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溫馴,正直,有君子風度……"紫薇對金劍殺手的評語又響在耳邊,宮燕秋笑起來。


    這笑也是下意識的,為了試劍而殺人,也配稱正人君子,那天下屠夫盡是聖賢了,紫薇定是被情感衝昏了頭。


    想著,又灌了一大口酒。


    就在此刻,門外突然響起一個聲音:"兄台好雅興,自得其樂。"宮燕秋吃一驚。


    轉頭望去,隻見一條人影當門而立,是個書生打扮的年輕人,肩上挎著包袱,包袱上別著長劍,像是經過跋涉而來的。


    隻一眼,宮燕秋的目光便被這不速之客的儀表吸引住了。


    套用最俗氣的一句形容詞,他長得麵如冠玉,氣度極佳,任誰見了他都會對他發生好感的。


    宮燕秋對他並未產生好感。


    因為他立即想到了金劍殺手,照紫薇的說法,這不速之客可能便是這間茅屋的主人。


    於是,他站起身來。


    俊美書生步進屋子,輕輕放落包袱和長劍,然後文質彬彬地朝宮燕秋作了個揖道:"有擾兄台的雅興了!"人長的俊美,聲音也很悅耳。


    "哪裏,好說。"宮燕秋口裏漫應著心裏起了狐疑,他到底是不是這茅屋的主人?依形貌判斷很像,聽聲音似乎又不象。


    心念之中,也拱手道:"兄台是……"他故意隻問半句,目的是要對方接下文。


    "在下林子房,朋友都叫在下林二少爺。一向喜歡山水之趣,今日不期來此,可以借兄台仙居稍憩麽?"一副標準書生的形象。


    這一說,對方便不是茅屋主人了。


    大洪山雖非窮山惡水,但絕不是名山,更談不上勝景,何來山水之趣?他是故意隱匿自己的行藏麽?可是依他的形象儀表,不可能是冷血殺人的金劍殺手,如果是,別說紫薇不相信,自己也不敢相信。


    "請教兄台上姓?"林二少爺又開了口,玉齒微露。腮旁居然現出了兩個淺淺的酒窩,如果他是個女人,也是個大美人。


    "在下浪子。"


    "噢!浪子!"偏了偏頭,眸光一閃,象突然想起了什麽似的道:"是不是曾經在襄陽城行醫的浪子郎中?""正是!"


    "真是幸會!"說著,又是一揖,笑吟吟地道:"浪子兄是名醫,名劍手,也是雅士,能得識荊,三生之幸。"左右一顧盼,又道:"在下可以請求賜坐麽?""啊!"宮燕秋臉上一熱:"請坐、請坐!"立即挪一挪旁邊的椅子:"山行定然勞倦了,如不嫌棄,共飲幾杯如何?""攪擾不當!說著坐了下去。


    宮燕秋到廚房取來一副杯筷,斟上酒讓坐。


    "林兄請!"宮燕秋舉杯。


    "謝了。"林二少爺也舉杯。


    雙方照了幾杯,宮燕秋再斟上。


    "兄台有雅約……"


    "不,在下也是遊山路過……"宮燕秋立刻打斷了對方的話,不自然地笑笑:"正好碰上多時不見的老友,她有事離開,在下借此地歇腳而已。""哦!原來如此,貴友想來是高人?"


    "這……嗯!恐怕不能當高人之稱,"口裏說,心裏很不是味道。


    但對這自稱林二少爺的疑念未釋,江湖上充滿了鬼域,更不能以貌取人,對方身負包袱,說不定是遠遊歸來。


    因為殺人試劍的事就發生在昨晚,說巧也夠巧。


    "浪子兄剛才說也喜愛山水?"


    "這……說是說,真正的目的是采藥。"


    "對,一舉兩得。"吃喝了一陣。


    "林兄帶著寶刃,想來是個中能手。"宮燕秋開始試探,這不純是為了紫薇,主要還是自己入山的目的。


    "啊!不怕浪子兄見笑,裝點門麵而已!"


    "林兄過謙了,在下有個怪癖……"


    "噢!浪子兄有何怪癖?"


    "見獵就會心喜,凡碰上同道之人,一定要印證幾手,並非圖名,更不是鬥勝,而是籍以觀摩厲練。"宮燕秋向前進一步。


    "可惜小弟不堪跟兄台同道!"林二少爺明顯地拒絕。


    宮燕秋下意識地瞄了瞄在包袱上的長劍一眼,如能迫使他拔劍,而劍是金劍的話,就什麽也不必問了。


    "在下說過隻是印證!"


    "浪子兄是高手,能印證什麽?"


    "在下癖性難改。"


    "小弟的個性也很執著!"


    "如果在下改成對林兄的挑戰呢?"宮燕秋步步進逼,一點也不放鬆,他不能錯過任何達到目的的機會。


    "挑戰?"林二少爺眸光乍亮,但臉上仍是和平之色,淡淡地道:"浪子兄剛說不鬥勝,怎麽說起挑戰二字來了?""因為林兄拒絕,而在下癖性難移。"


    林二少爺凝眸望著宮燕秋,臉上起了變化,極微的變化,不是有心人絕對感覺不出來,而宮燕秋是有心人,所以他不會放過任何一絲的變化。


    "我們交個朋友麽?"林二少爺皺了皺眉。


    "當然,既然有緣相識,就已經是朋友了!"


    "切磋,彼此受益,也無傷大雅。"林二少爺沉吟不語。


    宮燕秋的眼角突然瞥見門外有影子在晃動,轉眼望去不由驚"啊"出聲,虎地離座而起。


    林二少爺也發現有情況,跟著站起。


    隻見一個黑衣老者踉踉蹌蹌奔來,到距離茅屋丈許之處,"呼!"地仆了下去。


    兩人雙雙搶出屋門。


    林二少爺同時順手抓起了別在包袱上的長劍,動作相當利落,速度與宮燕秋不差分毫。


    黑衣老人撐起頭,一張血臉,抬起手,指向林二少爺,口唇一陣抖動,又伏回地麵。一陣長喘再不動了。


    宮燕秋全身業已抽緊,弓下腰,把老者的身軀翻轉。


    可怕,眉心間有個血洞,淌著血水,不是鮮紅色,是血止之後滲出的淡紅血水,臉上凝結的血線條,像是故意畫的一個惡鬼臉譜。


    "他是誰?"宮燕秋望著林二少爺。


    "黑俠!"


    "黑俠?"


    "對,漢中三劍的密友。"


    "林兄認識他?"宮燕秋的聲調變冷。


    "三天前在襄陽酒樓上,見他和漢中三劍同桌暢飲,聽他們的談話,是至交密友。"林二少爺的聲音也變冷。


    宮燕秋心念疾轉,黑俠的死狀與漢中三劍客一模一樣,眉心被刺,是金劍殺手的傑作。


    依死者血液凝結的情形看來,距離受這至命之傷已經有一段時間,林二少爺剛到不久,死者斷氣前曾手指林二少爺,這說明了什麽?到這茅屋必須經過一段陡峻溪溝,受了這樣重的傷是無法登山的,證明他遇害定在附近鬆林之內,才會跑到這裏來。


    想著,目光變成了利刃,直刺在林二少爺麵上。


    "浪子兄,為何這樣看小弟?"林二少爺似有所覺,這種目光相當不尋常,任誰被看都會有異樣感受的。


    "在下想聽林兄說明!"


