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低斂著眉眼,聽聞這話笑笑沒有開口,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起來。


    一時無話,張氏終於動了,端起桌上的茶杯,用杯蓋輕輕地推開水麵上的茶葉,抿了一口。這是要送客了。


    何氏和兩個兒媳臉上掛不住,終還是起身告辭。


    張氏以身子乏為由讓池月杪代她送何氏婆媳三人,池月杪將三人送到了垂花門處,一路上對付三人意有所指的問話,露出一副懵懂天真的模樣,說了半天卻都不在點上,又讓三人一陣氣悶。


    坐上馬車時,曾氏仍是忍不住嘀咕了一句:“住這麽大的院子,竟也不請人用了午膳再走。”


    池月杪隻做沒聽見,恭恭敬敬地目送三人離開。


    一直到看不到馬車了,正打算轉身回去,卻又聽到身後馬車漸近的聲響,回頭一看,卻是自家車馬,看樣式,是廖氏常用的那輛。


    池月杪略一思?便停下了腳步,回身等在原地。


    馬車由遠而近,到了垂花門前,車夫勒住了韁繩,口中發出“籲”聲,本來速度也不快的馬兒揚了揚頭,打了個響鼻停了下來,有眼色的婆子忙端了墊腳凳過來放在馬車邊,便有丫環從裏麵打著簾子下了馬車,爾後才回身去扶主子。


    池月杪麵帶笑意地站著,直等到廖氏下了車,才上前一筆行了一禮,道:“杪兒見過伯母。”


    早在丫環打簾出去時廖氏便看見了池月杪,不由想起最近女兒總在她耳邊抱怨的事情,再加上今日出門所辦之事並不順遂,臉色便不怎麽好看,隻淡淡應了一聲,便由丫環扶著往垂花門裏走去。


    池月杪並不以為意,待她走出十丈多遠,才跟著進了內院。


    廖氏今日去了尚書府。


    年前便遞了拜帖,昨日才收到回帖。時逢年節,正是人情往來的時候,尚書夫人也忙,先忙自家過年的瑣事,再忙丈夫同僚夫人們之間的往來,然後才輪到她們這些從官下屬的家眷人情。


    這些廖氏都知道,也並不放在心上,隻今日為了池月嵐的婚事,她卻是在夫人圈兒裏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


    池月嵐滿十歲之後,每逢這樣的聚會便會有夫人旁敲側擊地打聽她的口風,前兩年她也覺得女兒還小,並不怎麽著急,所以任人如何問,她都沒有鬆口。


    隻今年過了年池月嵐就十四了,應該定親了,卻忽然變得乏人問津了,別說尚書夫人那裏,就是幾個池日菘同僚的夫人居然也在她主動提起的時候開始顧左右而言他了。


    廖氏百思不得其解,卻又無從問起,所以今日不但無功而返,而且還多了滿腹疑問。


    若要說緣由,還要從那日文三姑娘的生辰宴說起。


    生辰宴結束之後,文三姑娘的管房媽媽便領了將禮品登記造冊收入庫房的差事,原本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卻是讓她犯了難,兩幅幾乎一模一樣的畫,讓她著實不知該如何是好,隻好報到了文三姑娘那裏。


    文三姑娘一聽此時也是迷糊,看到兩幅攤在桌上幾乎沒什麽區別的畫的時候想起池月杪說過是因為有些原因所以將禮物換成了紅珊瑚珠子的,心道難道是池月杪弄錯了還是把原先的畫帶過來了?


    可是這樣一來又說不通,一般會將原本準備的禮物換成別的東西的情況要不就是這東西不適合送人,要不就是東西有問題,可池月杪又畫了一幅一模一樣的是為什麽?


    一時想不通的文三姑娘並沒有深究,吩咐媽媽將這兩幅畫都收好記到池月杪名下,下次問清楚了情況換掉一幅便是,隻這一吩咐卻讓媽媽一怔,回說這其中一幅不是池月杪送的,是在池月嵐送的禮單裏的。


    以文三姑娘的才智,哪還不明白這裏麵的因果,一時對池月嵐惡感叢生,一時沒忍住,說給了過年來府上行走的手帕交聽,自此池月嵐的心機事兒便在這些官眷裏傳開了。


    隻文三姑娘因先對池月杪生了好感,所以隻覺得池月杪在這件事裏是個無辜的受害者,定是池月嵐動了歪心思偷拿了堂妹的東西,可那些夫人們又是何等精明,從池月杪的所作所為裏便能品出些什麽,對池月嵐縱然沒了好印象,對池月杪也是的印象也是好壞參半。


    好的那部分當然是聰明機靈反應快,壞的嘛,心機不可謂不深。


    當然這都是後話,而且這些所謂印象,不論是對此時還是以後的池月杪來說,都不過是如風過耳罷了。


    池月杪不知道自己隨手所為的一件小事竟造成了這樣的後果,正計劃著要向祖母張氏提一個“無理”的要求:上學。


    之所以說這是個無理的要求是因為大齊雖然沒有明文規定不準女子求學,但在這個崇尚女子無才便是德的世道裏,能上學的女子少之又少,無一不是深得家中長輩寵愛,而池月杪覺得雖然張氏對自己已經很好了,但也並沒有到寵愛的地步。


    前世她也覺得女子並不需要什麽才學,所以雖然喜歡畫畫,卻在女紅方麵花的時間更多,琴棋書更是一點沒沾,後來予盧誌洲作妾之後因日子難熬所以開始看書打發時間。


    書裏的世界比她想象得要精彩。


    一開始為了迎合盧誌洲看的是些詩詞歌賦,隻是這些辭藻固然華美浪漫,卻讓她更寂寞,於是她便開始看些散文傳記,然後她翻出了父親當年遠遊時寄給她的遊記雜書,一發不可收拾。


    是的,她也想學父親一般,離開這座困住了她前世的囚城,去遠遊,去流浪,她想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她已明白,繼續這樣下去,她即便是能在廖氏母女的籌謀下活下去也是千難萬險,最後也逃不過嫁到她們選定的人家的命運,最好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嫁到張氏選定的人家去,但她並不想,所以,她要上學。


    她已經明白了自己需要什麽,也明白了自己欠缺什麽,現在要做的,就是朝著自己心中的目標,一路走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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