琅壙處在雪峰山脈之中,依山臨水,是個偏僻小山鎮.肖家莊園建在小鎮的北麵,一麵倚山,一麵臨水,地勢險峻。肖長庭祖上曾為明朝大將,輔佐明成祖朱棣南征北戰,屢立戰功,遲暮之年受皇恩封賞還鄉後,便請來名工巧匠,建起了這座莊園。肖家莊園占地數十畝,三進花庭,九簇裙房,前後花園。大小亭閣,雖是山裏土式建築,卻也十分雄偉。莊園因抗匪患曾聯絡鄉鄰在這裏辦過團練,清兵初入山時這裏也曾作過反清義士的山寨,確實也熱鬧過一陣子。方圓百裏提起肖家莊園沒有人不知曉的.自從肖穀華三十年前在長沙府開了“三湘武館”後,肖家莊園在山鄉裏的名聲就更大了。


    肖長庭回到莊園後,鄉民們知老館主不幸亡故,前來吊唁和商討鄉裏大事的人,絡繹不絕,整整半個月,莊園前竟是車如流水,馬如龍。無論是山裏的紳士、地主,還是貧民、樵夫,都為肖長庭封館回莊感到高興。


    最高興的是肖長庭的妻子張玉梅,當她聽到朱祥送來肖長庭封館回鄉的消息時,跪在公公肖穀華亡靈牌前默默禱告,為丈夫的平安歸來感謝上蒼和列祖列宗的庇蔭。


    張玉梅是離琅壙十餘裏地太平鋪鎮“泰和錢莊”老板的女兒。張老板的祖上也曾是明朝的戶部官員,在這山鎮裏唯有張老板和肖穀華的祖上曾在朝中做過官,兩家同為鄉裏殷實富戶。張老板雖為商賈,為人倒也豪爽,絕少市儈氣。因之肖穀華與他交誼甚篤。一日二人在肖家飲酒,談起即將成年的兒女的親事,自認門當戶對,便在酒席筵前定下了這門好事。誰知肖長庭進山打獵時愛上了一個頗有武功的樵家女劉秋萍,他得知父親給他定下親後,大吵大鬧,執意不允。肖穀華大怒,從“三湘武館”趕回莊園,威逼兒子成婚。肖長庭在父親的壓力和母親的規勸下,隻得披紅掛彩到太平鋪去迎親。拜過天地後,當他聞知秋萍得知他成親離家出走的消息時,不顧一切衝出洞房,離開了莊園。洞房中留下張玉梅一人,淚灑衣襟,哭到天明。肖穀華派人四處尋找兒子不著,次日趕到武館,發出武林大帖,數月後才在關北將肖長庭找回。找不到秋萍,肖長庭寧可一死也不肯回莊園。老子拗不過兒子,肖穀華無奈隻好將肖長庭留在武館。肖穀華知道兒子心意已決,難以挽回,便勸張玉梅退婚改嫁。張玉梅早巳傾慕肖長庭的英名,拜堂時見他一表人材,更是滿心歡喜。誰知肖長庭另有心上人,對她百般冷淡,這大大傷了她的心。但玉梅生性隨和賢淑,她還暗暗期望肖長庭回心轉意,因此死活不肯改嫁,聲稱既已拜堂,生為肖家人,死為肖家鬼,若是肖長庭休她,她便死在莊中。此事使肖穀華進退兩難,隻好擱了下來。好在張玉梅十分知理,又善理事務,孝敬婆婆,管理莊園,擺弄得頭頭是道。十多年來,肖長庭從未回過莊園,唯母親逝世之時,回家守孝百日,卻未曾與張玉梅說過一句話。今日肖長庭封館回莊,張玉梅心中怎能不高興?!


    張玉梅望著鏡中自己額頭隱約可見的皺紋,不覺一聲輕歎。十八歲嫁到肖家,現在已是三十四歲的人了,怎能不老?丈夫這次封館回莊,原以為他已回心轉意,誰知半個月了,他對自己仍是不理不睬。既然不願與妻子和好,好好的武館不開,回來作甚?她望著鏡子呆呆地出神。


    “媽!”一聲輕喚,把她從沉思中驚醒。肖芝跑進房來,走到她的身旁。


    張玉梅轉過身來。她望著肖芝俏麗的臉,水靈靈的眼睛,那一聲甜蜜的輕喚還在耳邊回響,心中感到有股暖流淌過。她伸出手把肖芝拉到身旁坐下,輕撫著她的秀發,柔聲問道:


    “莊園的生活還過得慣嗎?”