    "小弟,我……說明?"


    "不錯!"


    "浪子兄這話是什麽意思?"林二少爺驚怪。


    "剛才死者曾手指林兄,這表示什麽?"


    "噢!這個,原來浪子兄懷疑小弟是殺人凶手。"林二少爺溫文地笑笑,很不在意地道:"這很容易明白,死者已瀕臨斷氣,抬手想說什麽,是一種自然的動作,如果兄台站在小弟的位置,那他指的豈非是兄台?""林兄很有辯才,言之成理,不過,這隻是假設之詞,在下難以接受。"宮燕秋意指對方強辯,但措詞上較為婉轉,聽起來便不怎麽刺耳,實際上對對方的身份他疑念未釋。


    話鋒一頓,又道:"一名劍手,對於劍創應該不外行,從傷口血液凝結的情形判斷,死者中劍當在一刻之前,依地形而論,中劍的地點就在附近不遠,受了致命之傷,第一跑不遠,第二不能攀越崎嶇……""浪子兄如此認定?"


    "事實是如此!"


    "如果小弟鄭重否認呢?"林二少爺臉上出現了嚴肅之色。


    "最好能加以證明。"


    "如何證明?"


    "林兄隻消拔劍與在下過手一招便可以證明了。""小弟不懂,這能證明什麽?"


    "林兄!"宮燕秋盡量把話說得婉轉,如果對方真的是金劍殺手,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應該避免傷感情。


    "你我不期而遇,做了朋友,朋友之間不能有任何隔閡,所以在下提出這不情之請。在下曾經目睹另外三位之死,死狀完全一樣,故而隻要林兄出劍,便可以證明。""可以!"林二少爺不再堅持。


    宮燕秋心裏可有些忐忑不安,照昨夜江邊所見,金劍殺手的劍法己到了駭人之境,如果證明他是,自己是否他的對手?如果他下了殺手,後果會如何?箭在弦上,不得不發,沒有改弦更張的餘地,這要求是自己提的,家傳絕招不能用,隻能以江湖秘客改變過的招式應付,致勝的把握便相對的降低……


    "浪子兄莫非要改變主意?"林二少爺見宮燕秋在沉思,反而出言催促。


    "沒這樣的事!"


    "那就請!"


    "請!"宮燕秋不失禮地作了個請式,然後徐徐拔劍,亮出了架勢,麵對難期的高手,他必須全神貫注。


    林二少爺點點頭,可能是很欣賞宮燕秋的氣勢。


    高手,一拉開架子便可看出端倪。


    "浪子兄!"林二少爺站好位置,"你的目的隻是要求證明,並非見真章,分高下,我們點到為止。""當然。"宮燕秋正合心意。


    碧芒耀眼,林二少爺長劍出鞘,不是金劍。


    宮燕秋大失所望,對方果然不是金劍殺手,但他逼對方於先,自然不能退縮於後,還是非印證不可。


    林二少爺氣定神閑,架勢無懈可擊。


    "請!"


    "請!"


    一青一白兩道劍芒陡然騰起,然後是一陣連珠密響,瞬息之間,兩支劍碰擊了十餘下之多,然後分開。


    宮燕秋沒施絕招。林二少爺是否也有保留不得而知。但這一回合的表現,已顯示他是個拔尖的劍手。


    "浪子兄證明了什麽?“


    "證明林兄是上上之流的好手。"


    "愧不敢當,別的呢?"所謂別的就是指懷疑而言。


    "別的沒有了!"雙方收了劍。


    又回進屋裏,斟了酒,心裏的疙瘩解開,氣氛就融洽多了。


    不過,宮燕秋心頭的壓力並未減輕,林二少爺即然不是猜測中的金劍殺手,那金劍殺手該是誰?他會現身麽?紫薇等了他三個月,而他在附近接連殺人,紫薇已經去找他,他會見她麽?這裏是他的棲身之地,他勢必要回來,如果將來事實證明,他是判斷中要找的人的手下,而卻又是紫薇委身的對象,雙方免不了血刃相見,將何以自處?


    "浪子兄,你真的喜歡遊山玩水?"林二少爺似是無話找話。


    "嗯!"宮燕秋含糊地應了一聲。


    他根本不相信林二少爺是為了旅遊而入山,因為大洪山並非值得玩的地方,很可能別具用心,說不定他也是所謂神秘地方一分子。


    心念之中,補充了一句道:"在下說過喜歡山水,但主要的目的還是為了采藥。""我們結伴同遊如何?"


    "這……"宮燕秋略作沉吟著道:"眼前不行!"


    "為什麽?"


    "在下要等一位朋友!"宮燕秋心中有他的打算,紫薇如果找不到人必會回頭,就可以向她詢問金劍殺手的來路。


    而金劍殺手既在附近殺人,說不定隨時會現身,假設林二少爺跟他是一路的,消息必會傳到。


    所以在這茅屋裏守株待兔是上策。


    "貴友是男還是女的?"


    這話問得很奇特,在山裏等女朋友不太合理。除非他知道紫薇在此呆三個月這件事,要不就是他知道此屋的主人,不然不會如此問。


    "是男的也可能是女的。"宮燕秋故意如此回答,注意觀察對方的反應。


    "這話怎麽說?"林二少爺並無特殊反應。


    "因為在下等的不止一人,但隻要等到其中一個,不管是男是女。"宮燕秋回答的很算巧妙,但事實真是如此,等到紫薇或是等到金劍殺手,都是達到目的。


    "哦!原來如此!"林二少爺莞爾一笑,極有風度地一笑,舉起杯子道:"浪子兄,請盡此杯,願我們有一天能攜手邀遊。""請!"宮燕秋也端起杯子,心裏有一種異樣的感受。


    林二少爺是男人,但象這般俊美秀逸,武功出眾的翩翩少年,如果沒有別的原因,仍是值的交往的。


    雙方幹下數杯。


    林二少爺站起身來,拖開椅子,長揖道:"小弟就此告辭。"宮燕秋起身還禮,脫口道:"願不久再見!"


    林二少爺轉身拿起包袱深深望了宮燕秋一眼,然後從容出門,飄然而去,進履安詳,如行雲流水。


    宮燕秋望著他的背從鬆林間消失,心想:"林二少爺俊美有餘,英氣不足,但仍不失為迷死女人的男人。"他站著發呆,不知過了多久,一個婀娜的身影出現在眼簾,精神一振,張口:"紫……"還沒有叫出口,忙咽了回去,來的不是紫薇,是一個綠衣紅裙的少女,由於穿的是緊身衣,浮凸盡現,一副熟透的身材。


    顧盼之間,便來到了門前。


    近看,才看出這少女十分妖曉,眉目之間,春意盎然,是個十分惹火的尤物,以兩個字來形容便是"冶豔"。


    奇怪,在這荒山野林,竟出現了這等尤物。


    眸光流轉,照在宮燕秋的臉上,像火焰,能使每一個男人的心燙燒,尤其鼓繃結實的胸部,頂著兩粒小珠,似要離衣而出,渾身上下全是誘惑。


    宮燕秋並不輕浮,但也忍不往吞了口水。


    "你不是這屋的主人!"少女開了口,聲音甜得使人發膩。


    "在下不是!"宮燕秋努力使自己的情緒冷靜。


    "我說呢,從來沒見過你。說著,進了屋子,逼近,俏立在宮燕秋身前,再次朝他仔細打量,像在品嚐一件藝術珍品。


    散發的異香,使宮燕秋的心潮起了波動。


    "你是誰?"她偏起頭問,風韻十足。


    "在下浪子。"


    "浪子,晤!看你這一身穿著打扮,真的是個浪子,不過是個讓人喜歡的浪子!"春花似地一笑:"沒有姓名麽?""沒有。"


    "怎會到山裏來?"


