我去我去,阿黛,你好好陪你師父。他昏迷中可是一直叫你的名字呐!”


    他故意把‘叫你的名字’幾個字咬的非常重,也不管唐芷的臉色這會兒變了多少個來回。


    我覺得阿寶應該是騙我的,打又打不過唐芷,隻能嘴上逞強。


    我雖然挺爽。但心裏也難有安慰,畢竟要洛西風昏迷的時候叫我的名字,這個難度也未免——


    “阿黛……”輕幽幽的聲音從臥室裏麵傳出來,我撞開唐芷的肩膀,連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有!


    我師父在叫我,你算哪根蔥啊!


    “師父……”我撲倒床榻跟前,攥住洛西風的手。


    一見到那慘白到陌生的容顏,我的心揪得連節奏都混亂了:“師父,我在……”


    洛西風倒似沒有完全清醒,幹裂的唇顫抖得厲害。我抓起桌上的水,想要扶他起來。一眼又瞄到他胸前根根沒入要穴的銀針——


    “你別亂動他。”唐芷站在門後冷冷地說:“生是我的夫君,死我要為他守寡。識相的,你還是滾回你的昆侖山天池吧。


    怎麽說也在師兄門下待了三年,可別等到像個過街老鼠一樣被人追著打,連我們兩家的名聲一並壞了。”


    我冷冷地瞄了她一眼,說不用你管。


    不敢隨便翻動洛西風的身子,我隻能含著半口水,在口腔內溫熱了些許。當著唐芷的麵。就給男人灌了下去。


    我吻得很慢很慢,生怕嗆到他。所以整個過程在唐芷的眼裏看下去,簡直就是擄虎須,逆龍鱗一樣。


    “你這不知廉恥的妖精,你——”


    我仰起頭,氣定神閑地把洛西風的手輕輕放回被子:“哪又怎樣?你以為他不知道麽?別忘了這裏是臨王府,軒轅野本來就對近日來的妖邪之患頗為敏感。你要是把事情鬧大,到時候,我師父撇不清,洛家人撇不清,你唐家又能摘得幹淨麽?


    唐芷,我師父說他不會娶你的。道不同不相為謀罷了,跟有沒有我存在是沒半點關係的。”


    回頭看了一眼依舊昏迷不醒的男人,我又撞出門去,迎上了阿寶送進來的一盆滿滿新帕子。


    擼袖子攪了一片幹淨的,我回到洛西風身邊:“唐家姐姐,辛苦你了。但是服侍師父的事,是我份內的。”


    唐芷走了,走之前用目光告訴我——你等著!


    我沒有勝利的愉悅,隻有冷情的哀傷。


    從認識洛西風以來,還不曾見到過他受傷病重到這個地步。


    從來都是一襲白衣,笑靨如花地搖著一柄跟他一樣賤的扇子招搖撞騙——呃,招搖過市。


    現在倒是好了,橫豎任我擺布,我卻除了隻想這樣癡癡呆呆看著他以外,找不到任何想做的事。


    直到他突然開口說:“想不到……你吵架這麽厲害。”


    我啊了一聲,手一抖,整個帕子都糊他臉上了!


    “師父你醒了!”


    “你們吵的那麽大聲,怎麽還睡得著?”


    洛西風抬手捏了下我的魚鰓子,試著撐起來。


    “你……你別動!我去叫唐芷幫你拔針——”


    三十六脈銀針刺穴,足足封了他胸前陽疏陰焦兩大絡,才沒能讓那灼陽逆息一股腦地攻入心脈。


    說真的,這麽凶險的狀況著實是我之前始料未及的。出門我就哭了,唐芷抱著醫藥箱冷目相對。最後丟給我一副藥:“去給他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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