    肖芝明亮的眼睛看著張玉梅:“過得慣。媽,您待我們真好。”她把頭鑽到張玉梅的懷中,撒嬌地倚在她的身上。肖芝從小失去了母親,沒有享受過母愛。到莊園後,張玉梅把她當作親生女兒看待,母親的溫柔、慈愛,使她感受到了從未有過的幸福。


    張玉梅輕輕地摟住肖芝,淚水從她的眼眶中滾落下來,如果肖長庭新婚之夜不出走的話,也許她的女兒也有這麽大了。淚水落在肖芝的臉頰上,她抬起頭,驚愕地問:“媽,您怎麽哭啦?”


    張玉梅捧起她的臉:“芝兒。媽因為有了你這樣的女兒感到高興,高興得哭啦。”


    “媽!”肖芝緊緊地抱住了張玉梅,不知為什麽她也忍不住哭了。


    張玉梅掏出手帕輕輕擦去肖芝臉上的淚水:“傻孩子,你哭什麽?哎,爸爸呢?”


    “爸爸在後院涼亭。哦,我還要給爸爸送茶去呢。”肖芝說著站起身來。


    “讓我送去吧。時間不早啦,你回房休息吧。”


    “嗯。”肖芝點點頭,咚咚咚地跑到後房去了。


    張玉梅對著鏡子抹去眼角的淚水,在兩頰皺紋處塗上一層淡淡的脂粉,這才起身沏好茶,端起茶盤向後院走去。


    肖長庭站在涼亭內,望著後山的夜空,恍若一座擺設在亭內的雕像。


    山溝的夜空,隻能窺見昏沉沉的半邊月兒,山峰嵯峨的剪影,猙獰而又恐怖,充滿著神秘的色彩。


    今天是天地會約定前來取“貨”的日子。“貨”就藏在肖芝帶來的打狗竹杖中。那不是一根普通的竹杖,是苗山十八峒後山崖數十年才見一次的七節連環竹,經藥水泡製而成,刀劍不能傷,遇火燒不著。任何丹書秘笈藏在裏麵,隻要不丟失竹杖,可以說是萬無一失。他在武陵山經過與朝廷侍衛及青鷹幫賊子一番惡鬥,找到身攜竹杖的靈芝,認為義女,同回莊園隱居,為的就是不負周國忠和天地會的重托,襄助反清大業。今天把“貨”安全地交出去,也就了結了他的一樁心事,否則他父親肖穀華在九泉之下也不會瞑目的。白天他等了整整一天,無人前來接貨,現在已近亥時,仍不見接貨人的蹤影,他不由心急如焚。


    身後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他知道張玉梅來了,沒有轉過身子。張玉梅在他身後站定,半響,她遞上茶盤,輕聲道:“用茶吧。”


    肖長庭沒有說話,端起茶杯,茶水不涼不熱,他一口欽盡,將茶杯放回盤裏。


    她站著沒動,和他一樣看著迷蒙的後山,沉思著。


    肖長庭冷冷地說:“你回去吧。”他並不是存心要趕她走,他怕她撞著了接“貨”的人。


    張玉梅卻誤會了,淚水在她眼中滾動,她用輕得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她……她有消息嗎?”


    他知道她問的是誰。她的大度和賢淑使他感動。他沉默著。良久,緩緩地搖搖頭。


    她轉身走了。片刻,她又轉回涼亭,將一件長衣披在肖長庭的肩上,“夜裏外麵有風當心涼著。時間不早了,你也要早些休息。”


    肖長庭看著妻子怏怏離去的背影,想起十多年來自己浪跡在外,莊園的事務全靠她操勞,想起她對母親的照料,對肖芝的熱情,疼愛,想起洞房花燭夜自己的出走……不禁感到深深的內疚。他想喊住她,向她說句感謝的話。但他終於忍住了,他無法忘卻秋萍那雙充滿著哀怨的眼睛……


    突然,一條人影翻上牆頭,啪地掉進後院裏。


    肖長庭縱身跳起,一連幾躍,搶到院牆旁。


    院牆草地上躺一個中年漢子,他雙手撐地吃力地拾起頭。淡淡的月光照在他的臉上,嘴角流著一縷暗紅的鮮血。肖長庭單膝跪下,扶著他的肩頭:“你是誰?”


    他注視著肖長庭,眼裏透出一股探詢的目光。稍頃,他費力地說了一句:“天涯皆兄弟……”


    肖長庭答道:“海角結同心,”


    “紅花映綠葉,”


    “天地滿園春。”


    “兄弟!”中年漢子抓住了肖長庭的手,“我是……”他突然張開嘴,哇地噴出一口鮮血。


    “別說話!”肖長庭將中年漢子背到背上,急急奔向後閣樓。


    肖長庭將中年漢子放在竹床上,放下窗帷,這才將油燈挑亮。燈光照亮了中年漢子金箔般發黃的臉。他雙目微閉,牙關緊咬,已經昏死過去。


    肖長庭摸了摸他的鼻息,尚有一息遊絲。他嗤地撕開他的胸衣.胸前並未發現傷痕。然後將他輕輕地翻過身來。當肖長庭脫下他的上衣露出背脊梁時,不覺臉色倏變。中年漢子背心上一個紫黑色的手掌印,浮腫盈寸,皮膚上顯出一排排黑砂狀的顆粒。“黑砂掌!”肖長庭發出了一聲輕輕的驚呼。