    "在下正要請問姑娘。"


    "我本來就住在山裏。"


    "噢!"宮燕秋心念疾轉,先出現個林二少爺說是遊山玩水的,現在又來個尤物,卻是住在山裏的。


    顯然此中大有文章,這是線索,不能輕易放過。


    想著,和聲道:"姑娘不像是山裏人,怎麽個稱呼?""野山花!"當然這是外號,不是名字。


    "野山花?"宮燕秋下意識地心頭想,極貼切的外號,看來不止野山花,恐怕百裏之內都會聞到她的香。


    "對,好聽麽?"


    "很好,的確是好!"


    "格格!"野山花媚笑了一聲,細腰一扭,脆聲道:"浪子,你說你到山裏來是為了采藥的,對不對?""沒錯!"宮燕秋點點頭。


    "我是山裏長大的,對山裏的情形熟得象看自己的掌紋,我可以做你的向導,你隻消說出你采的藥是什麽形狀、葉子、花色、我就可以帶你找到。""真的?"宮燕秋故作驚喜,因為他是有心人,對方主動給他接近的機會,他當然是願意都來不及。


    "我們剛剛才認識,我幹麽騙你!"


    "那太好了!我們現在就走!"宮燕秋抓起劍。跨上錦囊,跟著野山花。


    兩人並肩走在山路上。


    山路狹窄,兩人挨的很近,不時地擦肩碰肘。


    現在,宮燕秋才真正感覺出來,野山花身上的香並非脂粉香,而是一種天生的體香,這香味就像極陳的酒足以使任何人為之迷醉,即使是滴酒不沾的人也會想嚐一口。


    宮燕秋是男人,真正的男人、他當然會動心,但不會沉醉,因為他別有心懷,這心懷使他能抵擋一切誘惑。


    山路雖然崎嶇,但野山花輕盈得像一隻粉蝶。


    "浪子,我帶你去一個好地方!"野山花不但身上散發異香,連說話的呼吸裏都餘著香味,簡直是一朵香花。


    "什麽好地方?"


    "你不是來采藥麽?那地方充滿了奇花異草,大部分叫不出名字,說不定那裏麵就有你意想不到的藥草。""那真是太好了。"


    "我們走快些,我在前帶路。"野山花超上前,步子加快。


    有她在身邊挨挨擦擦,宮燕秋輕鬆了許多。


    眼前己沒了路,連羊腸小徑的影子都沒有,野山花真的是熟悉每一寸地方,每一株草,沿邊落走下去。


    不知轉了多久,迸入一個峽穀,日頭失去了影子,隻剩峰巔上的餘光。


    野山花沒說假話,穀裏五色繽紛,盡是不知名的山花,散發著各種不同的香氣,的確是好地方,名副其實的眾香之國。


    宮燕秋留心觀察,的確是有些可采的藥草,不過采藥隻是他的托辭,醉翁之意並不在酒。


    "姑娘,天色已晚,視線不明,沒法子采藥……""沒人要你連夜采。"野山花說得很清淡。


    "這裏沒往宿的地方,回頭得摸黑。"


    "哦!你是擔心這個,"野山花扭頭笑了笑,"我帶你來當然有我的把握,放心,有地方過夜,而且是個好地方,比起那間茅棚要好多了。""唉!有這樣的好地方?"宮燕秋心中一動。


    "喏!"野山花用手朝不遠處山壁腳的一蓬藤蘿指了指,慢聲道:"馬上就到。""山洞!"宮燕秋已經意識到是什麽樣的地方。


    "說山洞多難聽。稱做仙窟不是很好麽。"宮燕秋微微一笑。


    顧盼間,來到了藤籮前麵,密密的須葉牽纏交織,象頂懸垂壁間的巨幕。


    野山花雙手撥開藤幕,鑽了進去。


    宮燕秋略一猶豫,跟了進去。


    兩丈深處,現出了洞口,很暗,仿佛一下子進入黑夜裏。


    野山花伸手抓住宮燕秋的手:"來,我帶著你去。"溫軟纖柔的玉手,像是沒有骨頭。


    一股異樣的熱流,透過手流進宮燕秋的心。


    洞徑平滑,但相當曲折,而且深遂沒有任何光線,黑得伸手不見五指,人變成了睜眼瞎子。


    要不是被牽著,簡直寸步難行。


    宮燕秋內心起了忐忑。


    這種鬼地方,要是對方心懷叵測,根本沒反抗的餘地。


    他開始有些後悔不該隨她進洞,很可能成為甕中之鱉,但已經進來,想回頭也辦不到,一切隻有聽任其發展了。


    "浪子,你怕麽?"野山花五指用力捏了捏宮燕秋的手,聲調依然很動人,但多少有點調侃的意味。


    "怕?怕什麽!"


    "如果有人暗中桶你一刀……"


    "這……"宮燕秋心弦一顫,定定神,故作無所謂地道:"在下隻是個采藥的人,與人無怨無仇,誰會跟我開這麽大的玩笑?""很難說!"


    宮燕秋默然不語,下意識地用力一握手中的劍,心裏已起了戒備之念,事實上他跟一個來路不明的女子同道,本來就懷著鬼胎。


    "浪子,別緊張,這裏是仙窟,仙女住的地方是詳和的,不會有人害你,連蚊子都不會咬你一口。""在下並不緊張!"


    "騙人,我可以感覺出來,你很緊張。"


    宮燕秋暗想,這女人不簡單,在情況沒顯現之前,誰也猜不透她心裏在打什麽主意。


    "到了,你別動,我點燈。"宮燕秋隻有聽擺布的份。


    燈光乍亮,宮燕秋的心隨之抽緊,眼前的景況,完全出乎意料之外。


    這是一間寬敞的石室,居然有桌椅妝台,地上鋪著獸皮,紫檀木的雕花大床,鋪陳的枕褥被單全是上好的質料,看上去象一間很講究的閨房。


    "這地方怎麽樣?"野山花手扶桌麵,笑得很甜。


    "不錯,很好!"宮燕秋隻能這麽說。


    "可以過夜麽?"


    "這……當然!"宮燕秋的心裏又起了疙瘩,一男一女,一張床,過夜!這不是荒山野洞,而是精心布置的豔窟,結果是什麽?野山花帶自己來的用心是什麽?想著想著,向前挪動了兩步,踏上軟軟的獸皮。


    "我沒騙你吧?晤,當然,我能把你往別的地方帶麽?"神秘的地方,神秘的女人,宮燕秋想,金劍殺手,蓋世劍尊,與這些能連結一起麽?看來自己已經接觸到江湖秘客所猜測的神秘地方,蓋世劍尊會是自己要找的劍中劍歐陽軒麽?看來自己已經進人了虎穴狼窩。


    "浪子,你坐下歇著,我去弄點吃的。"


    "還有……吃的?"


