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杪的祖母張氏,娘家是江南有名的商賈,做的是染布織錦的尺頭生意,在張氏父親還在世的時候,曾經做過皇商,後來張氏的父親去了,張氏幾個兄弟爭家業,倒把這一份家業給敗落了。


    池月杪的祖父池似明和張氏的感情非常好。


    池似明沒成親時屋裏有兩個通房,娶了張氏之後就將那兩個通房給放出去做了良人,並且終其一生也沒有過其他女人。即便後來張氏的娘家沒落了,對仕途沒有任何幫助了,池似明也沒有聽從族中長輩的安排納妾。


    夫妻二人也算子孫滿堂,共有一個女兒三個兒子,池月杪的父親是次子。


    一行數人從池月杪所居的懿風院走到張氏所居的馳箏院時,屋子裏麵已經亮起了燈,人年紀大了總少眠,而且自從池似明去世之後,張氏便有了每日早起焚香誦經的習慣,此時來倒也並不算早。


    馳箏院裏服侍的都是有眼色的下人,兩個丫環將池月杪迎進了正堂,端茶遞水又添了手爐,便有一五十上下的嬤嬤走了進來,笑著對池月杪行禮:“杪姐兒起得真早,老婦人還在佛堂,奴婢來陪您說會兒話。”


    池月杪隻笑笑,道:“麻煩魯媽媽了。”


    她是知道這個魯媽媽的,從祖母嫁過來便跟著她了,幾十年沉沉浮浮,其他人都走了,獨有她留了下來,可以想見在祖母麵前也是有著幾分體麵的,故也沒有托大,說話時有意無意地捧了幾句,倒讓魯媽媽看她的眼神都柔和了下來。


    半盞茶的功夫,裏間便傳來動靜,一個穿著鵝黃色襖裙的丫環扶著老夫人出來了。


    池月杪出生的前一年張氏剛過完五十大壽,祖孫兩正正好差了五十歲,所以此時的張氏已然快六十歲了,隻是此時的張氏看起來卻仍隻有五十左右的樣子。


    張氏年輕時是典型的瓜子臉,一雙眼睛又圓又大,到了如今不複年少時的苗條,臉也就圓潤了起來,隻是那雙眼睛還是極其有神的,笑時便成了一對彎彎的月牙兒,讓人看著覺得十分親近。


    看著走出來的張氏,池月杪有了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在她的記憶裏,此時的張氏並不是很喜歡她,而她對張氏也是敬畏多過親近,可後來她的人生遭逢巨變,整個池家,隻有張氏仍待她如初,不,甚至比以前更好。


    “杪姐兒,你怎麽來了?”張氏的臉上帶著淺淺的笑意,還是池月杪記憶裏的樣子,對池月杪並不親近,反而有些淡淡的疏離,池月杪想,這應該也是自己當初和祖母感情不深的緣故吧。


    “祖母……”池月杪聽著這聲音卻是紅了眼眶,叫出這一聲祖母竟也帶了哭腔。


    她有委屈,有莫大的委屈,這種委屈說不出,卻在見到最親近的人的時候忍不住渲泄而出,張氏無論前世還是今生,都是她最親近的人。


    張氏有些訝異地看著自個兒這個孫女,不知怎麽好好的她就這樣了,拿眼神去問魯媽媽,卻發現魯媽媽和自己一樣奇怪,便皺了眉道:“怎麽了?”


    池月杪抿著嘴搖了搖頭,也顧不上什麽規矩不規矩的了,快走幾步上前,一把抱住了張氏的腰,把頭埋在她胸前悶悶地哭了起來。


    張氏一時有些無措,但很快反應過來,雙手環住了池月杪小小的肩頭,右手輕輕的撫著她的後腦勺,輕聲地安慰起來。


    過了好一會兒,池月杪才哭夠了抬起頭,看著張氏胸前眼淚的痕跡,有些不好意思地結果魯媽媽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鼻子,才低低地道:“祖母,對不起。”


    張氏隻是笑笑,並沒有在意,接過丫頭遞過來的手爐,坐到了剛才池月杪坐著的椅子上,池月杪則讓流疏端了張小杌子,坐在了張氏的身邊,眨巴著一雙剛哭過紅紅的兔子眼看著張氏。


    池月杪的眼神看得張氏心都化了,歎了口氣,伸手摸了摸池月杪下巴尖尖的小臉:“可是受什麽委屈了?”


    原本打著告狀主意的池月杪,此刻被張氏一摸,卻說不出口來了,其實她心裏明白這件事就算告訴張氏張氏也未比能做什麽,她除了花鈿以外沒有其他任何證據證明池月嵐偷了她的畫,而此刻的池家,除了池月嵐以外更是沒有人知道她會畫畫的事情。


    所以池月杪張了張嘴,選擇了另外一種說法:“祖母,爹爹什麽時候回來?”


    張氏仔細端詳著自己這個孫女秀麗的小臉,知她扯開話題,卻也並不說什麽,答道:“我也好些時間沒接到你父親的家書了,上次他寄信回來的時候人在瀘州,據說是要向西南而行,如今應該快到雲南了吧。”


    “哦。”池月杪應了一聲,低下了頭,對於父親的歸期,她當然是知道的。


    思來想去,池月杪還是開了口:“祖母,孫女的東西丟了。”


    “哦?”張氏揚了揚眉,“丟了什麽?”


    “是孫女給文三姑娘的生辰禮。”池月杪始終低著頭,指尖輕輕摩挲著掛在胸前的金鎖上長命富貴的幾個字,聲音也是低低淺淺的,帶著明顯的猶豫和畏縮。


    張氏蹙起了眉,抬眼一掃站在池月杪背後戰戰兢兢的流疏:“可知道是怎麽丟的?”


    池月杪抿著嘴搖了搖頭:“孫女原是讓身邊的大丫頭花鈿收著的,昨兒夜裏忽然想起來有一處地方沒弄好,準備讓花鈿拿出來我改一下,卻沒成想這丫頭找了一圈沒找到,竟說是丟了。孫女氣急了,罰花鈿跪了一夜,可是這東西卻是真找不到了。祖母,孫女該怎麽辦?今日可就是文三姑娘的生辰了。”


    此時,東方的天際已開始微微發亮,祖孫兩人捧杯對坐,張氏對這個從前並不與自己親近的孫女似乎有了不一樣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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