    黑砂掌是武林中借助藥力修練的一種邪門武功。練這種武功的人需要冒很大的風險,除定期服用解藥外,從小就要將一雙手掌泡浸在藥水中。藥水裏按一定比例摻配著黑砂毒物,根據練功人承受的程度,黑砂毒物的比例按月漸增,直至練功人能用肉掌抓起黑砂為止。此時,隻要練功人按月在掌上塗一次黑砂,平日他就能動用功力將黑砂毒力聚於掌上,發掌傷人,甚是厲害。黑砂掌至少要十年的工夫才能練成。還有一種朱砂掌,藥力更強,危險更大,習這種毒掌需得二十年以上的工夫,而且稍一不慎,輕則致殘,重則喪命。目前江湖上朱砂掌絕了蹤跡,黑砂掌唯有泰山“天子門”秦山保獨家修練。提起秦山保,他與肖長庭還有一段交緣。當年肖長庭從莊園跑出來後,怕父親追尋,用了個假名“齊中玉”,浪蕩江湖,尋找劉秋萍的下落。他路過泰山時,無意中撞著秦山保,被他一掌打傷。秦山保的妹妹秦豔姣卻對肖長庭一見鍾情,她將肖長庭救回家中療好掌傷,並求得哥哥同意她嫁給“齊公子”。


    肖長庭哪裏肯允,秦豔姣一怒之下將他關在泰山石洞之中。肖長庭偶得樵人指路,青藤吊墜懸崖,才逃脫出來。此刻,他見中年漢子中的是黑砂掌,心中焉能不驚?!


    肖長庭看過傷勢,雙眉緊鎖,臉上浮起一團愁雲。黑砂掌沒有秦家獨門解藥,是無法解救的。而這中年漢子中掌己超過四個時辰了,此時尚未咽氣真謂奇跡,一般中黑砂掌的人兩個時辰無有解藥,必定斃命,可見此人內功精純,已達神化地步。


    他在中年漢子“風池”、“身柱”穴上輕輕一點,然後將他翻過身來,按住了他的人中穴。中年漢子全身一陣顫栗,吃力地睜開眼皮。


    “中了秦山保的掌?”肖長庭問。


    中年漢子突地挺身抓住了肖長庭的手,眼裏射出一股急切的目光。肖長庭知道他聚集了體內最後的一點力量,要與他說接“貨”的事了。肖長庭把頭俯下來,湊到了他的嘴旁。


    中年漢子嘴角嚅動,氣若遊絲地說道:“把竹杖裏的貨取……取……取出來,送到……


    送到……”突然,他喉嚨咕嚕一響.一口氣提不上來,頭一歪,倒在肖長庭手臂上,頓時氣絕身亡!


    肖長庭急急地從應急的藥櫃裏找到一隻小瓷瓶,從瓶內倒出一粒藥丸,端起茶壺,回到竹床旁。他明知白己的行動已是無用,但仍不甘心,想把藥丸灌入中年漢子口中。茶水從中年漢子嘴角流下,淌濕了竹床,藥丸從嘴的一角移到另一角,肖長庭滿頭大汗,終無法撬開中年漢子緊咬的牙關。


    肖長庭沮喪地坐在竹床旁,呆呆地望著中年漢子的屍體。他想起了周金堂、周國忠、於冰風……直到現在,此時此刻,他才覺得自己對他們的所作所為有了一定的理解。他這位鐵石男兒,眼圈一紅,幾滴滾燙的淚水灑落在中年漢子漸漸涼卻的臉上…


    肖家莊園的後山上,悄悄地添了一座新墳。沒有墓碑,墳前隻有一束鮮花和一個同心結。


    沒有人知道墳裏埋著的是誰,連肖長庭也不知道。


    肖長庭默默地站在墳前。他不知道中年漢子的姓名,也不知道現在該把手中的“貨”送到哪裏。接貨人一死。聯係就斷了,天地會采用的是單線聯係,他替天地會接“貨“的事,就隻有周國忠一人知道。還會有人來接“貨”嗎?會不會耽誤天地會的大事?


    肖長庭從後山快怏歸來。張玉梅在後花廳裏等著他,給他送上香茶。雖然莊園裏仆人不少,給肖長庭送茶送水的事,她總是親自料理。肖長庭並不口渴,感於她的誠意,他端起茶來—飲而盡。


    肖長庭這幾日老往後山跑,張玉梅自以為他是思念著劉秋萍。她望著悶悶不樂的丈夫,動了動嘴唇,卻又沒有說出話來。


    他看在眼裏,開口問道:“你有什麽話要說嗎?”