    "當然有,我還是食人間煙火。"柳腰款擺,儀態萬千地扭了出去。


    到了石室門口,回眸嫣然一笑。


    這回眸一笑,當然不會令六宮紛黛失色,因為這裏不是宮廷內院,也沒有粉黛,隻有她一個人。但那媚態足以使宮燕秋心旌搖搖。


    人影消失,留下滿室的餘香。


    宮燕秋發了一陣呆,坐到桌邊椅上,心神一下子平伏不下來,這尤物的影子仍在眼前浮動,揮之不去。


    這是豔福麽?不是!天知道這裏麵隱藏著什麽危險。也許是陰謀,他不敢斷定自己的身份暴露,什麽可怕的事都會發生。


    他茫然地掃瞄這豔窟,情緒逐漸穩定,他開始盤算應付各種情況之道……


    野山花笑吟吟地出現,端來了食具菜飯,一樣樣往桌上擺,翠玉酒杯,象牙筷子,鑲花銀壺,碗碟都是上等瓷器,菜式不多但很精致,一半是醃臘野味,真看不出,還樣的女人會是烹調能手。


    擺設整齊,野山花在對麵落坐。


    宮燕秋不期然地想到了世俗傳說的狐仙故事,這情景倒確是象,不知野山花是玄狐還是什麽九尾狐之類。


    她執壺斟酒,柔白細嫩的玉手,在燈下教人眼睛發花,使人產生禁不往想摸它一把的誘惑。


    酒香人香,混和成一種迷人的香味,在任何地方都不可能聞到的香昧,再配上她那冶豔十足的姿容,真的是活色生香,不醉而醉。


    "浪子,我是主人,我敬你!"


    "在下敬姑娘!"


    好酒,香醇無比,宮燕秋現在領略到玉液瓊漿這四個字的含意了。


    古老的傳說裏,儀狄作酒,夏禹王十分欣賞,飲到天亮而不自覺,想來現在喝的酒比之儀狄作的酒一定毫不遜色,或許猶有過之。


    "這酒滋味如何?"


    "太好,在下第一次嚐到。"


    "這是取百花之精和野果釀造的,能培元益氣,既然好,就多喝幾懷!"邊說,邊執壺斟酒。


    談笑中,不知喝了多少懷。


    宮燕秋有了暈陶陶的感覺,野山花的粉腮泛出了酡紅,眸光也染上了紅色,燈下,她變成了一朵怒放的桃花,春意撩人。


    逐漸,眸光變成了火,可以把男人焚化的火。


    火焰飄向宮燕秋,燒紅了他的臉,也燒熱了他的身體。


    冷靜,適可而止,他警惕自己。


    "浪子,你感覺熱麽?"


    "熱?這……"提到熱,他才感覺到全身真的是燥熱,一種異樣的火燒所發出的熱,舒服而難受。


    絕不能再喝了,他下了決心。


    "如果你覺得熱,可以把衣服脫掉。"


    "脫衣服?"宮燕秋心頭一蕩。


    "對,這裏是絕對隱秘的地方,絕對不會有第三者進來,愛怎麽樣就怎麽樣,反正也沒人看見。""脫光!"宮燕秋的心"嗤"地一麻。


    "有何不可。"格格蕩笑聲中,野山花三把兩把脫去了外衣,朝地上一扔,一副根本就無所謂的樣子。


    粉紅的小衣,既緊又薄,玉臂,粉頸,酥胸半露。


    宮燕秋兩眼發直,全身發麻,張口結舌。


    他沒領略過這等陣仗,更沒見識過這種使人發狂的嗣體,他努力鎮定,但鎮定不下來,心旌恍惚,理性似乎消失了。


    他忽地發覺這酒有鬼,但是什麽鬼,他精通醫術,對任何藥物都內行,可是從開始到現在,就沒發覺這酒有什麽異樣。


    野山花又解開小衣的紐子,兩個大白饅頭蹦了出來。


    宮燕秋閉上眼,一顆心似乎要跳出口腔,血管裏的血液加速奔流,全身每一個細胞都在跳動。


    這是火上加火。


    一陣暈眩,宮燕秋的意識走了樣。


    他努力掙紮,但理性軟的可憐,他睜開眼,用力擠出一句話道:"姑娘,你……你醉了!"野山花向後一仰,雙手捧住酥胸,眼色眉梢,春情蕩漾,夢囈般地道:"這樣舒服多了,浪子,寬衣呀!"宮燕秋的呼吸已透不過來。


    "格格格格……"浪笑著,野山花奔過去,把嬌軀拋在軟綿綿的床上。


    宮燕秋的理性作最後一次掙紮。


    但他失敗了,原始的渴求已完全主宰了他,他的目光被烈火點燃了,投到床上,定在那團火上,徐徐站起身……


    "浪子,春宵一刻值千金,來啊!"


    一切改變了,欲念的狂濤淹沒了他。他開始向床走去……


    驀在此刻一條人影衝進石室,是一個二十上下的大丫頭急吼吼地道:"小姐,他來了,馬上就到!""他怎麽會在這個時候來!"野山花翻身下床。


    "小姐,快作準備。"


    "真掃興!"野山花氣呼呼地跺跺腳。


    宮燕秋己到床邊,扔掉手中劍,雙臂一張……野山花迎著宮燕秋撲抱之勢,仲指疾點,輕"嗯!"一聲,宮燕秋癱了下去,野山花火色未退的眼珠一轉,疾從床頭取出兩粒丸子,一粒自己吞下,另一粒塞到宮燕秋口裏,然後揮手道:"錦花,先把他弄到床底下。"叫錦花的大丫頭立即動手,把宮燕秋連托帶送,塞到了床底下,連同他的劍也踢了進去,然後拉平床單。


    野山花迅快地穿好了衣服,朝桌子指了指。


    錦花會意,立即過去收拾殘桌。


    一個男人的身影出現門邊,是個二十來歲的青年,錦衣肅履,一副貴介公子的模樣,人長得不賴,隻是兩眼如刀,一望而知是個陰險的人物。


    "沒得我的允許,你居然敢闖進來!"野山花挑眉瞪眼,別看她一身風騷入骨,發起威來還真是有板有眼。


    "我是奉命!"


    "奉什麽命?"


    "可能有生人闖入禁區,奉命嚴密搜查。"


    "人能闖到我這裏來!"


    "花兒,我是執行命令!"說著,鷹隼似的目芒四下掃視,然後停在錦花正在收拾的桌子上:"你有這麽好的興致,陪誰喝酒了?""陪一個小白臉,很標準的男人。"


    "花兒,我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麽意思,連我喝杯酒你也要管!"青年人沒接腔。


    宮燕秋的火逐漸熄減,人也清醒過來,隻是全身鬆綿綿地沒半絲力氣,從床單下緣的空隙,他看到了織錦衣褲和一雙繡著圖形的男人鞋子。


    他靜靜地躺著,對發生的情況還不十分明白。


    青年人走到桌邊,仔細看了看,然後回身。


    "花兒,你喝這種酒?"


    "為什麽不行!"野山花口氣很硬,毫不在乎。


    "這酒……隻有我倆在一起時才……"


    "我剛才說了,陪一個小白臉喝。"


    "你不是說笑?"青年人的臉變了。


    "你可以搜搜看!"


    宮燕秋的心突然收緊,真要對方搜,當然很容易被發現,這男人是誰?看樣子自己已經接觸到江湖秘客所謂的神秘地方了。


    野山花伸了個懶腰,坐到床尾,斜靠在床頭上,一雙手臂勾掛著橫檔,一副嬌慵的樣子,兩眼斜睨著青年人,嗲聲蕩氣地道:"田四郎,你要搜就快些,我困了!"這青年人叫田四郎。


    田四郎目芒一閃,在石室裏繞了平圈,停在床前。


    "花兒,你向來都是晚上興致最好,今天……怎麽跟往常不"不一樣就不一樣,你管不著。""花兒……"田四郎陰陰笑了笑,道:"我不是要管,而是茲事體大,先有個女的在那間茅屋裏往了三個月,後來又來了個男的,現在兩個人都沒了影子,女的證實已經過了江,而那男的仍在山裏,要是出了差錯,這責任誰擔得了!""這關我什麽事?""……¨田四郎默然。


    宮燕秋心念疾轉,紫薇已經過了江,不用說她是在襄陽附近探尋金劍殺手的下落。


    這一對男女是屬於山裏神秘地方的人已無疑義,如果自己被搜了出來,在穴道被製的情況下,隻有聽任擺布一途,結果將會是什麽?叫錦花的大丫頭已收拾完殘桌,端了離開。


    "花兒!田四郎開了口:"今晚我……"


    "你怎麽樣?"


    "住在你這裏?"田四郎邪意地笑笑。


    "我說過今晚沒興致!"野山花頓了頓又道:"你不是說奉命搜查生人麽,你隻搜搜我這裏就可以交差了?""不,我是說任務完畢我再回……"


    "算了,我身體不適,要一個人好好睡一覺。"宮燕秋明白了,野山花是個蕩女,田四郎是主要的麵首,她帶自已來的目的不問可知。


    她被稱作小姐,她對田四郎的口氣驕蠻而任性,很可能她便是山裏的女少主,如果能抓緊線索,對自己的大事,大有幫助了。


    "花兒,不要折磨我好不好!"田四郎嘻起了臉,靠近,伸手……


    "不要碰我!"野山花推開田四郎伸向胸前的手。


    "花兒!田四郎皺起了眉頭,望著野山花,悻悻地道:"我總覺得你今晚有點怪,有什麽不對勁!""你說,什麽不對勁?"


    "你平常……"


    "我說了身體不舒服,要休息,這也不對?"撳了撳小鼻子又道:"四郎,我真的沒興致,你還是辦你的事去吧!""抱一下,親一親也不行?"


    "你真是……嗨!"她沒有抗拒。


    田四郎一歪身坐到了野山花的身邊,伸手攬過嬌軀,左手由上而下,伸進裙子,野山花吃吃浪笑起來。


    兩人滾倒床上,扭膠糖似地纏了起來。


    床底下的宮燕秋心頭大急,穴道被製,動彈不得,如果這一對寡廉鮮恥的男女有進一步的行動,那真是倒媚透頂。


    他急急思索自解之道。


    笑聲不斷,床也震顫不停。


    "我的心肝,我……"


    "不要,你休想得寸進尺。"


    "你這不是……活活折騰人家麽?"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一個劇顫,有兩隻腳下了床。


    宮燕秋鬆了口氣,預期的事沒發生。


    "四郎,你可以走了。"


    "好,我走,不過……我還要回來。"


    "你要是敢不聽話,我打賭你以後再沒機會進我這間房子,今晚便是最後一次!"野山花也下了床。


    "好,好,別認真,我聽話就是!"嘖的一聲,田四郎在野山花的臉上親了一下,笑了笑,這才舉步離開。


    野山花尾隨出去,不久,又回進石室,掀起床單,彎下身,伸指在宮燕秋身上點了兩點,道:”出來吧!"宮燕秋鑽了出來,站起。


    野山花自語般地道:"死纏人,真是惹厭!"說著,坐到床沿,用手在身旁一拍道:"浪子,坐下!"宮燕秋心裏一百個不願意,但他還是挨著她坐了。


    野山花半側身,一條腿跨上了宮燕秋的雙腿,粉臂環上了他的腰,眸子裏又隱隱冒出會使人燃燒的火花。


    "浪子,我們再來幹杯!"臉貼了過來。


    奇異的體香熏人欲醉。


    "對了,姑娘,我們……剛才喝的到底是什麽酒?"宮燕秋乘機發問,他精通藥草,竟然著了道兒還不自知。


    "我說過是百花之精釀造的。"


    "不對,為什麽喝了會……"


    "格格格格,浪子,是宮廷配方配製的,喝起來香醇可口,絕對沒有異味,但卻有意想不到的功效。""哦?"宮燕秋明白過來,那是一種媚酒。


    媚酒而能做到毫無藥味,的的確確是罕見的上乘秘方。


    他同時也領悟到穴道被製之後,野山花給他吞了粒藥丸,那是解藥,媚酒發揮效力之後,如不宣泄,再加上製住穴道,那可是會要人老命的。


    可是現在問題又來了,這媚蕩的女人勢必不達目的不休,該如何應付?


    "錦花,拿酒來,另外一種。"野山花大聲叫喚。


    宮燕秋呼吸為之一窒,另外一種,不用說定是能見速效的強烈媚酒,這一關將如何通過?真的要……


    "浪子,等一會你會聽到仙樂,升登仙界。"


    "姑娘,在下隻是江湖浪子,為什麽你對……""因為你是武士中的武士,也是男人中的男人!"她又吃吃地笑了起來,嬌軀抖顫,酥胸大起波蕩。


    宮燕秋兩眼發花,身上又起燥熱,他立即拿定了主意,酒絕不喝,不能因為自己的目的而應付這蕩女淫娃,必要時隻好出手以渡難關。


    錦花出現,手裏沒帶酒,臉上並不好看。


    "錦花,我要你拿另一種酒你沒聽到?"野山花不悅的樣子,鬆開摟住宮燕秋的手坐正嬌軀。


    "不行,小姐!"


    "為什麽不行?"


    "四郎帶來的人還守在外麵沒有離去。"錦花拉了拉嘴角又道:"包不定四郎會出什麽花樣……""他敢麽!"野山花挑起眉毛。


    "小姐,你難道不知道他疑心重,鬼點子又多,記得以前發生過的事麽?他連我……都不放過。""掃興,這……"野山花在猶豫。


    就在此刻,石室之外傳進一個聲音道:"主人金令,請小姐立即去問話!"野山花臉色一變,虎地站起身來,咬咬牙才應道:"知道了,我立刻就去!"說完,用手指按了按頭,目注錦花道:"這定是他搗的鬼,我離開之後,說不定會有人來搜查,這……這……該怎麽辦才好?""小姐,我帶他到秘窩暫時藏身!"


    "嗯!"野山花點點頭,轉向宮燕秋道:"浪子,你可要乖乖躲著,別亂走,走岔了丟了命可不是玩的!"宮燕秋點點頭。


    "綿花,先帶他去,然後回頭守在這裏!"


    "好!"朝宮燕秋比了個手勢:"我們走!"