    她紅了紅臉,輕聲道:“她去的時候留下什麽話沒有?我爸在外有很多熟人,也許能幫你一點忙。”


    驀地,肖長庭心一動,這句問話提醒了他。肖長庭想起中年漢子臨死前說的話:“把竹杖裏的貨取……取出來,送到·…”也許貨上標著天地會收貨人的姓名和地址,對!取出貨看看,再想辦法。他轉身大步走向後閣樓。


    張玉梅望著他的背影,眼中又落下兩顆淚珠。她愛他,疼他,為他擔憂。女人的心既堅強又脆弱,更不可思議。


    肖長庭穿過後院,院坪上傳來一陣嘻笑聲。方耿秋,宋正卿、肖芝三人正在練功戲耍。


    “好丫頭!”宋正卿從草地上爬起來,拍拍屁股上的泥塵,嚷道:“再來一次,你宋哥哥還有兩手絕招沒露出來呢!”


    肖芝衣袖一紮:“來就來!管叫你再來個狗吃屎!”


    “哎……”方耿秋擺著手,一旁插話道:“宋師弟,我看你就別來啦。你那兩手花招不是師妹的對手。”


    “喂,你叫我什麽?”宋正卿扭過頭對方耿秋說道:“師弟?我還比你大一歲另八個月哩!”


    肖芝抿嘴一笑:“不服氣?在武林中先參師的就是師兄,後參師的就是師弟,哪管什麽年齡大小。按理說,你還是我的師弟呢。”


    “好!師姐吃我一招!”說話之間,宋正卿突然發動,左臂一伸,左掌猛地向肖芝頭頂劈來,肖芝末曾料到宋正卿話未說完招式已到,已無法躲避,便紮好腳根,右掌往上一磕。


    宋正卿卻突地把左手往回一撒,右手倏出,五指“烏龍探爪”猛地向肖芝肩頭抓來!


    肖長庭遠處看得明白,宋正卿這一抓,正是少林“十三抓”中的招式,招式雖然使得沒有火候,但他把這一抓與“華山十八掌”中的“獨劈華山”一招並用,倒也有幾分威力.但不知肖芝能不能避開這一抓,他不覺停下步來觀看.肖芝臨危不亂,情知避不開這一抓,毅然棄肩不顧,左手駢起二指,一招“玉女投棱”,截向宋正卿小腹的“氣海穴”。這一招使得十分厲害,對方若不撤招,“氣海穴”被戳中就要癱倒在地。果然,宋正卿哇哇一叫,急忙撒手,向後一退,身子一連幾晃,幾乎站立不住。


    肖長庭見肖芝這一招拆得精妙,暗中喝采。


    宋正卿突襲未能得手,正要拿好樁式,重新進攻。誰知肖芝何等機靈,哪容他有換樁紮馬、喘息的機會,手指一抬又指向了他的雙目,直逼得他搖搖晃晃一退再退,腳步大亂。肖芝身隨指進,猛一矮身,一橫“跺子腿”,隻聽得噗的一聲,宋正卿仆伏倒地,弄了一臉泥草。


    肖芝雙手叉腰笑道:“可知姑娘‘黎山腿’的厲害!”


    “黎山腿?”宋正卿爬起來,莫名其妙地問,“這是哪派的功夫?”


    方耿秋拍手大笑,笑得前俯後仰。


    宋正卿見狀,情知上當,他眼珠滴溜溜一轉,趁方耿秋不曾留意,學著肖芝猛一矮身,一腳跺在方耿秋“腰眼穴”上。咚地一聲,方耿秋也跌了個嘴啃泥,宋正卿搖著頭,得意洋洋地說:“可知本少爺‘翰林腿’的真功夫!”


    方耿秋爬將起來,三個小孩扭成一團,哈哈大笑.肖長庭笑著搖搖頭,也不驚動他們,獨自走進了後樓閣。


    肖長庭拴好門閂,關上窗戶,放下帷布。他從壁櫃後取出竹杖,仔細看了一會,用小刀將竹杖頭裏的泥土挖出,然後小心翼翼地從竹杖心內取出一卷東西來,一看,原來是一幅絲絹畫。


    肖長庭將絲絹畫掛在壁上,取過蠟燭,細心觀看。這是一幅山水畫,畫中的山水形勢好象武陵山,卻又不太象。畫的左下角空白處寫有數行彎彎扭扭的文字。肖長庭曾看過佛經,知道那種文字叫梵文。至於那些字是什麽意思,他自然不懂。他將畫看了數遍,在畫中怎麽也找不出一個名字和一個地址。


    肖長庭怔住了。天地會托他護送的就是這麽一幅謎一般的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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