    像來時一樣,在漆黑無光的洞徑裏,人變成了睜眼瞎。宮燕秋由錦花牽著,經過了無數曲折,來到了所謂的密窩裏,這裏有燈,還有未熄的爐火。


    密窩,是一個用來當廚房的石洞,用各種炊具廚物,由於是炊饌之所,洞頂和四壁全積了發亮的油煙。


    一道小門,連通儲物室,裏麵堆滿了薪炭米油等雜物。


    錦花朝儲物一指,道:"浪子,就委屈你到裏麵暫時歇著,等事情過去我再來接你,記住別亂走!"這是奇特的經曆,變成了被窩藏的野男人。


    宮燕秋心裏直想笑,但卻笑不出來,他走了進去,在薪糧成堆的空隙裏坐了下去。


    堆堆高過人頭,除非仔細搜,憑眼睛看絕不會被發現。藏貯室被冠上了"秘窩"這個很好聽的名字,想來自己絕非是第一個被藏的男人。


    "浪子,我走啦。"燈光隨著錦花的話聲熄滅。


    廚房陷於漆黑,隻剩下暗紅的爐火。


    宮燕秋藏身的位置連爐火都看不到。


    死寂,像是沒有生命的境地。


    人,一靜下來就會想,在這種境地裏,唯一的活動就是思想。


    宮燕秋開始想,首先想到的就是紫薇,怪不得她在與自己相處的時間裏行為令人迷惑,原來她早已跟金劍殺手定了情,所以她對自己動情而不能用情。


    照他試劍殺人的行為看來,他是個相當可怕的冷血人物,紫薇何以會愛上他,而且愛得如此之深?她會幸福麽?然後,他聯想到"複仇使女"春如兒,春如兒以為自己跟紫薇是一對,留言要自己給紫薇幸福,退引而去,她不知道她妹妹已心有所屬。


    紫薇所愛非人,自己該管麽?又能管得了麽?深深吐了口氣之後,他想到麵臨的現實,從所得的線索看來,這神秘地方的主宰蓋代劍尊,很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劍中劍"歐陽軒。


    野山花可能是她的女兒,但她是個淫蕩的女子,想要利用她,自己該付出什麽代價?這是個令人頭大的問題,自己不能不顧及武道,如果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那將會辱沒祖先家門。


    廚房忽地亮了起來,有人進來燃燈。


    宮燕秋心中一動,錦花才走,這麽快就回頭?伸頭向外一看,又是一怔,來的不是錦花,是一個身穿粉紅襖褲的女子,曲線玲瓏,年紀二十不到,看樣子也不是下人。


    她打開食櫥在翻弄,手裏持了支蠟燭。


    看來這山腹秘窟裏住了不少人,這就是所渭神秘地方的心髒地帶麽?宮燕秋不由自主的緊張起來。


    紅衣少女從櫥裏取出了幾碟現成的小菜,放在手邊的托盤裏,關上櫥門,口裏道:"自己要,折騰別人!"一手端起托盤,向外走去。


    宮燕秋忽然動念,何不尾隨女子去看看?想著,立即起身跟了出去,洞徑寬敞平滑,紅衣女子已經到了兩丈的轉彎處,他悄然尾隨,把距離保持在燭光所及的範圍之外。


    轉彎,又轉彎,還有不少岔洞。


    等宮燕秋想到如何摸黑回廚房時,業已不及回頭,迷宮似的洞徑,即使掌著燈也難以辨認來路。每一條似乎都差不多,沒有特殊標誌,隻好硬起頭皮跟下去。


    紅衣女子走進一間燈光明亮的石室。


    宮燕秋止步,鎮定了一下,輕輕摸過去,到了門邊,避開燈光直射,挪向斜角,背靠洞壁而立。


    石室的布設跟野山花那間一模一樣。


    目光掃描之間,兩眼登時發了直。


    一個麵如冠玉的年輕人,坐在一個胖得像肥豬般的大塊頭女人腿上,一隻手摟著她的脖,另一隻手端著酒懷在喂她酒。


    胖女人眯著細眼,笑成了彌勒佛。


    年輕男子赫然就是風度談吐都高人一籌的林二少爺。


    林二少爺也是一丘之貉?如果不是目視,誰敢相信林二少爺會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無行武士?再有眼光的人也將被他的外表所騙。


    剛才端菜的紅衣女子站在一旁偏頭媚笑,似乎很欣賞這惡心的鏡頭,看來這秘窟之內沒半個稱之為人。


    宮燕秋仆動了一陣之後,完全冷靜下來。他深深明白自己是為什麽來的,他是為了肩挑的重責大任,決非行俠,所以也就無所謂仗義,在觀念上必須以糾正。


    "晤!"一聲長長的喉音,胖女人開口:"我說寶貝呀,你說的什麽神功到底要練多久才能完成?"人胖像豬,聲音倒挺清脆的。


    "快了!"林二少爺回答。


    "到底有多快?"


    "多則半月,少則十天!"


    "啊!要這麽久!"胖女人扭了扭頭,"在這段日子裏不能碰女人?""對,否則前功盡棄。"


    "你要我望梅止渴?"


    "沒辦法的事,身為武士,功夫最重要,關係到一輩子,你當然也希望我有一身武功,對不對?""對是對,就是……日子難熬!"她說這種話似乎極其自然,像是在談喝茶吃飯這一類稀鬆平常事。


    "忍著點吧,小姑太!"


    宮燕秋心中一動,小姑太,她是什麽身份?遠處突然有燈光照射過來。


    宮燕秋一愕,暗忖:"莫非是叫錦花的婢子發現自己不在廚房,找到這裏來了?"忽聽一個聲音道:"小姑太這裏也要搜查?"


    另一個聲音道:"這是上命,我們隻照命行事。"是搜查的人,不是錦花。


    燈光逐漸移近,隻要一彎過來,宮燕秋便無所遁形心念一轉,急急朝洞徑另一端的暗處奔去。


    燈光照射過來,宮燕秋閃進一個岔洞,心頭撲撲跳個不停,他不是驚於對方有多大力量,而是怕被發現誤了自己的大事。


    他必須設法查出這裏的主人"蓋代劍尊"是否自己要找的"劍中劍"歐陽軒。


    遠處傳來胖女人漫罵的聲音。


    一隻巨大的手突然搭上了肩膀,宮燕秋大吃一驚,但在情況未明之前,他不能采取任何行動。


    對方手掌上傳出的力道使他怦然心震,他感覺得出來身後的人並非侍者。


    "誰?"宮燕秋低聲喝問。


    "老子正要問你是誰!"聲音粗豪得使人耳鼓發麻。


    "迷路的!"


    "迷路的?嘿嘿嘿嘿,小子,迷路會迷到這裏來,這可是世間最大的笑話,照實講,幹什麽來的,不然老子撕了你。"宮燕秋暗暗封閉了幾處可能被點的大穴。


    "朋友先把手放開,好說話!"


    "小子快回答,你是怎麽混進來的!"


    "在下是小姐的朋友!"


    "啊!什麽……你是小姐的朋友?"


    "對,野山花的朋友。"


    "怎會到小姑太這邊來?"


    "說過是迷路!"


    手指重重地戳上了穴道,肩頭上搭著的大手一鬆,宮燕秋軟癱了下去,但身軀未著地,隨即又被攔腰抄往。


    由於洞壁折射燈光,宮燕秋看清了,對方是個比常人高出一頭的大漢,滿臉凶暴之色,用惡煞兩個字來形容最為恰當。


    尤其頜下的胡須粗硬得像豬鬃,配上闊腮、巨鼻、突眼、憑長相就足以嚇死人。


    大漢抱起宮燕秋,朝洞徑深處大步邁去,人高腿長,跨一步等於一般人走兩步,不久,來到一間石室之內。


    宮燕秋被重重摔在地上,石室不大,布置也很簡陋,看來這是大漢寢臥之所,他斜靠桌子,一隻腳踏上板凳,作出問話的姿態。


    "小子,你叫什麽名字?"


    "在下浪子。"


    "跟小姐來往多久了?"


    "認識才一天。"


    "為什麽到處瞎撞?"


    "喝多了酒想散散氣,卻找不到原路回去。"


    "嘿嘿嘿嘿……"大漢冷笑一陣之後又道:"浪子,是你運氣不好,闖到這裏來又碰上了俺何金剛……""朋友叫何金剛?"宮燕秋趕緊接話,他看出對方是個渾人,人強力猛,腦智力並不高,也許能套出些線索。


    "不錯,還可以告訴你,俺是小姑太的體已保鏢。""啊!這麽說……朋友定然很得小姑太的歡心!"言中之意,是指他定然是那淫蕩女人的禦用工具。


    "當然!"大漢似乎很得意。


    "小姑太是貴主的妹妹?"


    "廢話,不是妹妹怎會叫小姑太。"


    "貴主人的尊號是……"


    "蓋代劍尊!"大拇指豎了起來。


    "他的大姓是……"


    "好小子,你問得大多了,老子不耐煩和你嚼舌根,現在老子帶你到一個好地方!"說著,又抱起宮燕秋。


    宮燕秋心念急轉:"這渾人要帶自己去什麽地方?帶去見他的主人?那真是天從人願!"心念之中道:"朋友要帶在下到什麽地方?"大漢齜了齜牙道:"一個好得不能再好的地方,到了你就會知道。"邊說邊跨出石室,投入漆黑的洞徑。


    走不多久,忽然感覺到冷風襲體,同時也看到了蒙蒙的光,是自然的光線,宮燕秋心想,看樣子要出洞了。


    果然,是出了秘窟,銀河在天,空氣清冷。


    宮燕秋又被拋在地上,冷硬的岩石,被摔得全身發麻,轉目看去,忽然驚覺這是一處懸岩的邊緣。


    "這是什麽地方?"


    "老子所說的好地方,超生之地。"


    "什麽?朋友……"宮燕秋已意識到這是什麽回事了,但他仍然沉住氣:"朋友可別忘了在下是小姐的人。""就因為你小子是小姐的人才超渡你。"宮燕秋一怔,這可就古怪了。


    "朋友這話是什麽意思?"


    "因為你是小姐的朋友,就是這意思!"


    "在下不明白?"


    "不明白最好,明白了會死不閉目。"彎下腰,伸手便抓,口裏發出"荷荷!"怪笑,聽起來相當刺耳。


    宮燕秋飛起一腿。


    "哇!"慘叫聲中,龐大的身軀騰起,慘叫聲搖曳下沉,倏然之間便告寂然。


    宮燕秋起身,舒了口氣,望向懸岩下方,黑沉沉不見底,何金鋼就這麽消失了。


    不用說,這斷岩絕穀,便是秘窟的墳場,到底埋葬了多少冤魂,便不得而知了。


    現在,宮燕秋麵臨了一個問題,就是如何回去。


    迷宮似的洞窟,如果沒人指引,就休想回到原處。


    他在洞口的石頭上坐了下來,仔細地想。


    就此離開,斷岩無去路,同時也不甘心,好不容易逮到這深入虎穴的機會,退回窟裏天知道又將遭遇些什麽?野山花在發現自己失蹤之後,必然會找尋,但能找到此地來嗎?何金剛要殺人的理由是因為自己是野山花的朋友,由此推斷,姑侄之間一定存在嚴重的矛盾。


    至於是什麽問題,便無法想象了。


    考慮再三之後,他決定回頭,如果運氣好,說不定能碰上錦花或是野山花,問題便簡單了。


    至於以後,得見機行事。


    於是,他轉身進洞。


    摸索著,盲目前行。


    空氣死寂,唯一能聽到的聲音,是自己的腳步踏在洞徑上的回聲,沙!沙!單調而異樣。


    在外麵走夜路,即使是無星無月的晚上,多少也看出些影像,因為有天光。


    在石窟裏沒有光源,就是你的眼睛能練到夜間視物的程度,也無濟於事,所以現在宮燕秋是絕對的摸黑,憑手的觸覺緩慢前進。


    聽覺不受光的限製,在死寂的境地裏反而更銳敏,為了預見不意的情況,宮燕秋的耳朵保持最高警覺。


    正行之間,一縷異聲突然傳入耳鼓,很細、很微、但也很怪,聽不出是什麽聲音,宮燕秋立即止步。


    聲音斷續,似有若無。


    宮燕秋聚精會神地聽,聲音絕對有,但仔細聽又沒有了,似蝙幅一類穴居動物麽?不可能,蝙幅不會跟人同居,那是什麽聲音呢?窒了好一陣,聲音真的消失了。


    宮燕秋繼續舉步,突地,一抹慘綠的光暈在前麵不遠處乍現即隱,他大吃一驚,又停了下來。


    這絕對不是燈光,說是陰磷鬼火倒是相近。


    宮燕秋不信鬼,但小時候鬼故事聽多了,潛意識中仍然有鬼的觀念存在,尤其是這種境地裏,更加強了這種意識。


    他想再看一次,但綠光卻不再出現,鬼地方,免不了有這樣的怪事發生的,又窒了一陣,他勉強舉步。


    一腳踏空,他本能地"啊!"了一聲。


    身體的重心已前移,想退不可能,扶壁的手疾抓,但洞壁滑得像鏡麵,留不往手指,也著不上力,人墜了下去。


    這是瞬間發生的意外情況,連轉念的餘地都沒有。


    唯一的感覺是全身仿佛散開了。


    從來沒有過的經驗,基於練武者的本能,他雙腿卷縮,兩隻手急抱住頭,時間同樣是那麽短暫的一瞬。


    "砰!"他重重地摔落實地,劇烈的痛楚與震蕩,他感到一陣暈眩,暫時失去了知覺。


    跌下並非躍下,躍下是事先知道或測到高度,也了解落腳點的狀況,自然可以運用功力達成目的。


    而失足落下情形便兩樣了,現況不明,變生猝然,隻有先保護最容易致命的部位是上策。


    所以宮燕秋應變之道是縮腿護頭。


    很快,他便清醒過來。


    伸手不見五指,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估計下墜的高度當在十丈之間,慶幸腿沒斷,頭沒裂。


    這條命算是撿回來的,但能真的活得了麽?很難說,也許是個絕地,洞中之洞,也可以說成絕地之中的絕地。


    人有求生的本能,隻要一口氣在,便不會放棄希望。


    養了一會神,確定沒有受傷,他站起身來,手中劍前伸,緩緩舉步,"錚!"地一聲,劍鞘觸到了石壁。


    再跨一步,用手摸,壁麵是垂直的,而且滑不溜手,想要攀援而上是絕不可能,但這隻是觸摸到的部位,也許別的方位會有希望。


    於是他順壁移動,他發現這洞還真不小,三丈之後才弧形轉變……原先在洞徑中聽到的異聲突然響起。


    宮燕秋心頭為之劇震,聲音近在咫尺,可以判出是發自這地洞的一角,而明顯地聽出是人的呻吟聲。


    這種地方居然還會有第二個人?宮燕秋側耳傾聽,呻吟聲在對角的方位。低沉的呻吟,說起來一點也不怪,由於聲源在洞底,加上窟洞回聲,所以在上麵聽來,便變成無比的怪。


    這發聲呻吟是什麽人?怎麽會落到這種地方?難道跟自己是同樣遭遇?他循聲向前挪動數步,一股令人作嘔的臭味撲鼻而來,這味道仿佛是發自豬圈狗窩,比那還難聞。


    呻吟聲停止了。


    "什麽人?"宮燕秋開口道。


    "你又是什麽人?"一個虛弱的聲音反問。


    "一個失足墜下的人。"


    "你……居然沒摔死!"


    "命大吧!這是什麽地方?"


    "你……不是……他們的人?"


    "不是,是外來的客人。"


    "荷荷荷荷……"怪笑聲,使人毛骨悚然,如果你曾經聽過瘋子的笑聲,這笑聲便差不了,嚴格地說,還真沒有恰當的字眼可以形容。


    "這有什麽好笑的!"宮燕秋等笑聲歇下才發問。


    "一切……都很妙!"


    "什麽一切都很妙?"宮燕秋大為錯愕。


    "你來得妙,跌得妙,說的話更妙,簡直是妙不可言。隻可惜……太幼稚,連三歲小孩也騙不過。""什麽?"宮燕秋想了想,明白過來,沉聲道,"朋友認為在下是在騙你?""這是……很明顯的事實,這種鬼地方別說外人,連蒼蠅也飛不進來,你說是失足墜下,更是荒唐。這黑牢距頂上少說也有二十丈,一個失足的人,居然連受傷都沒有,騙誰?你分明是奉命來的,告訴你,省了吧!"說完,發出明顯的喘氣聲,像是說話也相當吃力。


    宮燕秋心中一動,原來這裏是牢房,那這人是囚犯了。


    沒光源,看不到對方的形象,照對方的話意,懷疑自己是奉命派來對付他的,即為黑獄囚徒,已經是俎上之肉,人家愛怎麽割就怎麽割,何用費事。


    "朋友是這個門戶的弟子,還是外人?"


    "我……不想跟你費口舌,一句話,別想在我身上動什麽……鬼主意,我已經是個半條命的人,隨時準備死,絕不會讓你們趁心如意。""在下鄭重聲明,的確是外人。"牢中人不再開口。


    黑暗中,宮燕秋下意識地轉動目光。


    當然,他什麽也看不到,他想,即然是牢房,一定有牢門,否則囚犯的出入和飲食便無法處理,隻要能摸到牢門,便有脫困的希望,假使有人定時送飲食,機會就更多。


    一蓬綠光從牢頂出現,不久又隱去。


    宮燕秋大為驚詫。


    這鬼火似的綠光,曾在洞中出現過,它代表什麽?會不會是巡查的人用以照路的工具?站了一陣,他原地坐了下來。


    牢中人就在跟前不遠,但什麽也看不出來。


    他又想:"對方懷疑自己是這門戶中故意派來的人,顯見其中必有文章,如果對方是這神秘門戶的弟子,那他們在他身上必有目的,如果對方是外人,那就絕對不是等閑人物……"靜下來,這黑獄仿佛成了一座暗無天日的墳墓。


    在墳墓裏,一分一秒都是難挨的,同時他不能等,因為沒什麽可等,他必須謀求脫獄之策。


    勉強忍耐了一陣之後,他站起身,後退到壁邊,開始摸索,三摸二摸,他摸到封鐵柵,不用說,這便是牢門。


    登時精神一振,他在鐵欄邊坐了下來。


    依然是黑暗,死寂。


    絕對的黑暗裏,沒有時間可言。


    除了本身的呼吸和血行之外,一切都停滯了,這種境地會使人發狂,甚至還會懷疑自己是否活著?宮燕秋很想說話,因為有聲音才能證明自己是活人,但對方還願意開口麽?


    "朋友,你到底是誰?"


    "……"沒回應。


    "你怎麽落到這裏來的?"


    "……"依然沉寂。


    "你不想出去?"宮燕秋不死心,繼續開口問。


    "出去?"牢中人開了口,無疑地這兩個字對他是極大的誘惑:"要是你們肯放我出去,那真是天下一大奇跡了,你……說說,放我出去什麽代價?""代價……什麽意思?"


    "我已經注定了死,說放我當然要代價。"


    "朋友,在下的確是無意中失足墜下的……"


    "你……怎麽會進入這神秘地方?"聽牢中人的口氣,他似乎有些相信了。


    "在下入山采藥,偶然碰上了一個叫野山花的女子,被騙到這山腹裏來,在下從被她暫時窩藏的地方摸出來,卻迷了路,失足掉進這黑牢裏,這是實話,信不信由你。"宮燕秋不得不說實話,希望能取信對方。


    "這……似乎很有理由。"


    "本來就是如此!"


    "你說你叫浪子?"


    "不錯!"


    "浪子,你剛才問我想不想出去是什麽意思?"


    "我們現在可以說是同難的人,可以共同商量脫困的方法。在下能出去,朋友也一樣能出去,就是這意思。""我不想出去。"


    "不想出去?"宮燕秋大為困惑,又問道:"朋友願意永遠在這地獄裏,不想重見天日,這……為什麽?""因為我已經是個廢人,而且離解脫不遠,生命對我已完全失去意義,我之所以苟延殘喘,隻是為了……"為了什麽他沒有說下去。


    "為了什麽?"他不談,但宮燕秋卻不放鬆。


    "為了一點牽掛未了。"


    "朋友什麽牽掛未了?"


    "我用不著告訴你,你知道了也是白費,即使你本領通天,也無法逃出這黑牢,因為它是牢中之牢,外麵的迷宮是大牢,這裏是小牢,就算你僥幸脫出小牢,絕對出不了大牢。"頓了頓又道:"照你所說,你是迷路失足,不幸掉進了這絕地,而你是那叫野山花的女子引誘入甕的,你在他們的心腹地帶神奇失蹤,他們不會找你麽?你是螞蟻他們也會把你搜出來。"事實定然如此,一個陌生人在心髒地帶裏失蹤,他們當然不會放過,非有結果不可,這點宮燕秋早已想到。


    "先不說這個,朋友能談談入獄的經過麽?"


    "中了詭計被陷的。"


    "他們目的是什麽?"


    "圖謀我一樣東西,他們也已得到,他們廢了我的武功,敲斷了我的雙腿,把我幽囚在這裏……"宮燕秋心裏一陣驚然。


    "為什麽不幹脆把朋……"


    "你的意思是說幹脆把我殺了?但他們不能。"


    "為什麽不能?"


    "他們發現我那東西有缺陷,他們要得到完整的。""是樣什麽東西?"這時鐵欄外響起了腳步聲,同時有強光照射過來。


    宮燕秋一骨碌翻到了牢門側方。


    這時,他可以看到欄枝有小孩子手膀那麽粗,而且是雙層,層與層間相隔五尺,要想憑功力破欄而出,的確是不可能的事。


    強光射入牢房,看樣子是火炬之類。


    由於牢門有深度,射進來的光線不會分散,火光照亮了正麵,反射的餘光也使整個牢房有了光明。


    牢中人正在火光照射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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